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全員
聲音,又傳來了。
不是天使的耳語,而是一種近乎瘋狂的、混亂的、無法言說的嘈雜樂章。
這些音符,透過耳膜,刺穿視覺神經,在腦海中繪製出一副令人眼花繚亂的畫,深邃又迷離···
桑梓清滿頭大汗,被那難以形容的噩夢折磨的輾轉反側。
終於,那造型誇張的“時間魔術師”,發出刺耳的敲鈴聲,這才將他從無邊的恐懼中拽回。
桑梓清走進卧室,用清水沖洗下面部,整理下亂糟糟的頭髮。
那鏡中之人比想像中的自己更加乾枯消瘦。
距離大廳集會的時間還有二十多分鐘。
桑梓清破開櫥窗,從裏面取出一把精緻的短刀。
刀鞘上有火焰紋絡,刀柄栓系金絲細繩,刀身精緻明亮,有着龍形刻紋,看起來是某個作品的周邊,只是尚未開刃。
桑梓清握起短刀,在陽台的窗沿上細細打磨。
五顏六色的玻璃讓人頭暈目眩,貼着眼望去,窗外之物又皆不可視。
真是奇怪的構築,就像是刻意將這莊園打造成密不透風的鐵牢。
磨刀聲和磨牙聲一同響起,桑梓清擦拭下額頭的汗,看着厚鈍的刀刃終於有了鋒利的冷光。
他照着自己胳膊輕劃一道,皮膚一下捎帶着血肉捲起。
雖然差強人意,但也足夠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桑梓清將刀別在褲腰間的皮帶上,拖開櫥櫃和那滿是少女心的床,離開9號房,朝着大廳的方向走去。
距離集會開始的時間還有五分鐘。
空蕩蕩的大廳內卻只站了兩個女人。
他們神情恐怖,後背緊貼在關緊的大門上,瞪大了眼睛盯着牆上的聖女浮雕。
“她還活着!她還活着!”有着冰晶瞳孔的白髮少女焦急喊道。
浮雕的泥灰脫落了大半,白骨裸露,血肉模糊,灰白粉塵和鮮血混合成泥漿,看起來像是一副惡趣味的壁畫。
眼角處只有血痕,淚腺早已被榨乾。
“我們得救救她···”
“我們什麼都做不了。”另一個女人說道。
她看起來三十歲模樣,一頭金色捲髮,臉色泛白,卻慵懶的打着哈欠,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作態。
桑梓清沒有吭聲,找了大門旁的一角站着。
那看起來沒睡醒的女人說的是對的,我們什麼都做不了。
牆中之人還在可憐巴巴的祈求着,凸起的眼球早就像晒乾的爛橘子一樣。
還能活多久?一小時,半小時,五分鐘,或者就在下一秒死去?
他不知道。
過了一會兒,有人陸陸續續從那個不起眼的狹窄洞口處探身。
“一,二···五。”桑梓清在心中默數。
結果,鑽出來的人不過只有五個,加上外面的兩名女性,也才七個人而已。
隊伍為首的是一花白頭髮的神父,穿着深黑色的服飾,手持聖經,掛在胸前的亮銀色十字架閃閃發光。
除了利奇爾和左葉黎夏,緊跟在隊伍後面的還有一個面容清秀的少年,以及神態疲倦的婦人。
五個人的視線瞬間被壁爐上的人體浮雕所吸引。
“該死,這可真是令人作嘔的惡趣味!”利奇爾吞咽下口水。
“願神救贖這可憐的靈魂!”神父高舉着胸前的十字架,閉眼做着禱告。
衣衫不整的黎夏佯裝驚恐,她沒有鑽進利奇爾的懷裏,反倒尖叫着緊緊抱住那個面容清秀的少年,不斷用自己引以為傲兩個“殺器”磨蹭少年的臉蛋兒。
少年面露紅暈,慌亂無措地推開黎夏,口齒不清的說著什麼。
嬌艷女人對這個反應甚是滿意,絲毫不理會旁邊咬牙切齒、目眥欲裂的利奇爾。
少年走到浮雕面前,眼神中流露出一種無能為力的悲傷,他攥緊拳頭,滿臉悲戚的將頭撇下一邊。
“看樣子,我們又有新的朋友了。”神父看一眼桑梓清,“走向前來,孩子,這可是重要的會議,事關這個生死存亡的遊戲。”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又是從何而來,入住了哪間房?”
神父蒼老面孔中滲透出一股暖陽般的慈祥,和藹可親地詢問道。
“九號房間的桑梓清,我不記得自己從哪裏來,也不記得···”
“可憐的孩子,過去是沉重的鎖鏈,有時候遺忘也是種解脫。”
他走上前,輕撫着桑梓清的腦袋,厚重的手掌上有着粗糙的老繭。
“向這可憐的孩子介紹下我們,我們有新朋友了。”
在神父的號召下,眾人圍在了破沙發的一旁。
桑梓清竭力在腦海中刻印下眾人的形象。
一號房的清秀少年,楊子傑,此時還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不時回望着身後的人體浮雕。
三號房,神父,是個慈眉善目的和藹老人,對主有着不可動搖的堅定信仰。
四號房,謝雪寒,長相甜美,性格軟糯的銀髮少女。
六號房,眼神空洞,毫無生氣的女人,似乎對一切都漠不關心,明明剛結束午休,自我介紹都沒開始,便又回房睡覺。
十號房的婦人,路易潔,看起來像是落魄的中世紀貴族。
“加之五號的黎夏,八號的利奇爾,應該還有五個人,請問,其他的人呢?我看見一共有十二個房間。”
神父眉頭緊皺,手裏不停搓弄十字架項鏈。
每日下午三點的會議,用以商討存糧的劃分,以及後續事務的安排。這些事情全部交由自己統一安排部署,有人不打招呼便莫名其妙的缺席,簡直是對自己公信力的挑戰。
他清理下嗓音,試圖用沙啞的音色掩蓋自己多慮:“七號房的先生,是個暴怒無常的傢伙,常常因為一點小事就被點炸,他和十一號房的先生有點過節,估計今天不想見到對方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神父,臉上掛着難以置信的神情。
只有利奇爾一副興高采烈的歡喜模樣:
“嘿!暴怒狂和守財奴,那真是場好戲!不過這次我要站在暴怒狂這邊,那貪財的傢伙十足令人噁心,不僅是錢,就連食物都是想法設法的多拿,簡直貪得無厭!”
桑梓清繼續追問:“那其他人呢?”
“沒了,孩子,十二號本就是空房間。至於二號房的女士,恐怕···”
神父欲言又止,悲痛欲絕地回望着壁爐之上的浮雕。
桑梓清跟隨着神父的視線看去,浮雕上裸露的骨架看上去確實是女性無疑,看樣子,這些人在集會開始的一段時間后,便已經猜測出了牆中之人的身份。
“唉,總之,歡迎你的到來,九號的孩子。”
桑梓清拱手作揖,深鞠一躬,將頭死死埋進抱起的雙拳之上。
並不是他對這位老人表現出的善意和儒雅隨和心存敬意,而是在聽到“九號房”這三個字時,他的心臟猛地漏掉了一節。
聽這些人的話,他們對彼此熟絡,那為什麼所有人都沒有提及胖子死去的事實?
那藏屍的手段並不高明,甚至可以說是潦草,這樣看來,簡直就像是所有人都默認了胖子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