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出師不利

從食堂打完飯回來，幾個可憐的加班人圍在一張大辦公桌上狼吞虎咽。

不知是太餓，還是下午太緊繃消耗了太多能量，這份飯真的好好吃啊！

米飯晶瑩剔透，軟糯香甜；紅燒肉肥而不膩，一口一個香汁四濺；還有手撕包菜，酸辣可口；還有麻婆豆腐，麻呼呼熱辣辣，下飯神器……

“好吃！”張工輕輕的一聲嘀咕，不想卻被其他人聽見了。

不出意外他得到了一個眼神會意：瞧這沒見識的樣兒……

三下五除二掃完這頓飯，感覺心情好了很多。美食放鬆了他的神經，讓他暫時忘記了剛才的窘迫。

收拾了一下辦公桌上的餐盒和垃圾，窗戶打開透了透氣。窗外，天已經蒙蒙黑，幾顆星星隨意地各佔一方，發著微弱的光。

雖然加班的那三位吃完了又在繼續忙碌，但是明顯對張工客氣了許多。

“新來的，你咋還不回去？這兒沒你的事了。”

加班的那三位中，屬剛剛安排張工帶飯的年齡最大，另外倆都叫她“張姐”。雖然都是穿着白色的襯衫和黑色的長褲，板板正正，但是張姐臉上精緻的妝容還是掩蓋不了歲月的痕迹。幾條細長的魚尾紋趴在張姐小小的眼角周圍，長長的臉上掛着憔悴。

另外倆年紀不大，感覺跟張工年紀差不多，是兩個女孩子，一個叫婷婷，一個叫陽陽，看起來比較好接近。

張工想着，反正自己回宿舍也沒事，不如留下來陪她們加班，做做端茶送水的後勤工作也未嘗不可。

“呃……我回去也沒事，在這裏蹭蹭空調。”

那三人沒有拒絕，反而在等待資料的空閑時間裏時不時地搭理一下張工問的問題。

哦，原來張姐負責做工程量清單的報價文件，婷婷做公司資質這一塊的商務文件，而陽陽做施工組織設計。

明天開標的這個項目造價4000多萬，難怪大家都嚴陣以待，一點兒都不敢放鬆。

自從張工這加了這第一次班，後面加班一發不可收拾。倒不是領導強迫，主要是三人組漸漸放心地把一些收集資料的活兒交到他手上，一來減輕了自己的負擔，二來也讓張工熟悉了流程，知道需要哪些資料。

“嘿！小張！你幫我把這幾樣材料市場價詢一下”張姐的標準喊話。

“張工你有空嗎？能不能幫我去調一組人員資料？”婷婷的標準請求。

“張工，明天陪我去趟現場，踏勘一下，看看施工工藝符不符合項目實際情況？”陽陽的熱情邀請。

張工迷失在一聲聲“小張”“張工”中，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就像是大廚炒菜一樣，張工已將炒菜前先準備什麼后準備什麼，炒的過程中加哪些調料，什麼時候起鍋搞的明明白白。當然，搞明白的是指從一份投標文件怎麼製作到最後怎麼上傳或者打印蓋章密封遞交。

就當張工自己上手了幾個小項目，以為自己得心應手的時候，偏偏事與願違，老天非要給他吃點苦果子。

那是一個即將開標的房建項目，是新建一棟小學。李經理和王主管為這個項目前期做了很多準備，誓要為公司把這個項目拿下。

依舊是張工打些下手的工作。下手的工作現在是越來越得心應手。

經營管理部所有人一起熬了一個大夜。

商務文件安排已ok。

施工組織設計安排已ok。

報價清單安排已ok。

一切ok，

只待開標。

開標順利結束，一切ok。

評標過程順利結束，一切ok。

評標公示符合預期，在第一候選人的位置，一切ok。

正當大家喜氣洋洋準備晚上的慶功活動時，婷婷接到了一個電話。

只聽見婷婷在電話這頭嗯、嗯、對、是的，啊？

語氣從平靜到焦急。搞的大家一頭霧水，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家裏有什麼急事。

她哐啪的一下坐在自己的工位上。靜待片刻，三步並作兩步直奔王主管處。

“完了王主管，剛招標代理公司打電話來說，有公司質疑咱們這次投標用的項目經理有在建項目。”

“代理說我們要儘快提供項目經理無在建的證明文件，否則就取消我們第一名的資格。”婷婷聲音不大，但大伙兒都聽明白了。

“用的誰？哪個項目在建？”王主管問到。

“這次需要提供的項目經理是一級建造師，我用的是張明經理。但是我不知道他有在建項目啊？”婷婷說到，“哦不對，投標之前我讓張工跟各分公司確認過，沒有在建的啊？”

