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爹爹
下午申時,天樞峰宮前廣場上人頭攢動,一千多名弟子密密麻麻地分散在六個隊伍里,他們身前的石台上已擺好了椅子。
上一次御金宗如此大規模的弟子聚集,還是虞子素初到御金宗的那次比武大會。。
不想才過去半年時間,所有弟子就再次齊聚,竟然還是在天樞峰。
此時所有人心中都充滿了疑問,場下議論紛紛。
“師兄,怎麼突然召開全宗大會,你知道是什麼事嗎?”
“等等不就知道了。”金塵冷着臉道。
“你還不知道嗎,金鳳剛剛把玄水宗來的那個大……”這名弟子弟子笑得有些猥瑣,雙手在胸前託了托,“……師姐給打了。
我估計召集大家過來八成是要公開處決他。”
“打女人!那傢伙也太不懂得憐香惜玉了吧?”
“要是我,可捨不得下手,哈……”
這時李長風從旁邊緩緩走了過來,那名弟子立即把笑聲憋了回去,悄悄往金塵旁邊靠了靠。
直到鳳兒走向隊伍後面,才有弟子繼續說道:“我覺得八成和前幾日潛入宗門的那個巫族高品有關。”
“對,我也覺得是這樣,連其他三宗的人都來了,肯定是與巫族有關。”
……
另一邊,開陽峰的隊伍明顯要安靜許多。
只不到一年的時間,開陽峰兩名親傳弟子先後出事。
先是金吉身隕七彩宗,接着又是金祥畏罪潛逃,沒了親傳弟子帶領,說話時自然少了些底氣。
一名弟子悄悄走到領頭的金逸跟前,小聲問道:“金逸師兄,聽說金祥師兄被抓住了,是不是真的?”
“消息是從玉衡峰的淺淺師妹那裏傳出來的,應該錯不了。”
“那今天該不會是要處理金祥師兄吧?”
馬上有另一名弟子上前插話道:“那個敗類可是勾結了外人刺殺小師叔,肯定是要公開處決他。”
最開始問話的弟子白了他一眼,小聲道:“金祥師兄平時對你也不差,有必要這麼說他嗎?”
……
玉衡峰這邊最是熱鬧。
俗話說三個女人一台戲,一群女人嘛……能頂半邊天,何況還有不少聞着花香飛過來的蜂蜂蝶蝶。
金顏扭着屁股走到最前面,先是瞅了眼東張西望的蘇淺淺,然後沖面色略顯凝重的蘇淺沫乖巧道:“淺沫師姐,師伯把大家都召集過來,是不是要公開嘉獎你們和小師叔,還有金蟬師兄,表彰你們在燕州的事?”
聽到燕州兩字,蘇淺沫的臉色愈發難看。
她自然早已經猜到今天的宗門大會所為何事,她最擔心的就是陽鐵師叔也參與了燕州的事,那樣的話,不只他性命難保,還會連累整個御金宗的威望受損。
馬上有弟在旁附和道:“是啊,聽說這次燕州之行,咱們御金宗的人表現最為突出,特別是小師叔,你看連其他三宗……”
“住嘴!”蘇淺沫呵斥道。
燕州死了那麼多人,還有本宗長老可能牽扯其中,她並不覺得他們的所作所為是一件可以拿來炫耀的事。
蘇淺沫生氣的時候可不多,幾位師妹很知趣的退到了一邊。
……
不時幾位長老陸續就坐,最後是陽鋒帶着赤蘺仙君、水驍長老、言朔長老依次落座。
洛世堯作為“陽”字輩弟子,銘玉的親傳,也被安排在石台之上,坐在最末尾的陽鐸旁邊。
長老們就坐后場下頓時安靜了許多,開陽峰那邊卻的嘈雜聲卻漸漸大了起來。
“師兄,怎麼不見師父?”
“是啊,他一向最守時了,這種事情從來不會遲到的。”
金逸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幾位師弟,他的臉色此時非常難看,因為他發現,台上已經沒有剩餘位子了。
正當開陽峰的弟子們討論要不要去找一找自己的師父時,金祥身穿白衣,被押解着走上了高台,跪在了一旁。
“我就說吧,果然是要公開處決金祥師兄。”
“真的是丟死人了,我們開陽峰怎麼出了這麼一個……”
這位弟子聲音突然打住,瞳孔漸漸放大,嘴巴微張,震驚凝固在他臉上。
開陽峰的其他弟子,或者說整個御金宗的所有弟子,此時都是同樣的表情。
金祥之後,陽鐵穿着白衣緩緩走上石台,手上捆着鎖仙繩,跪在了石台中央!
全場具靜,落針可聞。
卻也只是一剎那。
隨即爆發出激烈的嘈雜聲。
“陽鐵師叔怎麼了?”
“為什麼他會跪在台上?”
“他到底做了什麼?”
馬上就有眼尖的弟子看到跪着的師徒二人旁邊的那具白毛屍體。
“你們看,那是什麼靈獸,是不是銀絲猿?”
“我想起來了,武會時在七彩宗行兇的就是一隻銀絲猿。”
“對,那隻銀絲猿被子素仙尊砍了一隻胳膊,台上那隻好像也是獨臂,陽鐵師叔不會跟七彩宗的事有關吧?”
