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君臨天下之日
卡蘭摩納
天空甚於湖水的天青，是靛藍的畫布，低矮的雲層纏繞在群山之間，如同側卧床榻婀娜娉婷的窈窕淑女，成群的牛羊漫步山野，北方與西方雪山融化的冰水匯聚成生命的河流不遠萬里來到人間，沿岸的草木旺盛、走獸成群，與歲月為伴的一條條河流流經這裏，又紛紛四處遠去奔向海洋，依河而建的一棟棟兩三層的房子五彩斑斕，春日裏盛開着的鮮花一樣擁簇着清澈蔚藍的河水，草原四周散落着數不清的各式建築，山麓與草原接壤的地帶雲杉密佈，一條條石塊鋪就的道路向地平線延伸而去，陽光熱情地為萬物染上一層溫馨的色彩，丘陵與平原交錯，山脈與盆地相間，複雜的地勢造就了迭闕獨特的景觀，而卡蘭摩納就誕生在沃薩馬宏高原之上。
迭闕最宏偉的城市，坐落於俄因鄂侖州東部，它是迭闕各民族親手鑄造的寶石，攝人心魄的高原之花。卡蘭摩納是名副其實的通都大邑，呈同心圓狀分佈，共設有十三環（代表構成西民族聯盟的十三個主體民族），廣袤的土地將低山、湖泊、河流、草地等豐富的自然地勢囊括其中；主城區包括五環以內的全部區域，而其又分為內城區和外城區，一環至三環為內城區，四環至五環為外城區，主城區以外的城區稱為衛城區，由六環至十三環構成，整座城市在主城區和衛城區邊緣各建有一道圓形城牆，稱為內城牆和外城牆；主城區的建築星羅棋佈、整體佈局錯落有致，一環坐落在卡蘭摩納的正中心區域，位於高出城市其他區域一百米的呼蘭高地之上，從二環至一環的地勢不斷爬升，沿途建有各色低層房屋，房屋伸出的陽台上種滿了顏色各異的花，金秋的冷並未抹去它們的驕傲，午後的陽光仍舊點綴着它們的艷麗，代表西民族聯盟至高權力的西卡利姆（通用語意為日光）聖殿就坐落在高地中心，它被譽為卡蘭摩納的寶石之眼；衛城區佔地廣闊，具有眾多牧場與種植地，除卻主街道外衛城區給人的城市感並不十分濃厚，更像是迭闕隨處可見的村落，只不過更加密集；流經卡蘭摩納乃至整個迭闕的最大的河流名為天蒼河，它東接流經光影北部的赴海河，西連起源於帕拉姆山脈的雪原河，浩蕩的江河幾乎從西向東貫穿整個阿斯德洛大陸，如同一道天然的分界線，最終止於風暴洋。
位於聖殿三樓的觀景平台上有兩人倚欄欣賞着卡蘭摩納的壯麗景觀，沐浴在暖人的陽光下。他們身後數米外站立着五名全副武裝的士兵和一名披着黑色外衣頭戴面罩的男子，六名護衛裝扮的士兵守衛在緊閉的富麗堂皇的大門前，目光中顯露着警惕與果決。
“秋日裏還能見到盛開的花，大汗，卡蘭摩納真是一塊讓人艷羨的寶地啊，北境子民在秋季大多只能與雪花為伴了。還有這可口的湖畔藍果酒，實在是難覓的佳釀。”
“星儀大人，如此謬讚可是令我有些慚愧。如果你喜歡這裏的風土人情，卡蘭摩納的大門隨時為你敞開。”
從寬敞的平台俯瞰，開闊的視野將卡蘭摩納的風光盡收眼底。鱗次櫛比的建築一直蔓延至地平線，絢麗多彩的各式房屋一圈又一圈向外擴散，像是層層蕩漾開的水波，又如同團團緊簇的花叢，井然有序地圍繞守護着中心的西卡利姆聖殿；盛大的陽光鋪滿了整個卡蘭摩納，高低錯落的樓屋在金黃色的畫布上留下一個個獨特的墨跡，牧場成群的牛羊與種植地上大片的作物沐浴在午後令人昏昏欲睡的暖陽之中，
一如居住在卡蘭摩納的人們享受着這怡人的靜謐時光；目光極眺，淡墨起伏的群山拱立，這座聖潔的城市在蒼穹的庇護下屹立在沃薩馬宏高原之上，傾聽來自世間的眾生之聲。
“大汗，容許我冒昧地問一句，不知道卡蘭摩納是姓上虞氏還是下虞氏？是姓烏蘇還是綦毋？”他看着主城區內熙熙攘攘的街道，平靜地問道。
“卡蘭摩納就是卡蘭摩納，它誰也不姓。如果說一定要賦予它一個姓氏，星儀大人，它姓里滿。”烏蘇·札樽楠·蒙克維爾緩緩回答，目光並未看向星儀。
“這就耐人尋味了，適才在我們身後的長生殿內，嘰嘰喳喳的聲音可謂是不絕於耳啊，尊敬的大汗。十三席圓桌應該是里滿人共商大事之地，為何給我的感覺卻是上虞五族與下虞八族涇渭分明，如同兩軍對持下爭鋒相對的談判？甚至在上下虞各自內部也是分歧不斷。”
