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授職大典

四方歷996年春

正月剛過，南詔國迎來了三年一屆的終極國考——殿試。

一干考生或面如白玉，或身壯如牛，凌晨十分便候在承乾殿外。考生分文武兩隊，文的那隊時刻不忘翻閱手中書籍指望多背幾個字，武的那隊則多數忙着擦拭自己趁手的兵器。

等待的過程很枯燥，實在閑的慌便去看不遠處無數宮女太監們在副考官的指揮下回來穿梭忙碌的身影。

太陽將將露出半個腦袋時，古樸的銅鐘咚咚敲響，鐘聲穿透薄薄的白霧，傳送到皇城的每一個角落。

在門口領完宮餅，文武考生各成一隊在殿試官的引領下踏入殿內，其他朝臣則按平日位置分立兩邊。諾大的宮殿正中整齊地擺放着兩列試桌，明明有些擁擠，卻靜如無人。

又等了一會兒，傳旨太監又尖又脆的聲音傳入耳膜，皇帝陛下終於升殿了。

管弦絲竹聲隨後響起，禮部大員自朝臣中走出，站定在皇帝座下左首，親自主持參拜大典。

一翻跪拜叩首后，禮成，殿試正式開始。文隊考生尋號找到自己的試桌正襟危坐；而武隊考生魚貫退出大殿，轉往偏殿的空地，那裏已支好了幾個比武的檯子，算作武試的考場。

從天亮到日落，既漫長又短暫，新一屆的文武狀元即將出爐。

十日後朝廷方面突然破天荒地辦了個授職大典，由皇帝親自接見文武前三甲。禮部為此好一番傷腦筋，須知以往高中三甲者頂多一紙文書送到家門恭喜恭喜便好，沒聽說還要舉辦什麼典禮的。

但是既然皇上下了旨，禮部自然不敢多言，從接到任務起便參經閱典，準備開了。

到了授職那日，禮部尚書照着事先擬好的詞兒誇誇其誦，不亦樂乎。六名脫穎而出的佼佼者一字排開，面目恭肅地立於承乾殿上。

皇帝的目光從左至右，再從右至左掃視兩遍，只聽耳邊的大太監捏着嗓子輕言輕語道：“皇上，左數第三位便是這屆的文狀元了，名叫蘇儒豐……”

“姓蘇啊！”皇帝意味深長地念了一聲。

大太監立即心領神會，滿臉喜色地補充道：“正是正是，這位小蘇大人的父親正是御史中丞蘇彥大人。”

“嗯，出身倒不錯。”皇帝微微點頭，眯起眼睛仔細瞧了瞧，又道：“長的也一表人材！”

“奴才也覺得小蘇大人最合適不過。”大太監一時高興，不經大腦的話脫口而出。可還沒來及的後悔，皇帝眼中的冷箭便噗噗射來，登時嚇出他一腦門子冷汗。

當今的皇帝登基前並非儲君，而是一名不太受寵的妃嬪所出，小時候沒少挨過其他受寵皇子們的欺負。後來不知怎的就得了太子的信任，委以重用，甚至連皇後娘娘都對他禮遇三分。

說來這太子也真糊塗，老皇帝漸漸年邁，他慢慢等待總有守得雲開的時候，偏偏竟這般心急，挑了大旗硬要逼宮！

這下可好，陰謀敗露，弒父篡位的罪名扣下來，太子一黨全軍覆沒，皇後娘娘作為太子親娘差點也搭進去。

就在這時，人們發現，太子的親信九皇子殿下居然毫髮無損，還成了皇帝眼前的紅人，專跟皇後娘娘作對的虞貴妃也對其不乏讚美。

不久，老皇帝雙眼一閉兩腿一蹬離開人世，留下口諭說是傳位於九皇子趙麟。口諭做不做准暫且不說，反正上至左右二相，下至御前宮女太監都證實了口諭的內容，於是名不見經傳的九皇子就這麼登基了。

大太監並不是起小便跟在趙麟身邊的，聽說太子逼宮事件后，九皇子的貼身太監小福子也遭到牽累，在獄中受盡嚴刑拷打活活折磨至死。

這麼一看，好像是小福子背叛主子投靠了太子。從古至今，當奴才的最忌賣主求榮，九皇子該是對小福子恨之入骨才對。可事實並非如此，趙麟在這件事的態度上一直諱莫如深，當了皇帝后更是誰也不敢再提。

這些年，大太監日夜隨侍在側，對這位主子的性情多少有些了解。首當其衝的形容詞就是陰晴不定，再有，皇帝特別不喜歡別人知曉他的心思。就拿剛才那句話來說，真真犯了他的大忌！

其實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

初華公主今年滿十四了，再過一年行了笄禮便可嫁人。皇帝陛下一向最可意這位公主，平時寵愛的不得了，自然對她的駙馬人選格外上心些。去年科考伊始，宮中便風聞蘇中丞的長子蘇儒豐學富五車才華橫溢，為人謙遜有禮又相貌堂堂，是中狀元呼聲最高的。

那日殿試后，皇上特意從大學士那裏要來蘇儒豐的策論好一番賞讀，邊讀還邊贊人家有思想，有見地，獨樹一幟，有他年輕時的抱負云云……這麼明顯的欣賞青睞，大太監難道還看不出？除非是瞎了！

只怕如今宮裏但凡有點眼力見兒的都知道皇上屬意蘇儒豐想招他做初華公主的駙馬吧！

他不過一時口快表露出來，就生生挨了皇帝十幾眼刀，真是苦不堪言！

“繼續說！”趙麟收回凌厲的視線，又一派和藹地看向前方才俊。

大太監這回可學乖了，放着腦袋上的汗珠不敢擦，強打起精神接着報備：“小蘇大人右手邊的是本屆武狀元謝奔，徐州人士，世代習武，家中經營一間鏢局。謝大人善使方天畫戟，舞起來虎虎生威，好不俊逸霸道！”又一指蘇儒豐左側，“那位叫孔築鶴，文榜眼，是戶部侍郎叢蕭叢大人的外甥，據說孔大人三歲便會作詩，七歲繪丹青惟妙惟肖，還精通音律，撫得一手好琴……”

等大太監一一介紹完畢，禮部尚書的開場詞也正好結束。激動人心的時刻終於到了，皇帝陛下到底會封他們什麼官呢？

“奉天承運，皇帝昭曰：丙申年新科狀元蘇儒豐出身名門，品貌端正，才學過人，胸有溝壑，實乃家之興旺國之棟樑社稷之幸也！着封為從五品秘書丞，欽此！”

宣旨太監剛一念完，底下諸位的臉色便呈現五花八門的趨勢，高興者有之、驚訝者有之、羨慕者有之，當然也不會少了嫉妒的一群。

南詔建國幾百年，出的狀元沒有上千也有幾百，從來沒有剛一及第便榮升從五品的，就算他蘇儒豐多麼博學多麼優秀該依的規矩總得依吧！況且皇帝趙麟並非昏君，倘若好生較真一番還得誇讚他一句英明，怎麼就下了這樣一道不合祖訓的旨意呢？

難不成當真愛女心切，愛屋及烏，非得把准駙馬提拔到高位才配得上初華公主？

一時間，人人心思各異。

有了蘇儒豐這一檔聖旨在先，其他的封賞就顯得索然無味，六位新人在滿朝文武百官的注視下一一叩謝隆恩，從容退場。

授職大典——

圓！滿！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