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話分兩頭(1)
柳蓁是個千金小姐,貪玩又愛鬧,對家國大事不感興趣,可這並不代表她對當世格局全無了解。
之所以選擇北滄國作為逃婚目的地,一來它與南詔相隔最遠;二來嘛,北滄與南詔往來不勤,她爹的勢力範圍伸不到那裏去。
當今四國,以四方據守。
東有東陽國,西有西嵐國,南有南詔國,北有北滄國。
其中,西嵐國的國土面積最廣,分別與其他三國比鄰,這就使得南詔和北滄之間完全脫離。換句話說,柳蓁要想到達北滄,要麼得穿過東陽,要麼得橫越西嵐。
在出發前,她就合計好了,走的是東陽國一線。因為南詔和西嵐的關係太好了,據說他們的皇帝陛下,年輕時曾親臨西嵐國密會西嵐女皇,兩人之間交情匪淺呢。
柳臻平常總愛流連市井小街,閑來便去茶肆聽故事。
那些說書的講什麼都有板有眼活靈活現,尤其講到皇室秘聞,那才叫一個精彩絕倫。
有次說起當今皇上與西嵐女王暗生情愫,竟甘願孤身犯險只求一見,後傳二人早已私定終生,奈何皆為一國之君,身負家國重任,不得已只好慧劍斬情絲……
這些事是真是假自然無從查證,但從兩國之間的互動中還是能尋到一點蛛絲馬跡的。
南詔與西嵐組成的聯盟堅不可摧,通商通婚比其他國家都頻繁,在外交國策方面也彼此多有偏頗。
至於東陽國,和南詔也常有往來,按說她爹使個手段發動東陽國幫他抓人也不是難事。
可自兩年前就瘋傳東陽皇帝上官崇德命不久矣,他的那些皇子們個個不是省油的燈,紛紛卯足了勁問鼎寶座。
一時間,東陽國內風聲鶴唳,政壇混亂軍隊混戰,七龍奪嫡最大的好處就是便宜了柳蓁這種渾水摸魚的。
儘管她事前考慮周詳,但左相大人的能力到底有多強是個不容小覷的問題,只要一日不到北滄國,被抓回去的危險便多一分,因此設想中的遊山玩水悠然自得半點沒有,整日埋頭趕路灰頭土臉才是真實寫照。
話分兩邊,說回宰相府。
趕車的小廝早早將車馬停在清陽寺門口,結果左等右等不見人影兒。心下嘀咕着:該不會又像上次那樣睡過頭了吧?
可他是個男子,進不了清陽寺尋人,於是接着苦等。
等啊等啊,等到不知第幾次抬頭看天色,不行,都快擦黑了,再不把小姐她們叫醒,回去該挨板子了。
小廝行至離寺門三尺遠,停住,朝內大喊:“師傅!有師傅在嗎?”
一個年輕的尼姑走出來:“失主有何事?”
“我們家小姐上午進來上香,這會兒也沒出來,麻煩小師傅幫忙通傳一聲,就說天晚了,小人在門前候着呢。”
小尼姑仔細看了兩眼,認出他是左相千金的趕車小廝,皺眉道:“你們家小姐今日未曾到過敝寺,你弄錯了吧?”
“啊?”小廝驚駭莫名,顫聲道:“怎麼可能!小人今早親自送小姐來的!”
小尼姑看他樣子不像說謊,再者諒他也沒膽子說這樣的謊,不由奇道:“我今日從早到晚值守寺門,要是見過柳小姐不可能忘記,你……”
“小人真的送小姐來了!”小廝快要哭出來。
“失主莫急,這樣吧,我央師姐師妹們再去寺內尋一尋。”言閉,匆忙轉身離去。
又是一番煎熬等待,小廝眼巴巴地期盼着,許是那名小師傅眼花記錯了……
約莫半個時辰后,寺門口出現好幾個尼姑,為首那位是清陽寺的住持師太,她一張口就粉碎了小廝的希望,略顯焦慮地說:“柳小姐今日確實不曾入寺,你還是先回宰相府打探打探,看看是不是有別的因由,這會兒已經回府了也說不定。”
既然人不在這兒,賴在這裏也沒用,小廝咬咬牙拜別師太,迅速打馬回去。
他還是抱着微弱的念想,一路上都在祈禱上天諸神,保佑她家小姐正在府中活蹦亂跳地搗蛋也好!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待大丫鬟春桃劈頭蓋臉地罵他怎麼回來得這樣晚,相爺又大發雷霆云云,小廝徹底懵了!
春桃一掀帘子,空的!
“小姐呢?小燭呢?”
小廝面如土色,嘴巴張合了好幾次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春桃姐姐,小姐她……不見了!”
“你說什麼!不見了?為什麼不見了?去哪裏了?到底出了什麼事!”春桃看他傻獃獃的樣子恨不得上去打一頓,厲聲道:“你快點說話呀!”
小廝回過神來,就把如何如何將小姐送到清陽寺,如何如何盡忠職守地等待,如何如何等不到小姐,到現在如何如何不見小姐蹤影細細說個遍,最後說:“奴才、奴才真的不知小姐哪兒去了!”
發生此等大事,春桃一刻不停地跑回府中向相爺稟告。
柳仕元聽了驚怒交加!
京城重地,天子腳下,他堂堂左相的女兒居然憑空消失!到底是哪路亂臣賊子做的好事!
隨即令柳福康為他換上官服,打算直奔京兆尹的府邸興師問罪。
剛要出門,春桃從後頭追上來,手裏還攥着一個信封,是剛才夏荷為柳蓁鋪床時在枕下發現的。
柳仕元拿過來看了一眼,上頭還算娟秀地寫了幾個字:父親大人親啟。
柳福康瞅瞅左相的臉色,由白變青,由青變紫,由紫變黑……幾乎可以媲美鍋底!
“相爺,信里……”
柳仕元臉如羅剎,兩手亂顫,幾下就把單薄的信紙撕個粉碎,一徑怒喝:“逆女!逆女!非要把老夫活活氣死!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如此,眾人才知曉,左相千金不是讓賊人綁了去,而是自己帶着貼身小丫頭逃婚了!
此後一連三日,左相大人稱病未上朝,實則是被逆女氣到心絞痛。
聖寵施施然而來,皇帝趙麟派大太監過來探望,柳仕元怕丟人,對外宣稱是天熱突發昏症所致,再休息幾日便好。
大太監得了確切消息留下皇上賜的珍貴藥材便回宮復命。
同一天,准親家蘇彥偕同大公子拎着禮物上門兒。
柳仕元心中諸多慚愧,硬是強撐精神穿戴整齊出來迎接。
蘇彥被他這般隆重周到的禮數驚到,戰戰兢兢地說:“左相大人身體有恙,下官愧不敢當。”
正說著,柳仕元虛弱地晃了兩晃,趕緊被一干人等扶回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