第7章 晝耕夜讀

夏天的風吹得人要瘋，一陣陣熱浪滾滾而來，毒辣的太陽給裸露的皮膚鍍上了一層小麥色的顏色，安全帽下的腦袋在汗水任性的流淌下變得油光滿面，就像是掛在旋爐上的烤鴨，淺褐色的皮膚熟得冒油。

質量安全部和工程技術部的輪崗安排在一起，這倆部門不僅都是男士，還要經常上工地進行工作實踐、檢查學習。

這倆月去的工地比過去四年去的工地次數多多了。以前是一年去一次，一次住一年。現在是一周去2次，一次去3天。

這樣搞下來，考證之路漫漫，差不多成了三天打魚兩天晒網。

在每三天打魚的日子裏，張工不得不延長在辦公室看網課的時間，基本晚上十一點關電腦回宿舍。

偶爾兩次回去的時候經過經營管理部，發現陽陽帶着耳機，聚精會神地盯着電腦正在聽網課。張工躡手躡腳走進去，從左邊拍了一下陽陽的右肩膀。

媽呀！陽陽嚇得花容失色，大叫一聲。順勢往左邊逃躥，沒想到張工往後大步一邁，陽陽准准地摔倒地上。

這...好像玩笑開大了。

張工趕緊去扶陽陽，陽陽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揉了揉胳膊肘。耳機線經這麼一扯，也光榮犧牲了。

今天晚上的張工就是上天派來折磨陽陽的一隻鋼鐵直男。只能這麼理解了。

又去工地上待了幾天後，張工終於出現在辦公室。

他神秘兮兮地抱着一個大盒子，風風火火地在經營部找到陽陽。

“陽陽，對不起，上次把你耳機弄壞了，這是我賠給你的。”

陽陽正在納悶一副耳機有必要用這麼大的盒子嗎？都可以裝以前那副耳機的50個了。陽陽費力地打開包裝，一副碩大的耳麥印入眼帘，就是那種高中時考英語聽力時學校發的那種大頭耳麥。熒光粉，耳箍上還印有卡通圖案。

這...這真的不是初中生會買的東西嗎？或許應該是小學生絕對會喜歡的那種。

陽陽真的想自戳雙目。但是為了張工的面子，她忍住了，是的，她雙手微微顫抖地收起耳麥。還禮貌地說了句“謝謝。”

誰知道這句謝謝說出來是有多麼不容易。

這代表着，以後每次聽網課都得帶着這個粉色碩大的耳麥，像個非主流的青蛙一樣蹲在電腦前，每個經過經營部的人一定會多看兩眼，或者三眼。

也許會形成一道獨特的風景。真讓人頭大。確實頭看起來更大了。

白天的張工依舊穿梭在各個項目部的鋼筋水泥之間，不是在工地上，就是在去工地的土路上。只有晚上才是屬於各位網課老師的時間，各位網課老師輪番服務，終於將新書磨成了舊書，將新手磨成了老手。

陽陽遇到工作中的技術問題，還是時不時請教張工。張工往往慧眼識珠，能夠拍到一些非常實用的圖片，便積累在他那卡的要命的手機上，再傳給陽陽做方案素材用。

這些現場的圖片不僅省去了陽陽大量的時間，而讓她的方案更貼近施工現場現實情況。

對此，陽陽還是非常感激張工的。以致於對大耳麥也越看越順眼。

接下來輪到張工的是計劃合同部、物資設備部、綜合辦公室的崗位，這些工作絕大部分時間在辦公室，跟上面的技術質安部完全相反。都是非常細緻瑣碎的工作，在這裏吹的每一分鐘空調都不是白吹的，工作內容被安排得滿滿當當。

在這種高壓的工作強度下，

張工迅速地熟悉了施工前後管理部門的工作流程和細節。

此刻的他終於發現，四年前雜事接觸的內容不過是一些皮毛，跟現在系統化的培訓對比，一個在台階起步的第一層，一個在台階的頂層。站在頂層的他，看到的是不一樣的風景，感受的是不一樣的遼闊。

