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燕落九州(十四)
邊地三城雖是一直在白雲軍的控制之下,但往來的貿易早就被江左所切斷,怎麼可能再從這三城獲得藥材?
見羅濤向著庫房裏面走,葫蘆也是快步跟了上去,開口道:“國主這邊是金瘡葯,這金瘡葯都是用的最好的材料,這雄土鱉、膽南星、血蠍、螃蟹骨、龍骨的分量都是分毫不差,一抹就見效。”
羅濤不語,只是不時抽了抽鼻子,似是在嗅着什麼味道。
“再往裏就是解毒藥了,這解毒藥種類太多,主要都是儲備各類藥材,到時候由隨軍大夫診治配藥,這參術、茯苓、甘草、牛黃、黃連、葛根、防風、白朮等都是儲備充足,足夠大軍使用。”葫蘆一邊說著,一邊從貨架上取出藥材展示。
羅濤瞥了一眼,仍是一言不發,他橫着走過一遍,接着又從最後一排每一豎列開始檢查。
“國主,這藥房之地,各種藥材藥性各異,國主小心身體,咱們要不先出去,我把賬簿拿出來,由下人們清點。”葫蘆拱身攔在羅濤身前,兩腮的鬍子已是笑得發顫。
羅濤臉上一笑,道:“守備,當年白雲山莊的藥房不知比你這庫房大上多少倍,我自小就那玩耍,什麼藥材什麼藥性我心裏清楚,這裏面的藥材我只聞聞味道就知道是什麼藥材。”
他說著嗅了嗅面前一個竹筐,道:“這是甘草。”
葫蘆賠笑道:“是是是,國主英明。”他這般說著,額頭已是滲出點點汗珠。
羅濤接着道:“你這的藥材是不錯,但守備我有幾個問題。”
葫蘆點頭道:“國主,您問。”
“這邊地三城的貿易早就被江左切斷了,你是怎麼從邊地拿到藥材的?”
葫蘆一愣,撓了撓自己的腮幫子,笑道:“小的忘了,忘了,這些藥材不是從邊地來的,是從北齊陸上運來的。”
羅濤點了點頭,又道:“那我怎麼在這些藥材的味道里聞到了一股草澀氣。”他說著,將剛才那一筐甘草倒在地上,只見那甘草之下竟是一層還未褪去青色的野草。
葫蘆見狀當即跪在地上,叩頭大哭道:“國主,是小的糊塗,是小的糊塗。”
“你先別急着哭,你糊塗的可不知這一點,我聞這庫里有藿香的味道,可我從南到北看過來,這庫房裏全是竹筐,那藿香上的油不早就散乾淨了,還有個屁用!還有那人蔘、冰片,該密封的東西呢,你也就這麼放進竹筐里?瓜萎、刺蝟皮這些東西清單上不是寫着要放在熏庫里,熏庫呢?”
羅濤一連串問題問下來,直將這葫蘆問的是天旋地轉,眼前一陣發懵。
“你說話啊,剛才不是一直說呢嗎?”羅濤厲聲喝道。
葫蘆哪還敢回答,只得不斷叩頭,哭喊道:“國主饒命,國主饒命,小的也是無可奈何啊。”
羅濤倒也不急着治他的罪,開口道:“你說說,要是真是無可奈何,我可以免你死罪。”
葫蘆聞言,身子一定,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用手擦了擦眼淚,開口道:“國主,你是不知道,這邊地三城的貿易被封了以後,原本後漢蜀地的藥材就進不到這草原了,這些藥材都是從北方運來的,小的在白雲山莊那時候就看管這行軍庫,管理藥材也是咱的本職,咱也知道這藥材得乾燥得避光、密封,還要熏房,可這藥材從北齊來了,他就是這個樣子,小的只能將能用的放在一旁,沒用的就那麼隨便放着。那熏房小的也想造啊,可這人手都被軍械所的人要走了,這庫房裏的八百多隻竹筐,就是小的領着手下十幾個人一個一個編的。”
說著,這葫蘆將兩隻手掌一翻,那手掌上果真是滿是血泡。
羅濤見狀點了點頭,他也知道這行軍庫中人手不足,也不願太過苛責這守備,便道:“行,看在你這兩隻手的份上,我饒你一次,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限你三日內把庫房內的藥材清點列冊,不足的藥材去向博爾塔拉族人請教這草原上有沒有草藥替代。”
葫蘆聞言忙是叩首謝恩。
羅濤查驗了軍備,也不多說轉身便離開了行軍庫,葫蘆也是一路送到了行軍庫外,見羅濤走遠才臉上一笑,甩了甩衣袖,闊步走回了行軍庫。逆風中,他的絡腮鬍張揚,就像是盛開的花,陽光且燦爛。
而羅濤呢,他並不知道葫蘆在笑,也清楚葫蘆為什麼會笑,更不會知道他一時的心慈手軟會給日後帶來什麼災禍。
葫蘆進了庫門,將門一掩,躲在暗處的一眾兄弟也是紛紛探出腦袋,咧嘴笑道:“還是大哥你有辦法。”
葫蘆也是一笑,挽起衣袖,道:“就憑那一個雛兒還想制住我?羅傲在位時,那咱也是該吃吃該貪貪,就指着那點糧餉,兄弟們吃什麼?”
