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寧靜的初始

銀絲般的白髮，微微凹陷的眼窩，已經有些褪色的金邊眼鏡，略顯瘦削的臉龐，些許的皺紋和斑點，佝僂的身軀，在瀧的眼中，眼前的老婆婆在外貌上乍一看與他記憶中老年人應有的模樣幾乎一致，但他總是感覺哪裏不對，一番仔細打量過後，瀧發現了問題所在。

最大的違和點出現在她的體積上，如果只看她的上半身，那麼並不會感到有什麼奇怪，但一旦將她的上半身與下半身進行比較的話，就會發現她呈現坐姿的下半身看起來竟然比上半身大了一倍有餘。

老婆婆藏在圓桌之下的半個身子被一層厚厚的深黃色布匹所遮蓋，這樣的行為就好像是有意要將自己掩藏起來，在瀧的眼中正如織夢者這個名字一般充滿着未知和神秘。

瀧的思緒被老婆婆和善慈祥的微笑所打斷，在艾琳亞的示意下，二人走到了大圓桌的另一邊停下腳步。

“歡迎你的到來，孩子。”

在聽到老婆婆那略帶沙啞的聲音后，不知為何，瀧的心中浮現出一股安全感。

“您好，織夢者婆婆，我的名字叫做霍千瀧，給您添麻煩了。”瀧儘可能地讓自己看起來更加禮貌一些，而彎腰行禮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用的禮節。

“是個有禮貌的孩子呀，琳亞，你帶了一個好孩子回來呢。”看着畢恭畢敬的瀧，老婆婆對着一旁的艾琳亞說道。

“瀧確實是一個很好的孩子，我和小精靈們也是這麼認為的。”艾琳亞微笑着回應。

“孩子，既然我們有相遇的緣分，那麼我覺得我也應該對你坦誠相見，我的名字叫做艾塔莎，你沒有必要一直叫我織夢者，那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名號而已。”

“我明白了，艾塔莎婆婆。”

艾塔莎慈祥的笑容和和藹的言語讓瀧感到安心，當他抬起頭與艾塔莎視線重合之時，他發現了艾塔莎渾濁的雙眸中隱約閃爍着紅寶石般的微光。

驚異之餘，艾塔莎的聲音再次從遠處傳來。

“孩子，能否告訴我你來到這裏的原因呢？”

問題拋出的同時，瀧能感受到艾琳亞的目光同時看向了自己。很明顯，雖然她之前沒有多問，但她其實對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個地方也是十分地好奇。

瀧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確定是否要將真相告訴眼前的二人，一方面，他覺得用“死亡后碰巧隨機復活在了這個宅府”這樣的說辭實在難以讓人信服；另一方面，他不想再去回憶那些痛苦的回憶了。

但這是他作為一個不速之客必然要回答的問題，片刻的猶豫之後，瀧選擇了一個較為含糊的答案。

“可能……可能是被某種儀式傳送到了這個地方。”瀧知道，他這樣的說辭，實際上是刻意隱瞞了“死亡”、“復活”這類敏感的詞彙。

“傳送嗎？”艾塔莎的表情逐漸凝重，就像是在思考着什麼，繼續說道，“孩子，請允許我問一個可能有些奇怪的問題，你……是穿越者嗎？”

瀧的眼神偷偷朝着艾琳亞的方向瞟了一眼，艾琳亞同樣微蹙着眉頭，帶着嚴肅地有些可愛的目光看着他，瀧不知道她所期望的答案到底是什麼，於是他準備聽從自己的感覺作出回答。

“如您所言。”在有所準備后，瀧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我明白了。”在得到答案后，艾塔莎的表情看起來比瀧想像中的要從容許多，“孩子，請不要緊張，我確認你穿越者的身份並無它意，僅僅只是出於我的好奇而已。我認為在身份上一定程度的開誠佈公有利於彼此之間卸下不必要的防備。”

在聽到艾塔莎的言語后，瀧那在背後不自覺攥緊的右手緩緩鬆開。

“如您所見，我對這個世界幾乎一無所知，還處於居無定所的窘境。”在說出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后，瀧決定將自己目前面臨的窘迫和盤托出。

