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譜代家臣

京都東三條大路，織田家京都奉行所。

勝心跟隨在老師惠勝身邊，看着他與村井貞勝等人談笑。

勝心見到一個頭髮稀疏，略顯老態的武士走了進來盤腿而坐，對着村井貞勝有些激動說道：

“村井大人，查清楚了，那幾個浪人是出雲尼子家舊臣，也並未如同新宮屋等人說的是找勝心尋仇，乃是想請求勝心還俗，復興尼子家。”

“哦？”

村井貞勝頗感意外，雖然從前對西國之事不甚了解，但織田家上洛后卻不得不開始關心天下各地了，這出雲尼子家不是早就被毛利家滅亡了么。

不止村井貞勝意外，勝心也同樣意外，找我復興尼子家？雖然勝心不知道具體歷史細節，但是毛利家稱霸陰陽兩道和毛利元就那種英傑人物還是知道的，歷史上出名的忠臣山中鹿之介不就為了復興尼子家東奔西走，最後兵敗被殺的么。

就在勝心大感意外之時，那武士又激動的雙手撐地對勝心說道：

“真是羨慕勝心殿，若我秀吉能擁有如此忠義的家臣，必然會為主公立下更多功勞。”

“這……”

勝心看着秀吉那睜得大大的眼睛，不知道如何回答，看着這頭髮洗漱矮小的秀吉，但隨後反應過來，難道是日後的豐臣秀吉？

“勝心殿？”

勝心被秀吉從思緒中喚醒，意識到自己失態了，他連忙對秀吉陪笑道：

“原來是秀吉殿下啊！早聽說織田家人才濟濟，今日見到村井殿下與秀吉殿下才知道名不虛傳。”

“是嗎？哈哈，這一切都是主公大人的英明，在下也一定會拼盡全力為主公立下更多功勞的。”

砰砰砰！

村井貞勝有些不滿的用摺扇敲擊地板，打斷勝心與秀吉的無聊吹捧：

“先談正事。”

秀吉只好收好表情乖乖坐好，畢竟村井貞勝可是織田家奉行眾筆頭，深受主公信任，他也不敢太過放肆。

村井貞勝一臉正色的對東福寺惠勝和勝心說道：

“不管怎麼說，新宮屋等人持械鬧事，有違織田家法度，我等奉主公之命留守京都處理政務，穩定的京都秩序才是最重要的。”

村井貞勝又話鋒一轉：

“東福寺與我織田家歷來和睦，也是受到主公稱讚的，只是京都百廢待興，吾等又要馬上為將軍殿下重修御所……”

看着村井貞勝的暗示，惠勝嘴角微微翹起，他當然明白是什麼意思；正當他要選擇妥協之時，勝心率先開口：

“新宮屋願意出資一千貫文，支援建造將軍殿下御所，祝願將軍殿下早日駕臨御所，織田家武運昌隆！”

村井貞勝沒想到勝心居然答應的這麼乾脆，況且他還把話說得那麼好聽；於是笑着對惠勝打趣道：

“不愧是惠勝大師的愛徒啊！將來必有一番作為。”

“村井大人言過了，東福寺會嚴格約束屬下，全力支持織田家對京都的穩定。”

畢竟京都穩定，對東福寺也是大有好處的，既然寺里早就與織田家達成協議，這樣說說也無妨。

村井貞勝也直接了當的命人去放人。

惠勝在幾名僧兵的護衛下直接回東福寺，勝心的爛攤子，讓他直接解決。

有些奇怪的是，秀吉這傢伙熱情要親自帶勝心去暫時關押眾人的院落；勝心總感覺這位笑嘻嘻的“太閣殿下”有些太過熱情，畢竟才認識。

“我跟你說，村井大人也不是故意為難你們，主公命他籌措錢糧修建將軍御所，其他大名哪裏肯為這種將軍殿下獻金，這段時間我就沒見他笑過。”

“秀吉殿下真是快人快語，想必一定很受織田殿下器重，東福寺與織田家和睦，也是我等的榮幸。”

“哈哈哈，勝心，你說話總那麼讓人高興。”

在秀吉的命令下，所有織田家足輕撤出了院子，勝心與秀吉並肩走入眾人眼前。

惡八郎本來惡狠狠的盯着山中鹿之介等人，一見勝心來了，連忙有些委屈的不敢說話。

勝心一臉怒氣的看着惡八郎，假裝訓斥道：

“知道錯了嗎？”

惡八郎有些賭氣的撇過頭，但是還是點點頭，但是隨後勝心的舉動讓他感動。

只見勝心取下頭巾，將惡八郎手臂上的傷口包裹住：

“能擁有八郎這樣的同伴，是勝心此生最大的福氣。”

