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等一個夢
徐白說,把他送到精神病院不過是情急下的手段。
不過兩天,徐白就會來接他。
但陳峙不想走。
因為這裏很吵。
眼睛看不見,聽覺便變的很靈敏。
陳峙醒后在醫院的那三天,自己一個人待在一個封閉的房間裏。
除了醫生和護士還有徐白外,其餘的二十個小時幾乎聽不見人聲。
聽不見了,便沒辦法轉移情緒,只能在黑暗中任由腦思維無限的發散。
漫無目的的想起小時候,想起青少年,而後是上次在境外做醫生時,和一群人擠在中立的醫院裏,眼睜睜的看着一群人因為擁擠不下,一隻腳邁出了醫院,隨後被恐怖分子就地槍殺。
其中有個少年,曾經說害怕,想要提前出院跟着大部隊回家。
陳峙說還有兩天的針要打,不能讓他出院。
實在安撫不下,說會保護他。
隨後,那少年在他的眼皮底下被恐怖分子一槍爆頭,血流滿地,命喪黃泉。
血跡斑斑的手對着陳峙。
死不瞑目的眼睛像是在說。
你不配做醫生。
陳峙在失控前扼住了不斷發散着朝懸崖邊緣靠的腦思維。m.
遏制了整整三天,累了,所以來到這很好。
這裏有遮擋不住的尖叫、唾罵、哭泣、哀求和大笑。
有着只聽聲音便能打發一天時間的很多故事。
隔壁的女老師哭着說她老公在外面找小三,回來還暴打她,接著說自己開車撞死了他,好開心。
她在陳峙的隔壁。
陳峙聽着她癲狂的笑,面無表情的想。
看來是真的開心,恭喜。
對面的老婆婆開始哭。
說她的兒子去哪了?為什麼還不來看她?她的孫子又去哪了?
陳峙聽護士寬慰她說,去天國了,便知道都沒了。
哦。
陳峙面無表情的想,真可憐。
陳峙感覺這種一言不發旁觀別人人生的生活還行,可以將就着過。
不行的是徐白總是來看他。
來一次說,一個月了。
再來一次,說兩個月了。
後來又來,說,哥,陳安悅上托班了。
陳安悅……
陳峙:“陳安悅是誰?”
徐白的聲音乍然而至。
陳峙知道陳安悅是誰……
但……不能聽,因為隨着她的名字出現,緊隨其後的是另外一個名字。
很難受。
心口像是被活生生的扒了一層皮。
陳峙自學過超級記憶法。
依照科學的方式在大腦里建立了一個記憶宮殿。
這麼長時間了。
他一點點的將不想想起的那些畫面都塞了進去。
瑣碎的,凌亂的,完全都塞了進去,這樣才能活了。
所以乍一被掀開那些沒忍住,空洞無焦距的眼眶中流下兩行淚,額角的屢屢青筋畢現,陳峙死死的掐着自己的脖子:“陳安悅是誰?”
徐白說:“陌生人。”
陳峙鬆手,大口的喘氣,重新活了過來。
對。
陳安悅只是個陌生人,她誰都不是。
春去秋來。
陳峙被徐白喂着吃下一枚餃子后開口說話,才察覺嗓子乾澀,話已經有些說不出來了。
徐白喂水,他喝了一口:“冬至嗎?”
“恩,這是后一年的冬至了。”
冬至了。
他來這已經一年了。
陳峙點頭喃喃:“好。”
徐白沒走。
陳峙知道,但沒搭理,摸索着從門口的板凳走回了床鋪,蓋上休息。
卻一不小心睡著了。
萬千煙火在耳邊炸響的時候。
陳峙做了個夢。
在冰天雪地的地界有一個與世隔絕的小村落。
處在山凹的中間。
據說這個村落最開始不在這裏,長達十幾年的時間都在朝北十公里,這是新搬來的。
之所以沒搬回去的原因是那裏兩年前降下一個歪斜的炸彈。
村子裏人慌亂逃竄,走失了一個小寶貝。
小寶貝找回來了,自然要搬家。
這個家,是長大了的小寶貝親自挑的。
然後花了半年的時候建造好。
陳峙和她牽着手並肩走過了這個冷冷的村落每個角落。
聽她驕傲的說數理化真的很有意思,這裏很多東西都是她自學了數理化做出來的,隨後聽她認真的說:“陳峙,你這次瞧得起我了嗎?”
這些不過是古早的東西,早就被現在高科技時代淘汰了。
可陳峙說的好像是是,略帶違心和不屑以及報復的算計。
但模糊的影子笑的很甜,嘿嘿嘿的,靦腆又雀躍的說:“陳峙,你終於願意正眼看我一次了。”
夢醒來后只是夢,沒在大腦軀幹上留下半點影子,有些空虛,心臟卻像是被填滿了,陳峙茫然的翹起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