“孩子，我能理解你此刻的迷茫。這個世界很大，三言兩語並不能描述這個世界的全貌，但是我覺得有了琳亞的講解，你很快會對這個世界有一個大致了解的。對於一個認知世界的初學者而言，艾格尼卡確實是一個寧靜祥和的好地方。”

“等等？您的意思是，我能在這個宅府中留宿……”瀧對於艾塔莎話有些不敢相信。

“當然可以。”看着瀧詫異的神情，艾塔莎露出了會心的微笑，“艾歐尼亞這個國家建立的初衷，就是希望能包容萬物，不論是逃亡的難民、沒落的貴族，甚至東北領地的亞人種都能被國家所接納。我作為這個國家的一份子，收留一個迷茫的孩子又有什麼不可以呢？”

瀧簡直要忍不住歡呼出來，但自重讓他及時克制住了自己過激的行為，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如此輕易地獲得了安身的地方，換句話說，他終於找到了一個新的家。

一想到可以和艾琳亞這樣溫柔的美少女同住在一個屋檐下，瀧感覺自己的心臟都快綳不住了。

“我都不知道該如何感謝您了，艾塔莎婆婆……真的非常感謝！”

帶着一絲難以掩飾的喜悅，瀧興奮地向著艾塔莎標準地鞠了一躬。

這或許是他有生以來最虔誠的行禮。

看着瀧用力過度的九十度標準鞠躬，一旁的艾琳亞忍不住會心一笑，然後走到比她高了一個頭的瀧的身邊，用指尖輕輕觸碰了一下瀧額頭的中心。

“以後請多多指教了喔，連拉鉤都不會拉的瀧。”

艾琳亞調皮地在瀧的名字前加了一個奇怪的前綴，瀧只是無奈地笑出了聲，手忙腳亂地撓着頭。

“明明是由您……不對，你來指教我好吧，喜歡拉鉤的幼稚艾琳亞。”瀧用開玩笑的口吻回擊道。

那麼認真地說出的拉鉤被瀧拿來調侃，艾琳亞氣的立馬鼓起了腮幫子，她用兩隻叉腰的小手表達自己的不滿。

“拉鉤才不幼稚呢！”嘟着嘴的艾琳亞說道。

雖然一眼就能看穿艾琳亞佯裝的生氣，但瀧卻順勢在艾琳亞的耳邊悄悄說道：“幼稚的艾琳亞真的很可愛喔。”

“啊？”

這太過直接的發言，讓艾琳亞不禁屏住了呼吸，漲紅了臉，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

實際上，瀧也能感受到自己的臉都快紅到了耳根，但畢竟話已經說出口了，他決定不再收回。

由於瀧突如其來的操作讓二人一時間竟然都說不出話來。眼見這樣的情況，出場解圍的是一直在一旁吃瓜看戲的艾塔莎，她微笑地看着青澀的二人，感嘆道：“年輕真好啊。看來我這個空蕩蕩的房子很快就會熱鬧起來了。”

“這麼大的宅府，目前已經有多少住客了呢？”緊緊抓住艾塔莎拋出的救命稻草，瀧快速地轉移話題，提出疑問。

“加上瀧的話，應該是五位吧。”艾琳亞快速地平復了心情，以平靜的表情回答道。

“五位？艾塔莎婆婆和艾琳亞我知道，還有一位好像叫做溫德爾的……嗯……大叔，”瀧考慮再三，沒有把溫德爾直接稱呼為酒鬼，然後繼續回憶，“還有一位是誰？”

“還有一位的情況有些特殊……”艾琳亞的言辭有些吞吐，好像不知道該如何作出解釋一般。

“孩子，這位住客的情況確實比較複雜，等你在這裏住下後會慢慢了解的。”

