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1 又見文清
逃過一劫，馬上就有人想到下一劫。
之前那個聲稱三巴掌能呼死人的僕婦哆哆嗦嗦地提議道：“咱們還是快些將此間波折稟告公主吧，不然等公主殿下自行察覺，治咱們個瀆職可就遭了。”
“對極對極！”一干人等又是一通冷汗直冒，趕緊爬起身，互相攙扶着往主院奔去。
此刻朝陽美夢正酣，冷不丁被侍女叫醒已經極為不悅，再一聽好不容易抓來的小賤婢居然叫人救走了，當下氣炸了肺，揚言要把外面跪着的一群飯桶全部杖斃！
院中哀嚎聲四起。
小蝶急忙說：“公主息怒！咱們現下最重要的是找出擅闖公主府的刺客，至於那一幫沒用的東西還不隨時便處置了？”
“這還用找？定是林素安排的人手。”不然，還有哪個膽兒大的，敢來她的公主府殺人劫囚？
“奴婢覺得不是。”小蝶謹慎地道。
朝陽面目一沉，周身火氣降到冰點以下：“怎麼說？”
“奴婢剛才詢問了在場僕婦，據她們描述，劫人的是一名男子，聽聲音比較年輕，一身黑袍從頭遮到腳，武功極其高強。”看朝陽不做表態，小蝶繼續分析道，“公主您想，倘若他是林將軍手下，大可以理直氣壯地亮出身份，何必遮掩自己容貌？再者說，林將軍麾下的赤羽衛武功好的是很多，但好到能將咱們特意安排在地牢把守的禁軍一下子全殺了，可就沒幾個了！”
“不會是那個文淵偷偷潛回來了吧？”在朝陽的印象中也只有他符合這些標準。
“公主，如果是文淵，他何必要偷偷的呢？”
“也是。”這個假設不成立，再說文淵一貫與林素形影不離，他又怎會放心林素孤身一人奔赴西嵐，自己偷跑回來！朝陽想的腦仁疼，不耐地問：“那你說劫走小賤婢的會是誰？”
“公主可還記得，您派人去南詔調查她的來龍去脈時，密函里清清楚楚地寫着，此女慣勾結江湖匪類！”
“哦……所以，救走她的其實是些不入流的幫派分子！”朝陽剛消下去的火氣立時竄出三丈高，“豈有此理！林素竟被這種人盡可夫卑賤至極的女子迷得團團轉！他當真是……昏了頭了！”
“這種事也不能全怪林將軍。公主出身皇室冰清玉潔哪裏知曉人間險惡，這世上有些女子專習拿捏男人之道，媚入骨髓惑人心智，就算林將軍再出類拔萃也是難以招架啊！”
朝陽急問：“這可如何是好？？”
“那賤婢僥倖逃走固然可惜，不過這也間接證明了公主查到的消息所言非虛，她被南詔通緝，與賊匪有染已是板上釘釘之事。”小蝶盈盈一笑，奸計浮上心頭，“皇上素來倚重林將軍，又怎會容許柱臣身側卧有叛國逃犯？因此公主只需將查得的書函如數交於皇上，自然就有人出手替您懲治她了。”
“可本宮還是不甘心！這賤婢攪擾本宮多年，如芒在背如鯁在喉，不親手了結她到底不解恨！”想她貴為一國公主，襁褓受封，尊榮無限，自兒時起便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何曾為一個賤婢傷神過？
偏偏林素護之如目，想盡辦法使勁手段，拼了自己名聲不要，說什麼與孟家那個不成器的二小姐互生愛慕，誘她信以為真。這兩年沒少瞎耽誤功夫，若不是牟瑾提醒，她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裏呢！
“公主，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趁林將軍不在一舉將其誅殺，總好過將軍回來心一軟對她法外開恩強。”
“是這個道理。”朝陽點點頭，又吩咐道，“天亮后，你再去一趟恭王府，讓牟瑾轉告她大哥，務必查實小賤婢的身世來歷。本宮定要把她細作的身份坐實！還有那個救走她的人，竟一口氣斬殺我朝數十禁軍，罪犯滔天，父皇斷然也不會輕饒那些賊寇！”
臨街旺鋪，客流熙攘，緊閉的窗戶也擋不住樓下傳來的陣陣喧囂。
這裏是涼城最有名的客棧之一，裝潢氣派，佈局典雅，屋內陳設一應俱全，絲毫不輸某些高門大戶的排面。
剛剛經歷了一場魔爪逃生的小燭正置身其中。
她醒來有一陣了，還用一雙腫成核桃的眯眯眼把房間粗粗打量了一遍：案上白煙裊裊的香爐、桌上瓷白飄青的茶具、牆上價值不菲的畫卷……歲月靜好，安然如故。
小燭平躺在軟軟暖暖的床上，放空精神放飛思緒，這一刻臉頰的疼痛和嘴裏的鹹味好像都沒那麼明顯了。
又是文清！
又見文清！
這個人總會在她生死攸關的時刻出現，一次兩次還能視為巧合，可扳指細數，這都第三回了！
第三回！
要不是知其有正經事物在身，她都要懷疑他是不是暗中跟隨才總會出現的那般及時。
現在她說不了話，很多事情無從問起，只能幹躺着抵抗傷痛。
門外不時飄入住客的交談聲，也有店內夥計的問候聲，每到這時候她總會禁不住緊張幾分，生怕公主府的爪牙們追蹤至此再把她抓回去。
文清真是糊塗！逃亡之人不挑犄角旮旯待着，怎好堂而皇之地住到繁華處所，這種人多眼雜的地方不是格外容易暴露行蹤嗎？
一邊鬆口氣兒，一邊擔著心，就這麼兩廂矛盾着，房門“吱呀”一聲開了。
小燭趕緊扭頭去看，來人身着一件藏青色翻領長袍，腰系革帶，上頭掛了一圈琳琅滿目的飾品，走起路來叮噹作響。
“咦？你醒了，這麼快。”
暈，居然是文清！她還當哪個走錯房的富家少爺，為了顯擺特意將全部家底懸於腰側。
文清見她目不轉睛地看着自己，順手理了理頭頂巾子，好不得意道：“好看吧？”
好看，當真一副面如冠玉的模樣！
小燭點頭表示認可。
“傷處是否還疼？”文清放下手上拎着的食盒，緩步走過來，對着她的臉左看右看。
小燭再點頭。
“別擔心，我這有溫先生特製的萬靈膏，多抹兩天就能消腫痊癒。”他回身走到桌旁，將食盒打開，拿出一碗清粥幾碟小菜，“我方才去大堂要了些清淡的吃食。粥是剛出鍋的，還熱着，你口內有傷，等涼了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