說罷,一旁一眾小弟已是不知從哪掏出了燒雞、牛肉、羊腿,還有兩罈子好酒:“大哥,咱們兄弟這次可都靠你,來,兄弟們,咱們一起謝謝葫蘆哥!”
“謝謝葫蘆哥!”眾小弟一起道。
葫蘆擺了擺手,道:“客氣啦,來坐坐坐,咱們吃好喝好來。”
眾小弟落座,推杯換盞共飲了幾杯:“大哥,你是怎麼想出這計謀的,那滾燙的水把手放下去不疼?”
“疼不疼?”葫蘆顫巍巍地端起一碗酒,一飲而盡,“這點疼,比起砍頭的痛可算輕了,想活命,可不就得對自己恨一點。”
那小弟愣了愣,敬了葫蘆一杯,道:“葫蘆哥,兄弟們這條命是你救,以後有什麼事大哥你言語。”
“都是兄弟,都是兄弟,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葫蘆抓起一塊羊腿肉大嚼特嚼,“他媽的,這草原上是好啊,牛羊肉也新鮮,這青稞酒也夠勁。”
那小弟們也是賠笑:“好是好,就是這草原上沒有個女人,咱們兄弟都是憋得慌。”
葫蘆也是一頓,嘆了口氣道:“哎,這草原上不比咱們白雲國,也沒個窯子,這事沒辦法,忍忍吧。”
“我說大哥,那草原上的姑娘可不少,雖是沒有咱們九州的娘們白凈,可那勁頭可比九州的帶勁。”說著那小弟露出一抹淫笑,“大哥,你說現在咱們正準備和江左打仗呢,咱們要不就趁着天黑,裝着江左的探子,抓個娘們到草原快活快活,完事了一刀剮了,一了百了,乾乾淨淨。”
葫蘆一碗酒剛咕咚一口,聽到這話,那烈酒在嗓子眼裏打了個旋兒,是灼得他咽喉火熱,他不由連連咳嗽:“你小子好大的膽子,真是色膽包天,咱們國主的相好可就是博爾塔拉人,你惹了他們,九個腦袋也不夠你砍的!”
那小弟連連點頭,賠着不是:“這不是憋得慌嗎,他們前線打仗的攻下個城寨還能舒服舒服,咱們在後面……”
葫蘆“呸”了一口,臉上顯出嫌棄的表情,道:“你這腦子是被門夾了?打仗那是玩命,你去前頭你有幾條命?老老實實待在這行軍庫,安逸安逸就可以了。”
那小弟聽罷,臉上神色黯淡,口中嘟囔道:“我還以為大哥你什麼都敢幹呢,原來也有你不敢的。”仟仟尛哾
葫蘆眉頭一皺,厲聲道:“娘的,你說什麼?老子有什麼不敢幹的,不就是一個娘們嗎,今晚上咱們就搞!”
這人的決定有時候是一件很玄妙的事,有時這決定是深思熟慮,也有時是不假思索,還有時是被人所激,但無論如何這決定一旦做下,就會對人的未來產生影響,生與死、富與窮,都在這一瞬之間。
很明顯葫蘆今天就是被人所激,他人之言語、迷魂的烈酒加上今天一場小小的勝利,讓他的膽子不由大了起來。
“媽的,去給老子取藥材,老子敷敷這個手,今天晚上咱們就去搶娘們。”葫蘆雙眼漲紅,“來喝酒,誰喝得多誰先來!”
