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 孽緣
多年以後，又有一個男人拼盡一切……
只為替她撐起一片安全的天空。
百年前的那個小女孩再次回到赤蘺仙君的腦海。
那個看着自己的哥哥被人折磨毆打致死，卻只能死死捂住嘴巴，躲在香案下不敢發出一點聲音的小女孩！
哪怕是多年後那些人都受到了同樣的折磨，但又能怎樣？
她的哥哥永遠都回不來了，她也永遠不再是那個抱着哥哥手臂撒嬌的小姑娘。
又是一記重拳將洛世堯擊飛，但黑袍人卻未再佯裝攻擊赤蘺，而是緊追不捨的躍到洛世堯跟前。
“既然你非要跟她一起死，本座成全你。”
黑袍人沙啞的聲音中聽不出一絲感情，冰冷地如同高懸的利劍，
刺痛赤蘺仙君心防的利劍！
霸姐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不知是因為眼前這血腥的畫面，還是多年前神廟中的那場噩夢。
那種無力感，
在一百多年後，再次充斥着她的整顆心靈。
為什麼？
為什麼我苦修百年，卻依然要眼睜睜看着在乎的人為自己而死？
霸姐眼中的霧氣褪去，剛剛有少許融化的眸子再次變得堅毅冰冷，緩緩舞起手中的火鞭，盤旋着指向天空。
赤蛇吐焰，漸成焚天之勢……
一口口鮮血自霸姐嘴中湧出，她冷艷堅毅的臉龐卻未消融半分……這一次，哪怕是燃盡了我這一身修為，拼上所有，我也絕不會讓相同的事再次發生；
哪怕是要死，我也絕不允許你死在我前面。
“赤蘺仙君，不要做傻事。
相信我，千萬不要做傻事。”
是洛世堯的元神在給她傳音。
只是，她又怎可能停下。
“你個蠢女人，你是不是覺得自己這樣很威風？有老子在，還輪不到你拚命！
你他媽的是老子的女人，老子還活着，你就不能死！”
……
“你記住，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能哭，不能發出任何聲音，更不能出來。
乖！一定要聽哥的，有哥在，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哥哥最後的聲音再次出現在小女孩的腦海。
咔！
似有什麼堅硬的東西破裂！
淚水決堤般湧出！
百年過去，即使她已成為受人愛戴的大師姐，是萬人敬畏的赤蘺仙君，幾乎一肩挑起了這片大陸上最恢弘的女子仙門……原來那個小糖豆，那個拽着哥哥的手臂要糖吃的小女孩……一直都在！
一百多年了，她終於又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回。
赤蘺仙君抬手擦掉滿臉的淚水，像一個剛哭完鼻子的小女孩。
眼神中的堅毅冰冷不再，只剩下閃爍的溫暖與柔軟……“這一次，就讓我來保護你們吧！”
女孩在心裏輕喃。
她的嘴角翹起，莞爾間傾心亦傾城！
“快停下，你聽見沒？老子叫你停下……”
洛世堯的靈魂在撕心吶喊，赤蘺仙君卻沒有停手的意思，鮮血一次次從她咧起的嘴中湧出……
“臭蛇，快攔住她，她若是死了，我絕不會放過你的。”
“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把後背留給這傢伙，你是怕死的不夠快嗎？”
“你他么的怕死就把身體還給我，我自己來。”
小金蛇無奈地咧咧嘴：“我又死不了，你不要命，我無所謂啦，只是還給你就算了。
