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敢問這位前輩，何方神聖？
從姬長明的書房出來，徐楓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
這位流雲山莊的大當家一大早就差了下人來將他叫了過去，說是有了御劍門那邊的消息，於是徐楓連早飯都沒顧得上吃，就匆匆忙忙地趕了過來。
昨夜剛從方斗山那邊傳來的線報，那一晚御劍門的死傷十分慘烈，門主柴青峰重傷不治，當場就咽了氣，門下十三名弟子則只留下了八具屍體，其餘五人不知所蹤。
當時出現的第三方勢力雖然也是衝著徐楓而來，但是實際上卻也算是為御劍門保住了香火，不至於被無天神教直接滅門。
雖然心中早有預料，但是當徐楓從姬長明口中得知確切的消息之後，心裏還是不禁有些難過。
即便他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徐楓，但是作為一個人最起碼的惻隱之心他還是有的，更不用說他現在這一身的本領也是傳承與御劍門，對於那個“素未謀面”的師父，他的心裏還是保有着一份尊敬和感激的。
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久，徐楓終於有了一點目標感。
首先他得回一次方斗山，先把柴青峰的屍骨收殮，好好安葬了，然後找到失散的師兄弟們，確認到底還有幾人倖存，帶迴流雲山莊來先安頓着，至於重建御劍門的事兒，那就只能容后再議了，畢竟也不是一件小事。
“徐公子，這邊請！”
一位管家模樣的人早早便在門口候着，看到徐楓出來，便趕緊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跟他走。
他便是流雲山莊的大管家，與家主同姓，單名一個德字，大家都喚他德叔，這些日子以來與徐楓也有數面之緣。
剛才徐楓只是隨口提了一嘴自己的劍沒了，姬長明便哈哈笑着說要送徐楓一柄。
他們流雲山莊就是以鑄劍出名的，其它的東西可能不多，但是劍有的是！
“你們這時要去哪兒啊？”
兩人一前一後剛出院門，一個清脆的聲音便從旁邊的林蔭小道出傳了過來。
徐楓心頭一動，轉頭瞧去，發現果然是那姬家的二小姐，姬若芷，估摸是來找姬長明的，恰好撞上了。
“回二小姐，老爺要送徐公子一把趁手的兵刃，這不，咱們正要往劍爐去呢！”
德叔聞言立刻止步，轉身朝着姬若芷的方向遙遙施禮，高聲回道。
來到近前，小丫頭先是上下打量了徐楓一眼，又轉頭看了看姬長明書房的方向，小嘴兒又嘟了起來，似乎是在奇怪父親為何對這個壞傢伙這麼熱心。
“要不一起？”
徐楓見小丫頭將情緒全都寫在臉上，不禁又起了逗弄人家的心思。
“好呀！”
姬若芷眨了眨她那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幾乎沒怎麼猶豫，立刻點頭應道，說完也不管徐楓有何反應，自顧自蹦蹦跳跳地朝後山走去。
徐楓原以為德叔會把他帶到某個類似於小說中所說的那種藏兵閣之類的地方，雕樑畫棟，戒備森嚴，裏面擺放着刀槍劍戟、斧鉞鉤叉等各色神兵利器，然後上下分好幾層，樓層越高品類越珍稀，然後德叔將他帶上樓之後，啟動機關，打開某個隱藏的暗閣，從中取出一把“荒古遺塵巨劍”這種光聽名字就覺得很威武霸氣的絕世神兵，贈送與他。
只可惜，願望很美好，現實卻很骨感。
當徐楓來到後山處的窪地，走進這個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火爐子，頭上只遮蓋着簡陋的草棚，空氣中熱浪滾滾，天上濃煙密佈的地方，他一時竟有些恍惚，要不是有德叔在一旁介紹，他還以為這是哪個鄉下的黑磚窯呢！
這個地方看着似乎有些粗糙簡陋，但是規模着實不小，烏泱泱一眼望不到頭。
聽德叔說，原來他們流雲山莊為武林中人鑄造神兵利器其實只是小頭，真正的大頭是跟朝廷兵部的合作，負責提供一些制式刀劍和甲胄，差不多就是個代工廠的意思。
雖然利潤不高，但勝在量大和穩定，幾十年合作下來，為流雲山莊奠定了非常堅實的基礎。
這也是為什麼流雲山莊並沒有太多在武道上驚才絕艷的高手，卻依舊能在江湖十大門派中穩坐一席。
沒辦法，朝中有人好辦事，這話放到哪個時代都好使。
七彎八拐的，徐楓走了好一會兒才終於穿過這片打鐵作坊，來到一處圍牆低矮的小院子，裏面一座高聳過房頂的爐子正嗚嗚地吐着濃煙，一位上身半裸，肌膚黝黑的漢子正站在爐邊，手裏舉着一柄劍胚，仔細地檢查着什麼。
“三爺，我帶人來取一把劍，您忙您的，不用管我。”