不論是艾琳亞還是艾塔莎婆婆，在提到這最後一位住客的時候明顯都能感覺到語氣的嚴肅，這讓瀧意識到繼續追問不過是自討沒趣，於是他停止了發問。

“我明白了。”瀧點了點頭，對此表示理解。

“對於瀧來說，眼下最主要的問題除了提升對世界的認知外，還有就是找到一份工作喔。”艾琳亞對瀧提醒道。

“那個，我有個疑問，這麼大的宅府，難道沒有女僕或者什麼管家什麼的來打掃嗎？時間久了的話絕對會很髒的吧。”瀧揉着雜亂的頭髮，發出質疑。

“實際上，打掃宅府的工作基本上都交給了一些小精靈，也就是昨天晚上瀧在我房間看到那些圍繞在你身邊的小傢伙們。”艾琳亞作出回答，“我在外面經常會遇到一些失去‘印記’的小精靈，在沒有‘印記’的情況下他們會因為失去了魔力來源而消失，我主動地用自身的魔力供給給他們，讓他們住在這個宅府之中，作為回報，他們主動幫忙替代了打掃宅府的任務。”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這麼說的話，艾琳亞還是一名魔法師啦？”雖然對於艾琳亞所說的話瀧有一大半沒有聽懂，但他依然用自己的方式得出了結論。

“我是一名精靈術士，也會一些魔法，姑且算是半個魔法師吧。”

從這簡單的幾句交談中，瀧獲得了許多有用的信息，他準備等到某個時候再去具體地慢慢消化，但是現在，他再一次注意到了艾琳亞眼眶下那一片淺淺的黑暈。

與此同時，艾琳亞在一旁已經開始在不停的打起了哈欠。

看着艾琳亞那疲憊的樣子，瀧顯得有些慚愧，畢竟是因為自己才導致她困成現在的樣子。

“趕緊先去好好休息一下吧，一直以來都辛苦你了，艾琳亞。”瀧看着艾琳亞困到犯迷糊的可愛樣子，眼神中充滿着愧疚和心疼。

“我沒事啦，畢竟瀧還是初來乍到，什麼都不懂我怎麼放得下心呀，讓我先……先好好帶他熟悉一下環境什麼的。”艾琳亞揉了揉睏倦的眼睛，言語和哈欠交替出現，但她隨後還是挺起胸膛，擺出了一副精神抖擻的樣子，“你看，這不是挺有精神的嘛！”

“明明說我逞強的也是你，現在為什麼自己又要繼續強撐呢？”看着艾琳亞即使困死依然要強撐的樣子，瀧的嘴角微微揚起，顫抖的雙手試探性地不自覺想要觸碰她的小腦瓜，但最後還是收住了手。

“可是……我真的害怕什麼都不懂的瀧會幹出……”艾琳亞支支吾吾的言語聽起來就像是委屈的孩子一樣，但是剛說了一半的話卻被瀧所打斷。

“好啦好啦，你要相信我呀，雖然我很笨，但應該還不至於會到那種到處給艾琳亞亂添麻煩的地步喔，請相信我，然後好好地去睡一覺，好嗎？現在的我光是想着艾琳亞沒有休息的樣子就要擔心死啦。”

瀧嘗試用自己最溫和的腔調，就像是大人在哄一個不肯睡覺的孩子一樣費盡了言語上的心思。

“琳亞，真的該睡覺了。”

在聽完瀧哄睡的花言巧語后，艾塔莎用最簡單話語發出了最後一擊。

“知道啦，那我就去稍微休息一會，瀧記得要等我回來喔。我就休息兩個小時……不，一個小時就夠了，一個小時后，一個精神煥發的艾琳亞馬上出現在你面前！”艾琳亞一邊止不住的打哈欠，一邊胡亂地說著一些犯迷糊的話。

“好啦，快去吧，真的要好好睡一覺了。”

眼前的艾琳亞睏倦到不太清醒的樣子和她可愛的樣子形成了鮮明的反差，瀧在應和的同時，推着艾琳亞上樓趕緊睡覺。

“等等！我還有話要說……”

最後，艾琳亞在睡前還迷糊地半眯着眼睛對着瀧說著。

“你不覺得你該剪頭髮了嗎，瀧？”

【作者題外話】：撲了，但也感謝大家的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