有我在，你還能多抗一陣。”
金蛇堯直接如一顆炮彈般撞向黑袍人，黑袍人不避不退，順勢抓住了他的胳膊，金蛇堯貼身一個纏繞……
咔！
左臂應聲掰斷，但他仍不管不顧，舉拳朝黑人的腦袋轟去……
黑袍人有瞬間的晃神，放開了洛世堯只連着皮肉的左手，閃向一邊。
金蛇堯乘機向身後的赤蘺仙君奔去，高高躍起，直接撞向了淚流滿面的赤蘺仙君。
打斷了她要燃盡生命的蓄力。
落地后抱着她一個翻滾，向前跑去。
“那小子說了，你不能死在他前頭，為了不讓他煩我，你先等一等再死吧。”
霸姐未再掙扎，也許就這樣死去，也挺好的。
黑袍人沒有繼續追擊，而是利用吞噬漩渦一次次地封堵他們的去路，將他們的逃竄空間越縮越小。
洛世堯則一直抱着霸姐拚命奔跑閃躲。
……
虞子素正在拼盡全力趕路，所以並未分出靈力共享洛世堯的聽覺視覺，只在中途與他聯繫過一次。
小金蛇現在雖然控制着洛世堯的身體，但卻沒有完全感知身體上的疲憊和疼痛。
一個減弱了大部分痛覺的身體，於戰鬥肯定是有利的。
但卻成倍增加了洛世堯的痛苦。
他咬牙一聲不吭，不停地告訴自己，時間已經差不多了，堅持，再堅持一下。
終於，他們被吞噬漩渦逼到了一個狹小的空間之中。
金蛇堯護住赤蘺，利用洛世堯的吞噬之力對抗着四周的吸力，同時，身上泛起起一層金色的光暈。
黑袍人走到近前，漆黑的帽兜中似乎充滿的驚疑。
“這魂力至陽至剛，你小子身上的秘密還真是不少！”
說著自袖中取出一個黑籠，準備收穫獵物。
剛走到近前，赤蘺仙君手中的長鞭如火蛇般飛出，直取黑袍人面門，他也只是稍稍側移一步，很輕鬆地躲開，微微搖頭。
事已至此，又何必垂死掙扎了。
卻突然猛地轉頭看向一邊。
只見一抹尖刃拖着七色霞光正刺破虛空而來。
嘭！
嘭！
嘭！
震天響的音爆聲接連響起，利刃已到近前。
黑袍人連忙向後躍起躲避。
“王八蛋！敢傷本座的人！”虞子素一身素衣隨風舞動，如玄女臨凡，握住先至的七彩琉璃劍向黑袍人飛去。
終於獲得了片刻的喘息時間，霸姐忙上前幫洛世堯處理傷口。
金蛇堯立即向旁邊挪了挪，“你還是離他遠點，要不然這小子發起瘋來得煩死我。”
趕忙拿出洛世堯的錦囊，吃了幾粒丹藥，準備等完全斷掉的左臂恢復就去幫忙。
霸姐眼露疑惑，但見洛世堯身上幾處非常嚴重的傷口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才放下心來。
稍感驚訝：竟然已達到了四品不死境！
虞子素如一頭髮瘋的母獸，手持七彩琉璃劍窮追猛打黑袍人。
一時間霞光大盛，將這方天地照得猶如白晝。
劍影飛閃，劍光肆虐，竟逼得那二品巔峰的黑袍人只能鼠竄，似完全沒有招架之力。
黑袍人一退再退，終於勉強穩住了戰局，洒然道：“倒是本座大意了，竟不知你還叫了幫手。
只是就憑這丫頭，你們怕是翻不了盤。”
“翻不了盤？
姑奶奶先砍死你再說！”虞子素說著再次持劍爆射而去。
黑袍人只得再次暫避鋒芒。
“那要是再加上本座呢？”
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來，同時一條烏黑的鐵鏈隨聲而至。
“青帝宗至寶縛龍索！
言慕？”
黑袍人說著已退出數十丈，身前出現一排吞噬陣紋，將縛龍索撕扯住。
七彩劍光同至，吞噬旋渦立即炸裂，後面卻空空如也。
“傷了本座的人還想跑！”虞子素大喝一聲追殺過去。