德叔隨口打了聲招呼，便帶着徐楓繞過爐子往裏邊走去，王師傅更是連頭都沒抬，低低唔了一聲，算作回答，顯然雙方已是頗為熟稔。
推開屋門，一股沁人心脾的涼意頓時撲面而來，使得一路上被那爐火炙烤得渾身燥熱的徐楓頓覺一陣舒爽。
逐漸適應了昏暗的光線之後，徐楓終於看清了屋裏的陳設。
這間屋子不小，估摸着得有二百多平，裏面橫豎擺滿了半人高的桌案，每張桌案上都擺放着數把兵刃，其中以各種制式的劍居多，刀即匕首等雜項只佔一小部分。
“徐公子，請自便。”
德叔朝徐楓微微一笑，便垂手站到了一邊。
“這裏面哪個好？”
徐楓沒有着急做選擇，而是打算先徵求一下“本地人”的意見。
姬二小姐眼珠子滴流一轉，嘴角勾起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
“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告訴你！”
我就知道。
徐楓撇了撇嘴，沒再打理她，自顧自地在在桌案間慢慢踱着步子，雙手負后，目光左右掃視着，跟到菜市場買菜的老大爺一樣一樣的。
姬若芷沒能在徐楓這裏佔着便宜，也不着惱，也開始端詳起來，打算給自己也挑一件玩具回去。
徐楓轉了兩圈，最後在角落的一張桌案前停了下來。
桌上是一柄擱在劍托上的無鞘長劍，劍長三尺六寸，雙邊開刃，劍格漆黑，幾道陰刻紋飾簡單古樸，劍柄由鯊魚皮螺旋裹就，鐵裝錯銀雙羽毛紋環狀劍首，整體看着平平無奇，顯然與他想像中的神兵利器完全沾不上邊。
但是吸引徐楓的並不是這把劍的樣式，而是劍身靠近劍格處刻着的劍名——太阿。
這讓徐楓想起了前世他最喜歡的那部小說里的某位桃花劍神。
“就他了！”
身手將長劍從劍托上拿起，放在手上端詳了一陣，又輕輕顛了顛，覺得重量剛好合適，隨即點頭笑道。
“我看看！”
姬若芷聞言一個激靈，立刻飛奔過來，顯然對徐楓的選擇十分好奇。
“好醜哦......”
從徐楓的手裏搶過太阿劍，看了兩眼，發現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頓覺一陣失望，便隨手丟還給他。
小丫頭畢竟年紀不大，正是對花里胡哨的東西最感興趣的時候，這種返璞歸真的審美對她來說還是太勉強了。
“公子喜歡就好！”
德叔眼底掠過一絲訝然，顯然也沒想到徐楓年紀輕輕的，居然也會喜歡這種風格簡樸的劍，不過他也沒太往心裏去，笑眯眯地對徐楓拱了拱手，表示祝賀。
“陪我試試劍去？”
徐楓再次向姬若芷發出邀請，臉上的笑明顯帶着點不懷好意。
“自己去！”
小丫頭腦袋一撇，以表不屑。
她才不會給徐楓羞辱自己的機會，上次的事情還歷歷在目，她心裏可還記着仇呢！
徐楓嘿嘿一笑，提着劍就出了屋子。
院子後面有一片堆放煤渣的空地，徐楓先是走了一趟御劍門的基礎劍招，逐漸熟悉了太阿劍的手感之後，徐楓突然站定，暗自催動真氣，指掐劍訣，手腕一抖，太阿劍便倏地飛射出去，直入山坡密林深處。
“哎呀！”
驀地，一聲驚叫從樹林中傳來，把徐楓給嚇了一跳，心想暗想不會這麼倒霉，一來就扎到人了吧？
只見樹葉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一個身披蓑衣，頭戴斗笠的傢伙晃晃悠悠地走了出來，臉上的斑白的鬍子十分茂密，根本看不清面容，兩指之間夾着的，正是徐楓的那把太阿劍。
“我就是過來隨便看看，你不願意就直說，沒必要動刀動劍的嘛！”
此人一邊說著，一邊將手裏的太阿劍倒轉過來，細細打量着，似乎對這劍很感興趣的樣子。
你誰啊？！
徐楓滿頭都是問號，腦海中努力回想着，他很確定，前後兩世，他都沒有見過這個傢伙，一點印象都沒有的那種。
但是聽對方這語氣，似乎是認識自己的，這就奇了怪了！
“敢問這位前輩，何方神聖？來我流雲山莊做客，不走正門，怕是有些有失禮數吧？”
站在一旁的德叔此時神情嚴肅，之前那種一如既往的，令人如沐春風的笑容早已不見，語氣中已隱隱帶着些許怒意，顯然是對這位不速之客的到訪很不歡迎。
開玩笑，他們流雲山莊雖然不是什麼防衛森嚴的大內禁地，但畢竟是江湖上排的上號名門大派，豈容江湖宵小隨意進出？這要是傳了出去，豈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更何況，這人能夠無聲無息的潛入到劍爐此等門派重地，如此手段，自然也不可能是什麼偷雞摸狗的無名鼠輩。
剛才還在打鐵的三爺不知什麼時候也從院內走了出來，站在德叔身旁，一臉如臨大敵的神色。
姬若芷倒是一點都不緊張，只是一臉好奇地看着這個奇怪的傢伙，甚至有點微微興奮，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