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清河縣城內(三)二更
到了下午,方守節親自過來,說了下富商女兒的病情。
富商姓朱,在家行四,人稱朱老四。
朱家自父輩起走南闖北的行商,攢了些家底,父母過世后,兄弟幾人便分了家,也正是因分家兄弟間有了間隙,朱老四便帶着家眷到了清河縣,買下一處大宅子,一家人住進去不足半年,朱家小女便瘋癲了,因有親事在身,朱家對外一直說是染了風寒,直到瞞不住了才退了親。
如今一家人住在那處宅院已近三年,朱家小女一直瘋癲,朱老四膝下兒子不缺,獨獨只這一個女兒,着實花了不少銀錢醫治,只被祝家徒子徒孫掙去的銀子便不知有多少!可那朱家小女依舊瘋癲。
祝青林問:“現下,可有在醫治?”
方守節說:“之前請的醫相徒孫,不見有效,眼下說是醫相的幾名徒兒在醫治。”
老道冷哼一聲道:“等這個徒兒再無用,便可請這位徒兒的師兄前來,師兄的師兄,想來有的是,朱家這銀子倒是好賺的很!”
方守節看向老道,目光無比尊敬,說道:
“若是道長肯出手,也能殺殺那些徒子徒孫的威風!這些人如今在清河,儼然一霸!誰家若是有點什麼事,包括婚喪嫁娶,請不請他們,他們都要過去看一看,走時又怎肯空手?有的人家不理,只當沒看到他們,過不了多久家中便會有離奇古怪之事發生,最終還是要找這些人幫忙料理一番,只是銀錢翻倍。”
“你爹就這麼看着?不說管上一管?”老道問。
方守節苦笑道:
“原清河縣令管過,如今不知在何處受苦,家父也曾上書齊王,也不過是不了了之,家父曾戲言,一家子的性命若是握在一人手中,換做是誰,或許都會得過且過。”
老道哈哈一笑道:
“你爹倒是看得透,這麼多年不見祝喜山結交朝中官員,齊王怕是還挺高興,其實祝喜山想的是用不上。”
方守節點頭道:
“聽說醫相這些徒子徒孫,只需上交一定數量的銀錢,便可有祝家徒子或徒孫的名號,醫相無需教授些什麼。”
老道看向祝青林笑道:“看見沒有?祝喜山做的那些事,明眼人一看便知!他這是沒給自己留活路啊!”
祝青林閉着眼,一副虛弱的樣子說:“先將朱家小女,治好,再收拾他們。”
老道起身說:“我這就動身!”
祝菜也起身問道:“可需我挖坑?”
祝青林道:“多帶幾個人,挖大一點,合葬吧。”
方守節還不明所以,老道讓他尋人帶路,祝菜讓他幫忙找地方挖坑。
朱老四在家愁的飯吃不下,覺睡不着!
他早便知道那祝家徒子徒孫欺世盜名罷了,哪裏有什麼真能耐,可又不敢不依從,只想着花些銀錢買個消停,哪知那些人不肯輕易放過他,打着祝家的名號,徒子徒孫輪番登場,饒是他費盡口舌想盡辦法,依舊擺脫不得,三便要做一場法事,只香火錢便不知花去多少!若不是分家之前便留了後手,朱老四此時怕是早便家徒四壁了。
也只有家徒四壁能讓那些人離開。
哪知今日方家命人上門,說是有辦法醫治好朱家小女的瘋癲之症,朱老四又是欣喜又是擔憂,喜的是方家不可能誆騙他,憂的是請神容易送神難!那些徒子徒孫怎會善罷甘休,他們惹不起方家,也只會在他身上出氣。
此刻即便是醫治好女兒的病,朱老四也無力將那些如潑皮無賴一般的徒子徒孫送走,方家更不可能幫他到底,他不過是將自家宅院租給方家,是少收了銀錢,算不得恩情,方家自是不會冒着得罪醫相的風險反而來幫他,能將女兒的病治好,已算是大恩了。
朱老四發愁,妻妾跟着一起發愁,幾個兒子如今倒是都能照看生意了,可賺來的錢還不是便宜了那些整天以驅鬼為名,實則比鬼還可怕的人,這種日子何時是個頭?
一名小妾嚶嚶哭泣起來,其他女人圍着朱老四也哭了起來。
朱老四環顧一周,惱怒的問:“我死了?你們哭個屁啊!”
一名小妾抹着眼淚,小聲嘟囔道:“小姐活着也是瘋癲,如此連累家人,還不如……”
“啪!”朱老四一個巴掌將小妾打翻在地,還沒來得及怒斥,下人在外稟報:十七徒帶人又來了,說是今日要做大法,開口便是二百兩。
朱老四正在盛怒之下,一時忘了後果,衝出屋子直奔前院奔去。
此時已是初冬,冷風吹了吹,朱老四挺直的脊樑便彎了下來,待進了前院,見到十七徒帶着自己的師弟,徒弟,七八人站在院中,朱老四雙膝一軟,還沒走到十七徒跟前,便癱倒在地。
祝喜山收徒只給排名,這是十七徒便是排名十七的徒弟。
幾十年下來祝喜山的徒弟已是百餘人,不僅在齊國,楚國和梁國也有,只不過那些徒兒們行為要收斂得多,畢竟不比在齊國,身後有醫相撐腰可為所欲為,奈何齊國疆域有限,后入門的也只能去其他地方行騙了。
其實,方守節只知道祝喜山收徒是收銀子的,不知道這些徒子徒孫每年的孝敬銀子不比入門少,真說孝敬銀子交的少,隨時有可能被逐出師門,這些人不狠命的騙財怎行?徒弟還好說,徒孫可就更難了,如此一來,他們出手便從不留情,因他們這些人家破人亡的可不少。
當然,他們下手也分人。
眼前這個朱老四,在十七徒眼中,便已經是行屍走肉了,這處宅子裏的一切,都將是他的,不過早晚罷了,這麼好的“肉”,平日裏可不多見。
“呦,朱兄這是怎麼了?莫不是那邪物也招惹了朱兄?”十七徒一臉關切的走至朱老四近前,嚇得朱老四立時起身。
“只是走得急,絆了一跤。”朱老四垂着頭,彎着腰,拍打着身上的灰塵,他不想看十七徒,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衝動之下做出錯事可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