“道門兩大仙尊，攜兩件至寶親至，本座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黑袍人的聲音自遠處傳來。
言慕追着虞子素的身影，與她一起消失在天際。
遠處傳來虞子素清亮的聲音：“師姐，照顧好阿堯。”
剛剛虞子素只是遠遠瞅了一眼，只見洛世堯衣衫襤褸，滿身血污，卻不知赤蘺仙君其實也傷的不輕。
但得益於不死的特異屬性，洛世堯的傷此時已恢復了大半，連續恢復雖致身體有些虧空，但在烈陽草的效力催動下，卻並不顯得萎靡。
他們自然不會在此等待，急忙起身去追，但三位二品的速度，又豈是重傷的洛世堯和霸姐能追上的。
沒多久，就連氣息都也已感知不到。
只得落下修整等待。
經歷剛剛的事，赤蘺仙君再看向洛世堯，眼中已不像先前那般冰冷厭惡，反多了幾分柔軟。
洛世堯忙掙扎着對小金蛇說道：“快走，離赤蘺仙君遠點。”
小金蛇卻根本沒這個意思，懶懶道：“架打完了，我說話算話，第一時間把身體還給你，要走你自己走。”
“不要……”
沒等洛世堯說完，小金蛇已盤卧在一邊，將身體交還給了他。
洛世堯眼中的桀驁褪去，只剩下幽幽綠光，突然一個飛撲直朝赤蘺仙君，卻又馬上頓住，雙手瘋狂拍打抓撓地面。
“你怎麼呢？”霸姐擔心問道。
“啊，我要……你……不要過來。”洛世堯一時癲狂，一時鎮定，明顯忍的很辛苦。
霸姐忙上前去摸他的頭，查看他的情況。
洛世堯卻急速向後猛退，像躲瘟神一樣躲着她，身體又有前傾之勢，似隨時都要撲過來。
在腦中喊道：“臭蛇，快奪舍我。”
“爺爺累了，別吵爺爺睡覺。”
小金蛇盤卧在他的泥丸宮中一動不動，小聲嘀咕道：“你這沒出息的傢伙，我也只能幫你到這了。”
霸姐看着洛世堯辛苦的樣子，實在不忍，再次上前準備檢查他的身體。
洛世堯剛要上前卻再次猛得後退，見她又要過來，不得不實話實說，低聲喊道：“離我遠點，我吞了幽冥烈陽草。”
赤蘺仙君猛得一滯，僵在原地。
幽冥烈陽草！
短時間內讓功力大增，扛過去修為大漲，扛不過去暴血而亡！
霸姐看着洛世堯微微有些動容，眼中的憂慮愈盛。
直接甩出一張禁錮符貼在洛世堯身上，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冰冷，道：“本宮不會丟你一人在這裏的。”
說著抬手輕撫在洛世堯的天靈蓋上，想先幫他穩住體內亂竄的氣血。
只是，現在的洛世堯哪受得了這種接觸，剛剛勉強穩住的心神再次失控，竟使勁轉頭，想用自己的臉蛋去迎接姐姐手上的愛撫。
唯一能動的眼珠子都快飛到霸姐身上。
“來呀，赤蘺姐姐，又不是沒來過……”洛世堯再次完全失去了理智。
“登徒子！”
赤蘺仙君瞬間暴怒，欲起掌劈他，只是手剛剛舉起，卻又輕輕放下，眼中的堅硬已經轉為柔和。
想到洛世堯剛剛的拚死相護，她實在是下不去手。
“赤蘺仙君，難道你不想嗎？
……”
洛世堯現在若是清醒過來，一定會羞愧到想藏進樹根中永遠不出來。
霸姐一張冷艷的臉龐通紅，終是聽不下去，一甩手走向一邊。
洛世堯口中的淫言穢語也漸漸減少，慢慢歸於平靜，終於再次勉強控制住了自己。
見狀，赤蘺仙君也悄悄掐訣，去掉了他身上的禁錮符，以免阻礙他調理氣血。
她知道自己現在過去只能幫倒忙，但也不可能將洛世堯一人留在這裏。
畢竟這幽冥烈陽草不是一般邪物，扛過去修為大漲，扛不過去暴血而亡。
洛世堯即使天賦心性再高，霸姐也是不放心的。
只得遠遠的守在旁邊。