嗯？什麼情況，聽到這裏，大家都轉頭望着張工，張工一臉懵。

“婷姐，你沒有讓我跟各分公司確認啊？分公司一直是你親自對接，你只讓我在檔案處調取了張明經理的各種投標證件哦。”張工雖然着急，但是事情還是記得清清楚楚。

他自己也就是做些勞力活，協調溝通的事情都是婷婷自己對接。

“張工肯定是你自己忘記了，我明明叫你確認了的！你忘記就忘記了！為什麼說我沒交代？！”婷婷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眼淚在眼眶裏打轉，眼看馬上就要掉下來了。

“你們倆這個事等下再說，現在不是追究誰責任的時候，現在看看張明在哪個項目上顯示在建。”王主管說的才是重點，重點是馬上想解決方案，而不是推卸責任。

“各位馬上行動起來，現在距離代理公司給的回復時間只有6個小時，如果找不到項目經理無在建的證明，我們這個標就白搞了。”李經理拍拍手，示意大家。

大家按代理說的項目名稱，在以往的中標結果裏面找到了資料，張明經理確實在五個月前中標了一個房建項目，按照預計工期一年時間，此項目正在施工中期階段，不可能完工。

而國家標準規定，作為一個有在施項目的項目經理，是不可能再去承擔其他項目的管理工作，除非是這個項目的另一個標段。

“完了！”婷婷一看事實已定，再也忍不住嗚嗚嗚起來。

辦公室里婷婷在嗚嗚嗚，張姐無動於衷，陽陽輕拍着婷婷安慰。

李經理和王主管眉頭緊鎖，一邊商量一邊翻看着這個在建項目的業主是誰，能不能通融一下去做個變更證明出來。做變更證明得找到項目的監理、業主還有當地住建部門。在短時間裏讓三方認可蓋章，還是很有難度。畢竟沒有提前溝通，也沒有正當理由要求別人這麼做。

張工此刻心裏卻有一團疑問，明明上次在來總部的路上，劉總在車裏給張明經理打電話約酒了，他倆愉快地決定過幾天去喝一杯，當時張明經理並沒有拒絕。在工地上的話應該沒這麼爽快答應吧？

張工此刻默默走到門外，他決定找劉總側面確認一下。

“劉總，您在忙吧？”

“小張啊！沒忙！半個月沒見我，想我了？”

“呃，劉總，有點事請您幫忙一下，不知道方不方便。”張工欲言又止。

“你倒是說撒！別墨跡。”

“劉總，我想跟您打聽一下，張明經理最近在工地上忙嗎？我們有個標用了他作為項目經理。”張工問了一半，留了一半話在嘴裏。

“哦！老張啊！他現在休假，有兩三個月了，沒有上工地。你們用就用了吧，跟我說什麼呀！”劉總聽着這話感覺有點蹊蹺。

“好的劉總！感謝您，等我輪崗結束請您喝酒！”張工聽完劉總的話，感覺希望的小火苗燃了起來。

如果說張明經理現在已經休假兩三個月的話，那說明那個在建項目已經不是他在負責，正常項目經理應該是每個月22天在工地上，不可能讓他連續休兩三個月的長假。

那現在就有一種可能，張明經理辦理了正規的某種手續，符合休假條件。

想到這裏，張工快速回到辦公室，卻發現李經理和王主管都不知道去哪了。婷婷還在嗚嗚嗚。

張工掏出手機，馬上給李經理打了一個電話。把自己了解的情況跟李經理彙報了一下。

“好的，小張。我知道了。我馬上來跟張明經理聯繫。”李經理馬上掛掉電話。

半個小時以後，李經理來到辦公室，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大家惴惴不安地等着消息。

“婷婷，你別哭了，哭能解決問題嗎？趕緊聯繫一下剛給你打電話的代理公司，問一下資料用什麼途徑回復過去。”王主管拿着李經理給的資料，走到婷婷跟前。

婷婷調整了一下情緒，給代理公司打了電話，表示用要電子郵件傳送資料。她拿過王主管手上的資料一看，差點驚掉下巴。

怎麼這麼快就把那個項目的變更證明拿到手了？該不會他們是找人刻了章子做的假文件吧？

“你趕緊的吧，婷婷！”王主管看着呆住的婷婷，替她着急。

婷婷也管不了真假這麼多了，趕緊用電子郵件給代理把文件的掃描件發了過去，然後給代理打了個電話告知。如果沒有這個資料，自己肯定要承擔責任，吃不了兜着走。

這份文件的來路成了婷婷心中的謎團。

都是張工粗心大意沒跟分公司確認，搞的自己這麼難堪。雖然婷婷自己也不確定是不是交代過張工，但她心裏還在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