惡八郎那大黑臉上立刻笑容滿面：

“老大，我跟你說那幾個浪人根本就不是俺對手，哎喲！老大輕點，疼。”

“這點疼都受不了，還厲害呢！快帶大家回去，我已經叫盛豐為大家找好醫師治傷了，死去的那個弟兄，把他的家人接到新宮屋來，不能丟下他們不管。”

惡八郎感動的點點頭，這就是為什麼大家願意為老大效命的原因，在這人命如草芥的亂世，能遇到如此善待他們的主家，是何其幸運。

在交代完惡八郎后，勝心與師兄勝正一起讓僧兵們拿回了他們的武器，並讓他們去新宮屋一人領一貫錢，算是答謝，頓時讓僧兵們歡呼起來高高興興的離開了。

勝心最後才把注意力轉向那七個浪人，這時秀吉卻已經先一一交還了他們的佩刀肋差，和他們談笑，不時發出大笑之聲，一點也沒有織田家武士的架子。

立原久綱對着勝心單膝拜道：

“在下立原太兵衛久綱，見過少主。”

這時其他人見裝連忙有樣學樣：

“在下真木與市參加少主。”

“在下三刀屋家忠參見少主。”

“在下平野加兵衛盛清參加少主。”

“在下遠藤甚九郎久直參見少主。”

“在下……吉田八郎久盛參見……少主。”

山中鹿之介走上前，上下打量了一下勝心后也拜倒：

“山中甚次郎幸盛，參見少主。”

這一幕讓得勝心手足無措，這些人是想幹嘛？

“等等……你們是尼子舊臣，就算你們要叫少主，也應該是去找尼子晴久或者尼子義久的兒子吧！我一個分家出身，而且還是被你們曾經的主家弄得家破人亡之人，何德何能擔任你們的少主。”

面對勝心夾槍帶棒的話，眾人皆有些羞愧之色，只有最年輕的真木與市站起身氣呼呼的說道：

“當年新宮黨之亂，那是晴久公的命令，諸位家臣只有依命行事，況且……尼子國久與你父親太過無禮，弄得國人豪族怨聲載道，是他們自取滅亡。”

立原久綱沒想到真木與市這麼這傢伙這麼直白，他想制止真木與市，但卻發現勝心居然不怒反笑：

“哈哈哈，尼子國久與尼子誠久與我無關，他們與尼子晴久之間的恩怨我自然知曉，我也不怪你們任何人，但是你們為什麼要選我做你們的主公，難道沒有其他尼子後人嗎？”

廢話！找得到還需要你嗎？吉田八郎在心裏誹謗。

而且毛利家在陰陽兩道搜捕尼子家後人，殺得人頭滾滾，就算還有，這時候也不知道隱姓埋名跑哪裏去了。

鹿之介站起身對着勝心正色道：

“流浪在各地的尼子忠臣們，無一刻不想恢復尼子家名，我們以將此生的忠誠都給予了尼子家，不惜殊死一搏；我等家臣尚且如此，難道身為經久公子孫你就願意在寺廟中平庸至死，那世間還有誰會再記得尼子？你要記住，你是尼子家的血脈。”

這一刻勝心有些動容，他突然想起就是山中鹿之介領導的尼子再興軍，堅持與毛利家鬥爭，最後兵敗被殺，一直到後世都是課本上的忠臣典範。

他嘆了口氣：

“毛利家勢大，根本不可能贏，諸位究竟是為了什麼一定要堅持復興尼子家？”

真木與市大聲回答：

“父兄皆死於吉川元春之手，在下與毛利家不死不休。”

遠藤甚九郎答：“在下也是。”

三刀屋家忠卻言：“三刀屋曾背叛尼子，在下不想背負叛徒之名苟活於世。”

山中鹿之介卻答：

“吾曾對新月起誓，寧願天降七難八苦於己身，也要復興尼子家，百死不悔！”

這一刻勝心沉默了，他不知道如何面對這些執着的人，他原本以為自己已經看破了紅塵，但是為何自己心裏卻有另一個聲音在召喚他。

他一言不發走出院落，鹿之介等人連忙跟上；留下一臉苦笑的木下秀吉：

“這就是世代侍奉主家的譜代家臣么？真是羨慕那小子啊！”

秀吉在見山中鹿之介和立原久綱皆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就萌生了招收他們為家臣的想法，所以一直熱情的對待他們，可是面前這一幕讓他發覺，自己永遠也不可能讓他們向自己效忠了；

但是他並沒有氣餒，更加堅定了要建立自己譜代家臣團的想法，家中親戚的幾個孩子都還不錯，必須好好培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