突然，赤蘺仙君雙眉微蹙，帶着一絲疑惑看向東方，緊接着飛身躍上樹梢，只見遠處背着明月，兩道白色的倩影正急速飛來。
忙對洛世堯道：“你的那兩個師侄來了，本宮不能留在這裏了。”
是淺沫跟淺淺嗎，太好……洛世堯掙扎着喊道：“我更不能留在這裏，現在千萬不能讓她們見到我。”
霸姐面露疑惑，心說她們不是剛好替你解毒嗎……稍作猶豫，問道：“跟你……住在一起的是姐姐還是妹妹？我去把另一個引開。”
“你胡說什麼，我長這麼大，就跟你睡……”洛世堯馬上打住，這烈陽草果然霸道，我還是少說話為好。
霸姐冷艷的臉龐再次飛滿怒紅，狠狠地颳了他一眼。
洛世堯已經起身，急忙道：“現在千萬不能讓他們看見我。”
霸姐眼眸微凝，心說也千萬不能讓她們看見我跟你在一起。
直接上前摟起洛世堯，隱匿身形向遠處飛去。
只是，剛一接觸，她才明白自己已犯了大錯，卻為時已晚。
……
幾息時間后，蘇淺沫和蘇淺淺出現在洛世堯和霸姐剛剛離開的地方。
“剛剛明明感覺這裏有人，怎麼不見了？”
“都怪你，我早說了要回來，你非不同意，看剛剛那邊的情形，肯定是經過了一場惡戰，那小子八成已經被抓走了。”
蘇淺沫神情哀婉，明明覺得自己的決定是對的，卻又忍不住自責。
……
再說此時的洛世堯，在霸姐摟起他的一瞬間，就如燃氣瓶里崩入了火星子，完全爆了。
哪還有半點理智。
對摟着他飛行的霸姐是……
霸姐只得一邊摟着他飛行，一邊用另一隻手去阻止，又怕被不遠處的蘇家姐妹發覺，動作不敢太大。
終於找到一處隱蔽的地方，霸姐也已被洛世堯刺撓的面紅耳赤。
她趕忙在洞口佈置了一個防止探知窺視的小結界，直接掐住洛世堯的脖頸將他舉起，怒道：“你冷靜點！”
想到他剛剛對自己拚死相護，又心有不忍，輕輕將他放了下來。
可她剛一鬆手，已經毫無理智的洛世堯又撲將過來，“赤蘺姐姐你這麼美，我怎麼冷靜。
又不是第一次……”
霸姐俏目冰寒，一把將他推開，卻終是不忍心下重手，洛世堯自然是又撲了過來。
上次山洞中的一幕幕再次浮現在赤蘺仙君的腦海，她有一瞬間的出神。
“你不要老是推我！”
洛世堯此時就像一隻發瘋的野獸，一次次撲向赤蘺仙君，又一次次被推開。
“你這個女人好無情！好狠心！”
霸姐微微一愣，剛剛洛世堯拚死不退的一幕幕再次出現在她的腦海。
“你他媽的是老子的女人，老子還活着，你就不能死！”
……
“離我遠點，我吞了幽冥烈陽草。”
……
“我長這麼大，就跟你一人……”
……
霸姐看着再次撲來的洛世堯，眼神漸漸平靜，嘴角翹起一抹苦笑。
為什麼我每次來救你，都偏偏碰上你這樣？
這也許就是我們的孽緣吧……
終是不再反抗，將自己完全交給了……這個發瘋的小子。
同時分出一股魂力，進入洛世堯毫無防備的泥丸宮，將小金蛇關了起來。
“哼！誰稀罕看似的。”
小金蛇埋在身軀下的頭抬都沒抬，繼續睡覺。
山洞中一時春意盎然……
幽冥烈陽草，
恐怖如斯！
……
直到第二日傍晚，洛世堯才沉沉睡去。
霸姐看着旁邊俊朗的臉龐微微有些失神。
一滴清淚噙在眼角，她緩緩閉眼，淚珠完全滑出。
起身，揮手間散落在四周的衣物碎片盡數化為粉霽。
低頭看向自己，嘴角不覺翹起幾抹羞澀，抬手御來旁邊的錦囊，穿好衣服。
回頭又看了眼熟睡的洛世堯，如水的眸子裏儘是柔軟，翩然起身，飛向了天邊的滾滾火雲，似與霞彩渾然一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