以前覺得生活很小，自己很大；現在覺得生活很大，自己渺小。

自從在辦公室的時間多了以後，張工不管崗位在哪個部門，晚上的網課還是基本沒斷過。深夜這個辦公大樓又多了一盞小小的燈。還有一盞燈也一直在堅持，那是粉色耳麥的陽陽。

有人一起學習，感覺時間就不那麼難熬了，雖然沒有人說什麼，但是一看燈還亮着，自己也有了繼續學習的動力。

對陽陽來說，她倒是不急，因為她開始複習的時候今年的二建考試報名時間已經過了，她只能拉長線提前為明年的複習做準備。

但是對張工來說，他能夠趕上今年的一建報名，也能正常參加考試，所以對他來說，時間是緊迫的。

經過一遍遍的精講課、一遍遍的衝刺課、一遍遍的習題課，張工的考試時間逐漸逼近。雖然做真題的時候，感覺良好，但是，通過做一些模擬題發現，自己掌握的量還並不夠。模擬題着實有點挫傷人的自信。只能繼續進行題海戰術，什麼案例500問得繼續背，還不知道這500問里能不能考到五個知識點，什麼真題模擬題繼續刷，原題是不可能有原題的，只是通過這些練習把常考的知識點鞏固地更牢固。

眼看距離考試時間9月份就只有一個月了，此時的張工已輪崗結束。即將被安排到工地現場。這說明複習的時間更少了。

工地就是白天打灰，晚上九十點才能複習。複習的地方還到處是蚊子，沒有空調，只有風扇呼呼呼。

環境這麼差，那也沒辦法，不能前功盡棄，想起以前考監理工程師的夜晚，總有大橘貓的默默陪伴，那時心靜如水。現在只有靠自己的韌勁咬牙挺住。

考前破破爛爛，考上西裝革履。這是這建築行業的考生們的動力標語。

俗氣地說動力就是為了讓自己過上更好的生活，提高自己的社會地位。

在考前一個星期的某一天，陽陽興奮地給張工發了一條信息。

“我有押題資源，你要不要買？”陽陽正在輸入，“我之前買網課的賣家現在朋友圈說一建的押題資料出來，150元一科，買三免一。”

“這...不可靠吧。這個考試是非常正規的，不可能提前泄題啊？”張工半信半疑地回復。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萬一這個機構的資料很准，那你不買不是虧了啊！”陽陽繼續輸入，“聽說去年這個機構押題率30%呢，不是泄題，是這個機構的老師預測的一些知識點，考到了很多。”

“這麼厲害？”真讓人心動。張工猶豫了起來。

“你得快點決定，他說只賣3000份，遲了就上不了車了。”陽陽比張工還急，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賣家。

“呃...行吧行吧，你幫我找他買四門，買三送一那就是一起450元吧？”

“對，是這麼多。我把賣家聯繫方式推薦給你，你直接付錢給他，他給你發資料。等你這次考完了看情況怎麼樣，要是預測準的話，明年我也買。”

付了錢，馬上就收到了寫着大大水印的密押資料，看起來就像是機密一樣的武功秘籍，讓人緊張興奮。彷彿看了這些，自己馬上就能變成大內高手。

當然了，張工收到這份武功秘籍，並沒有被興奮沖昏頭腦。他此刻很清楚，不能完全靠這份資料做最後的衝刺，如果這份資料沒有宣傳的那麼神奇，那浪費了幾天的力氣不說，還把以前計劃該複習的丟掉了。如果這份資料恰好碰到了幾個知識點，那算是運氣好。所以，這份資料是在保證自己正常節奏的複習之上錦上添花之用。

考試前天，-由於考試地點較遠，張工從工地上請了三天假，提前來到考試的城市找了個小旅館住下。

這些小旅館平時生意慘淡，就考試的這幾天生意異常火爆。

就算是價格翻番，單人房改成雙人房，雙人房改成三人間，也還有晚來的人沒有訂到房。

這難道是知識（考生的）改變命運（旅館的）？

為了明天精神飽滿地參加考試，晚上張工早早就躺下了，身體是準備休息了，可是控住不住腦袋還在高速運轉。像一條被釣到岸上的魚一樣，翻來覆去睡不着，不知翻到了幾點，終於模模糊糊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一大早，距離考試還有2個小時，張工就來到了考場，還以為挺早的，沒想到花壇上、草地上、路邊的路緣石上隔一米就有個人，大家都安安靜靜地在看資料，抓緊最後的時間背一點是一點。

誰也不確定這時候看的資料等下會不會考到某個知識點，張工緊緊捏着最新更新的五星密押，也集中精力背起來。這可真是，時間就是分數，分數就是金錢。

進場鈴響了起來，大部分人收起資料，排隊進入考場，還有小部分人依舊在爭分奪秒複習，他們打算最後十分鐘再進去。

黑壓壓的人頭，放眼放去，十之八九都是男士考生，這八九裏面中青年考生居多，大部分皮膚黝黑，運動鞋灰黑看不出來原來的顏色，一看就是從工地趕來的。還有一部分頭髮花白精短的大叔，四五十歲的樣子，也來考試。

不知他們是為生活所迫，還是為夢想而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