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歸
對於心明來說,她現在要做的事情是回到楊素的身邊。想起楊素,她就想到了獄卒問過她的問題:你背後的主子是誰?
對於這個問題,她之所以嗤之以鼻,就是因為‘主子’這個問題,她已經在細作和義女之間做出了選擇。作為柳太后的義女,她的主子是柳太后,是陳後主。可作為細作,她的主子便是那曾經殘忍殺死她的心的主公楊素。可與其說柳太后和陳後主是她的主子,不如說是她的家人,而楊素卻是名副其實的主子。
她不能違背她主子的命令,一為報他從小的養育之恩,二為報他授藝的江湖之德。縱然她認楊素為父,可她心裏失去丈夫的苦楚心裏卻永遠不可能被磨滅,所以她害怕見到那個人。
她心知肚明回去后第一步應該做什麼,可一想到柳太后此刻肯定正在渴盼着她來救她們,她就忍不住往皇宮的方向走去。
皇宮大內的巡邏,心明再熟悉不過,她巧妙的避過那些禁衛軍,來到了一個豪華的宮殿外,透過窗戶,她看到裏面隋文皇帝楊堅正在和獨孤皇后商量治國之計,看到文皇帝的英明,她為那個懦弱的義兄感到可悲,為柳太后付出的心血感到惋惜。
繞過前堂,她來到了一處沒有官兵把守的庭院,她正想上前窺探,正看到侍女小柔端了盆水出來。心明出現,小柔很是激動,拉着心明道:“心明,你終於來了,太後娘娘已經快急瘋了。”
心明拍了一下小柔的手臂,象徵性的安慰了一下她,便走進了房間。
而走進房間的一瞬間,她便聽到了柳太后一聲沉重的嘆息。沈皇后看到心明進來,興奮的叫道:“母后,心明回來了。”
柳太后聽到這一聲呼喚,兩眼淚水縱橫,在沈皇后的攙扶下,她走向心明。心明微笑着拉住柳太后,道:“母后,心明來晚了。”
“我的兒……”柳太后摩挲着心明的臉,搖頭不知該如何言語,“你走後,吉蓮一個人無力保護我們母子周全,她現在也不知道是生是死,而我們……”
“主母,別說了,不怪你們,是心明失策了,低估了敵人的力量。心明沒有保護好你們,是我不對。”
“現在這個不重要了,你來了,我們快走。元秀,婺華,我們收拾一下東西,回去南陳。”柳太后說著,就要拉着陳後主出去。
心明沒有拒絕,她不想擊碎這個慈愛的義母的最後一點希望,可是她知道,她們是不可能逃出去的。
“母后,我不走。”陳後主卻不和柳太后一條心,掙開柳太后的拉扯,一甩袖子歪斜着坐下了。
柳太后對兒子的懦弱和沉迷感到憤慨,只覺得對不起先帝。一邊哭泣,一邊謾罵道:“我怎麼就生出你這個孩子?你可知道你現在是個亡國奴,你弄丟了自己的國家,會留下千古罵名。”
“母后,文皇帝對我們很寬容,在陳國我還要批閱奏摺,操心敵國來犯,現在這邊文皇帝答應給我府邸居住,我又可以有自己的侍妾,吃穿用度一概不用憂愁,可以給你老人家和婺華一個舒服的生活環境,我覺得比回去憂心打仗逍遙。”陳叔寶面對亡國現狀,毫無悲痛之心,反而覺得是一種解脫。
“皇上,在別人的國家寄居,你如何對得起自己國家受苦受難的子民?你這麼對母后講話,何曾想過她老人家為扶你上位所費的心血?”沈皇后也來勸自己這個不上進的夫君。
“你少來插話,你自己身為皇后,何曾把我這個夫君放在眼裏?”
“你不要把氣撒在婺華身上,她溫柔賢淑,並無什麼過錯。要不是你和那個張麗華整日家紙迷金醉,國家哪裏能毀在你的手裏,婺華日日守在我的身邊,我比你更清楚她是什麼樣的為人。”柳太后氣急,指著兒子,上前推了他一把罵道。
罵完,她就又打了自己一巴掌,懊悔道:“罷了,我看我也沒有臉再活下去了,可我也無顏面對地下的列祖列宗,我陳國竟然毀在我兒的手上,我……”
心明對這個義兄無語,可她不希望看到義母如此難過,她上前扶着柳太后,才要安慰,便聽到門開了,心明再一次的心知肚明,來者何人。
一個中年男人走進來,身邊帶了兩個侍女,兩個侍衛。將侍衛留在門外,他帶着兩個侍女走進了房間。
而這個中年男人,這一屋子的人再清楚不過,她們之所以會淪落到如此境地,都是拜他所賜,此人便是楊素。
“你來幹什麼?”柳太后看到他,心中的怒火再次升起,此刻的她已經全然不顧自己的身份,她要是能出一口氣殺了此人,那她就是死了也值了。
“柳太后莫要動怒啊,小心保重身體為好。”楊素說著,看向了心明,而心明仍然只是背對着他。
“哎,楊御史,可有麗華的下落?”此時陳叔寶經竟然還心念貴妃。
“額,有是有,不過,可能難遂後主之願了。”
“怎麼說?”
“陳朝的二位大將軍開出條件,說要他們降服有必要禍國女人張麗華梟首於市,我文皇帝為得大將軍臣服,只好答應。不過後主放心,日後我定當安排多個美人來侍奉後主,以解您的空庭寂寞。”
“哎,可惜了這麼一個千古美人!”陳叔寶沒有流淚,只是傷心折了這麼個身邊的美人。
倒是沈皇后聽到張麗華有這麼個悲慘的下場,哀傷了起來。
“死得好!”柳太后聽說,卻是解氣的很,她一激動,又有些頭暈,靠在了心明的肩上。
“額,柳太后……”
“皇上駕到!”
楊素才要再說話,卻聽到太監喊了一聲文皇帝來了。
原來文皇帝接到消息,說南陳遺孀在宮裏吵鬧,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過來安撫一下。而柳太后看到來人,就不自主的躲到了心明的身後。
文皇帝看見陳叔寶,以為他是在從南陳皇帝降到亡國奴的位子而不爽,就下旨說:“元秀啊,請你原諒朕的無奈。但是,你在我這裏和在你那邊,是一樣的。這樣吧,以後朕准許你以三品官員身份上朝。日後宴會上,不奏江南音樂,你就別傷心了。”
“額……”
“皇上!”
陳叔寶道謝之語尚未說出,卻聽見那個楊素喊了一聲文皇帝。
文皇帝這才看到楊素,轉身答應到:“楊御史,你如何深夜在此處?”
“回皇上,臣得到消息,說臣培養的暗人來此,故而來請回去。”楊素倒是對文皇帝很是恭敬。
“暗人?就是你說的混入南陳的細作?”
“正是。”
“哦?”文皇帝早就聽楊素說過,他培養了暗人在南陳宮裏以裏應外合獲取勝利。聽楊素這麼說,他向四周看了看,這裏哪裏有跟他一類的人,“這裏誰是你的暗人?”
楊素沒有回答,看向了心明。
獨孤皇后看着毫無表情的心明,又看了看依賴她的柳太后和沈皇后,對她們幾人的關係感覺很是奇怪。
“心明,還不知道回家嗎?”楊素這才喊出了她的名字。
柳太后和沈皇后一聽這話,愣了一會兒,突然明白了。而這此前的前因後果,她們貌似都想通了,紛紛流淚避開心明遠遠的站着。心明此時無法握拳,唯有力氣用在牙齒上,她咬着牙,低頭答道:“心明……參見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