葫蘆與一眾小弟是你一碗來我一碗,一直從天亮喝到了天將黑,又從天將黑睡到了半夜三更。
至到過了子時,葫蘆一眾人才由那挑事的小弟喚醒。
葫蘆砸了咂嘴道:“你小子酒量不錯啊。”
小弟摸了摸自己的肚皮,道:“這還不是心裏着急,睡不着。”
葫蘆道:“好,我今天我舒服完了,就讓你先舒服舒服。”
葫蘆喚醒了身旁的兄弟,帶着五六個人抄起傢伙,配上蒙汗藥,向著博爾塔拉的營地趕去。他們幾人喝了不少酒,冷風一吹,不免腳下輕飄,走起路來也是七搖八晃。
博爾塔拉營地。
阿楚的帳篷里還亮着燈,她一手拿着針,一手按住一塊絲帕,正小心地綉着什麼,她的手指並不算靈活,拿慣了彎刀、握慣了韁繩的草原姑娘,對這女紅之事着實還算不上熟悉。
但自從她聽往來的白雲士卒說起,白雲國境內的女子都會為自己的情郎綉絲帕以訴相思,她便討來陣線要給羅濤綉上那獨屬於她的絲帕。可她終究對這女紅不熟,幾天下去,圖案沒綉出來,手指上卻被細針扎出一個個形似血梅的紅點。
葫蘆等人摸到了博爾塔拉營地。
葫蘆道:“媽的,這帳篷、木屋那麼多,咱們怎麼知道哪個是娘們住的?”
那挑事的漢子掃了一圈,手一指那還有燈光的帳篷,道:“大哥,那有一個亮燈的,咱們去哪瞅瞅。”
葫蘆點了點頭,道:“走!”
幾人左右張望着,向著阿楚的帳篷走去,卻不想幾人剛走幾步,身後便傳來一聲輕喝:“你們是誰?鬼鬼祟祟的在幹什麼?”
葫蘆心頭一顫,晃了晃頭,回頭道:“兄弟,兄弟,自家兄弟,我行軍庫的葫蘆,喝多了找地尿尿呢。”
那巡邏的守衛有博爾塔拉人也有白雲軍的人,白雲軍的人認出了葫蘆,衝著一旁的博爾塔拉打了個手勢,走上近前,開口問道:“葫蘆,你不在行軍庫到營地來幹什麼?”
“這不和幾個兄弟喝酒喝多了。”葫蘆笑着攬起那人肩膀,“你也來喝點,有羊腿呢!”
那巡邏士兵將葫蘆推開:“行了行了,快點回去,別在這瞎逛。”說罷,他便帶着隊伍繼續巡邏去了。
葫蘆等人見狀也是鬆了一口氣,四下看了看確定再沒人巡邏才接着向阿楚的帳篷走去。等幾人摸到帳篷邊,只見裏面燈火通明,一個女子正坐在床邊繡花。
“大哥,娘們嘿!”一人激動道。
葫蘆一拍他腦袋,低聲喝道:“小點聲,她醒着呢,不行,這不好弄,換一個!”
那挑事的小弟為的就是阿楚,豈能善罷甘休,他開口道:“讓我來試試。”說罷,不等葫蘆攔他,他便拿出蒙汗藥走進了阿楚的帳篷。
他也不猶豫,見阿楚繡得專註,一個箭步上去,不等阿楚喊出聲,蒙汗藥已捂住了她的口鼻,阿楚只瞪了幾下腿便已是被迷暈了過去。
“快來幫忙!”那小弟招呼了一聲,葫蘆等人紛紛涌了進來。
那挑事的小弟見人都來了,趕忙吹滅了蠟燭,拉下門帘。
“吹蠟燭幹嘛,長什麼樣還沒看清呢!”
“唉,誰手這麼快,就把人上衣脫了。”
“靠,別瞎摸,你摸屁股了。”
“不是說出去再快活嘛,怎麼在這了,抬出去啊,抬出去!”
葫蘆眾人說著,七手八腳地裹着阿楚便向草地跑。他們一邊跑着,一邊解着自己的衣服,心中那團火焰已灼得他們大汗淋漓,他們有的已是忍住想要伸手觸摸那久違的觸感。
“快到了,就去前面那個草坑!”
葫蘆的臉上也是滿頭大汗,他咬着牙心中已是開始幻想那美妙的時刻:“我先來,他媽的,我是大哥,憋死我了。”
“大哥要不咱們一起吧。”
“去你的,你當這是什麼…”不等葫蘆把話說完,他身後幾個弟兄便栽倒在地。“媽的,什麼體力,跑這幾步就不行了。”
他罵著,回頭一看,一柄鋼刀穿胸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