“牽扯到利益之爭，即使是熊貓家族，我們的陛下面對眾口難調的局面也同樣會束手無策啊”
“哈哈，大汗言之有理。”
“大汗……關於借道一事，是否能給我一個準確的答覆？”他轉過身來，目光平靜地看向面前這位魁梧英俊的烏蘇男子。
“權相大人，借道一事，可小可大。小到無事發生，大到事關迭闕十三族的生死存亡。我請你一同出來賞景，實際上是為了給各可汗審慎思考的時間。你也看出來了，不論是上虞五族還是下虞八族，無論支持還是反對與鹿熊部族合作，可汗們都擔心借道一事會使得帝國軍隊調轉刀尖直指迭闕，除了與萊梅吉盆地以西的域外夷族偶爾衝突，迭闕已經經歷了長達三百年的和平。儘管高原雄鷹的戰士們仍舊勇猛熱血，可是各氏族的權貴們早已忘記了先輩們四處征戰的歷史，他們痴迷於金錢醉心於權力，面對極有可能把戰爭引到自己身上的風險巨大的交易，別說本就各自心懷鬼胎的下虞八族產生了巨大的分歧，就連上虞五族的可汗都止有兩位對這場交易堅定支持，一位持中立的態度，一位則堅決反對。我們姑且就在這裏小憩，權相大人，耐心一點，再給他們些時間吧，或許他們在爭論后達成的意見能使我最終給出一個讓你滿意的答案。”
“請坐吧。”說完一番話后，蒙克維爾悠閑地躺在身後華貴舒適的白金色靠椅上，滿臉愜意。星儀接受了蒙克維爾的邀請，落座在一旁的另一張靠椅上。
“大汗，為何聽完你的一番解釋，倒讓我彷彿有一種你才是臣子的錯覺。偌大迭闕，畫疆十六州，十三族上億子民生息之地，堂堂里滿大汗，你說的話莫非不能一錘定音？我當然希望能夠有充足的時間達成令雙方都心滿意足的協定，然而我們能等時間，時間卻不等人啊，大汗。”
蒙克維爾突然望向天空，連片白雲佔據了半邊天空，像是雪原與海洋接壤的壯麗景象，蔚藍的天空與羽白的雲層劃分出一道筆直的界限。
“就連遠在天邊的白雲都對卡蘭摩納咄咄逼人嗎？”
“大汗，是我造次了。”
“星儀，你真的是來談判的嗎？為什麼有人告訴我數萬鹿熊部族的士兵已經秘密抵達迭闕北部的基南喀赫州，莫非等你一聲令下，他們就要強越迭闕？或者，攻佔卡蘭摩納割下我的頭顱呢？”
“大汗，此言差矣！鹿熊部族懷着極大的誠意，此次拜訪星儀只帶了幾十名隨身侍衛前來，阿伊莫斯的本意是讓我在達成契約后再告知您相關軍隊的部署情況，並未刻意隱瞞消息。之所以提前部署，是因為一場將波及阿斯德洛絕大部分地區的戰爭就要來臨，阿伊莫斯希望鹿熊部族能夠在這場戰爭中處於主動地位，捍衛北境子民的利益。”
“難道迭闕就不需要捍衛十三族子民的利益嗎？！”
“不要在遮遮掩掩了，-星儀。想必你心中也足夠清楚，可汗們大多數相對保守，他們很珍惜自己擁有的一切，如果沒有足夠的利益驅動，他們是不會冒着巨大的風險同意此事的。畢竟在執夷軍隊的眼中，殲滅西民族聯盟的軍隊不過是舉手之勞，失去了自己軍隊的十三族民眾，就是待宰的羔羊。”
“原來既不是可汗們意見不合，也不是忌憚執夷西軍的報復，是大汗您認為這筆交易並不划算。我們願意直接贈予相當於全北境半年產量的礦石資源以及提供最優惠的礦產交易價格，同時增加對西民族聯盟糧食作物的購買量；最重要的是，一旦迭闕遭遇執夷西軍進攻時北境會調兵支援的承諾，難道這些還不夠嗎？大汗？以此為交換條件，我們僅僅只是要求借道過境。”
“關於越境行軍一事，一旦你族軍隊跨過基南喀赫州的邊境在一馬平川的廊月平原上奔襲，迭闕遭遇執夷西軍的進攻就會成為板上釘釘的事，屆時這些利益相比於損失無足掛齒，何況部分利益無法直接兌現。卡蘭摩納不需要阿莫伊斯之盾的保護，十三族不需要鹿熊部族的援助，高原雄鷹的戰士會守護迭闕全境，你可以辱罵畏首畏尾的可汗們，你可以辱罵我這個大汗，但是你沒有資格指摘我們的戰士。”
“大汗，我沒有一絲對西民族聯盟任何人的冒犯之意；相反，如同阿伊莫斯一般，我敬佩勇敢而忠誠的高原雄鷹，他們如同阿莫伊斯之盾的戰士們一般聞名於世。”
“……大汗，我們不妨敞開天窗，怎樣的條件才能令您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