……
此時,開陽峰的弟子沒有一個人說話,他們這一小片的壓抑安靜顯得與周圍格格不入。
不知是不敢還是不忍,他們每個人都低着頭,沒有再向台上看一眼。
憤怒、屈辱、羞愧各種表情在這些弟子臉上變幻,最後都漸漸歸結成深深的疑惑和不解。
陽鋒起身走到台前,壓了壓手,場下立時安靜下來。
“殘害同門一直都是我道門大忌……”
陽鐵不只是刺殺自己,武會期間的事更是得罪了整個道門,甚至奉他人為宗主,還抵死不說實情。
洛世堯想過御金宗會重罰他,卻沒想到會公開處罰。
如此自曝家醜,公然戳破膿包,去除腐肉的做法,在這個名聲威望高於一切的道門仙山中,可不是誰都有魄力做出來的。
這時,他錦囊中的一張傳音符開始震動……洛世堯微微鬆口氣,心說終於算是趕上了。
通過魂力接通了傳音符,腦海中馬上傳來燚芳略帶羞澀的聲音:“洛師兄,我已經到七星鎮了,馬上就進御金宗。”
“嗯。”
洛世堯不動聲色地回了一句,突然有些期待一陣父女相認的情景。
霸姐肯定不會知會他這些,所以他提前與燚芳有交代過,讓她到達七星鎮后先告訴自己,視情況再決定什麼什麼時候讓他們父女相認。
目前來看,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
陽鋒痛心疾首的慷慨陳述已接近尾聲,台下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在認真地聽着陽鋒說出的每一個字。
都是一臉的錯愕。
陽鐵明明昨天還是座上長老,今日卻突然淪為宗門叛徒,台上跪囚……
跟燚芳通完話后,洛世堯就一直留意天樞峰崖邊的方向,不時,就看見燚芳帶着一對母女落在了崖邊。
洛世堯定睛細看,只見年長些的婦人約莫四十多歲的樣子,身材雖有些發福,但五官還算端正,年輕時應該有幾分姿色,如今勉強算是風韻猶存。
此時正一臉惶恐地盯着台上的陽鐵,幾次欲拉着旁邊的小姑娘轉身逃跑,都被燚芳攔住。
很明顯,她就是陽鐵口中的“薇兒”,若不是早推測出她不是真正的金薇,洛世堯一定會極其失望。
金薇可曾是青樓花魁,后又求道御金宗,寫出了《我師兄竟是大流氓》等好幾本花攢緊蹙,活色生香的故事。
洛世堯作為她的書粉,自然對其有着美好的憧憬,若是說眼前這個放在廣場舞堆里勉強可以拔得頭籌的大姐就是她……洛世堯絕對想找塊豆腐撞死。
再看旁邊的小姑娘,穿一身淡紫色的紗裙,頭上的兩個丸子下留着兩根小辮,精緻的五官刀雕筆琢一般,一雙清澈的大眼雖少了些靈動,但卻一點都不獃滯,看來虞子素給她的七彩凝乳應該是起作用了。
小姑娘眨着一雙大眼,懵懂地環顧四周,直到看到石台上的情形,眼中漸漸浮現驚恐。
轉頭看向燚芳,緊張地問道:“上面那個人,是爹爹嗎?”
距離太遠,小姑娘只是普通人,無法完全看清台上人的相貌,但對自己熟悉的人,總還是能辨認出幾分。
爹爹?
洛世堯微微皺眉,難不成這姑娘真的是陽鐵的女兒?
只見燚芳面露難色,並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帶着她們往石台邊上繞去。
這時陽鋒也已經講完陽鐵的罪行,只是為了保護洛世堯是巫族的秘密,只說陽鐵勾結外人殘害同門,沒有點名這個外人是神族;
同時隱去了陽陽鐵奉巫族為宗主之事。
對於這點,洛世堯倒也不覺得意外,畢竟這件事還沒有定論,當眾宣佈的話無異於給陽鐵扣上了“叛宗”的罪名……
正想到此處,卻聽陽鋒宣佈道:“陽鐵身為宗門長老,竟然為了一己私慾殘害同門,奉師尊法旨,處以他九道九天玄雷。”
九道九天玄雷!
場下立時嘩然。
很顯然,所有人都覺得陽鐵作為三品長老,殺幾個玄水宗的普通弟子根本不需要以死謝罪。
剛剛喝了一口茶的洛世堯差點被嗆到。
雷罰分為雲雷、真雷、天雷三種,而最重的天雷指的就是這九天玄雷。
九道天雷足以讓尋常三品身消道隕,即使陽鐵天賦超群,根基紮實,九道天雷劈完,他基本也是廢人了。
師尊不是還準備留着他在御金宗鎮場子嗎?
只聽陽鋒稍作停頓繼續說道:“若他能誠心悔過,如實交代前因後果,可先執行六道天雷,其餘三道看日後表現再做決定。”
洛世堯微微頷首,六道的話,陽鐵躺個一年半載便可恢復,是他可以承受的。
看來師尊是想以此逼他說出真話。
當然,他若真的死不悔改,師尊可能真的就把他廢了。
場下眾人再次議論紛紛,不少弟子也已經從陽鋒的話中聽出陽鐵並沒有交代全部罪行,甚至都沒有悔過,凝重疑惑地看向他。
“金祥雖有過錯,但念在他是遵從師命,事後又真心悔過,罰鞭笞一百,降為普通弟子。”
金祥這明顯是輕罰了,只是現在大家的注意力全在陽鐵身上,根本沒人關心他的處罰。
很快就有了兩名弟子上場架起陽鐵,將他用鐵鏈固定在一個數丈高的石架上,整個人成“大”字型被懸在空中。
“爹爹!”
石台下方這道清脆的叫聲立時吸引了台上所有人的目光。
陽鋒瞳孔驟然緊縮,死死地盯住了台下的小姑娘,眼中滿是不解。
御金宗的其他幾位長老跟陽鋒是同樣的表情。
洛世堯不禁心頭一凜,看這神情,師姐和師兄們似乎認識這個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