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活下去
痛!
頭痛欲裂,痛貫天靈!
桑梓清緩緩睜眼,自己正躺窩在一個破舊的牛皮沙發之上,頭頂上是搖搖晃晃的水晶吊燈,在淺青色帆布的天花板吊頂上,發著慘白的光亮。
上次見到這種令人髮指的白,還是前女友的婚紗,但是否有前女友這個事實,他並不知道。
“這是哪裏?”他艱難坐起,環顧四周。
哥德式的建築風格,昏黃暗淡的牆壁上滿是青苔,開裂的縫隙中不時會滲出詭異的青綠液體。
開鑿出的盛物台上,有幾盞黃銅材質的燭台,暗紅的火苗正幽幽地獨自燃燒。
幾幅印象派人像畫在燭台之間穿插擺放,畫中之人,無一例外被扣去了雙眼,咽喉處有反覆切割的划痕。
桑梓清踉蹌起身,頭痛依舊不減,像是有人拿着手指穿透了頭部兩側的太陽穴,在不斷攪動他的大腦。
空洞的腦海中翻不出一絲有用的信息,除了一個呆板的名姓。
他拿了一把瘸腿的紅木椅,勉強支撐着朝大門走去。
古樸肅穆的鐵門緊緊關閉着,任憑桑梓清如何加力,都紋絲不動。
“有人嗎?請問有沒有人在?!”
他大聲呼喊,結果只有自己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大廳內迴響。
胃中翻天覆地,酸液毫不留情的衝擊着脆弱的黏膜,桑梓清打一餓嗝,卻將滾涌不止的胃酸一下送到了咽喉處。
真是糟糕透了!莫名其妙被綁到了一座舊式莊園內,被洗腦一般,沒有絲毫記憶,難以抑制的飢餓感隱隱作祟。
桑梓清揉捏下喉部,試圖緩解隱隱作痛的燒灼感,想着這大廳內,或許有勉強充饑的食物,他便撐着身子尋找起來。
一番搜查下來,桑梓清頭痛的癥狀緩解不少,雖然仍有尖刺頂着頭皮的感覺,但已經可以正常走路。
沒有!什麼都沒有!
除了陰濕的青苔,粘稠的濃液,還有那壁爐之上,彷彿在受刑一般的女神像。
空的令人發慌的大廳,讓身心一併清冷起來,如墜冰窟。
桑梓清抱緊自己,拿起桌上的火柴盒,將那副破舊的木椅丟進壁爐之中。
好在可以點燃壁爐內的火,以至於在餓死前不會被凍死。
他烤着雙手,用褲腰上的細繩將腹部死死拽緊。
突然,有塵土碎屑從他頭頂滑落,緊接着,便是偌大的碎石塊。
被狠狠敲打了一下腦殼的桑梓清捂着頭後退,三步兩步跌坐在牛皮沙發的背部。
他的視線隨着異常的騷動逐漸上移,只是接下來發生的一切,讓他腦部暫緩的神經,一下又扭曲騷動起來。
只見那臉頰殘缺的女神像露出痛苦的神色,灰白的漆一層層脫落,竟然露出鮮明的血肉紋理。
注視眾生的聖潔女神,滿臉只剩下腐爛的肉塊,以及凸起的醜陋眼珠,被削平的鼻骨上,還留存着銼刀的痕迹。
渾濁的淚水從灰白的眼珠中滾涌而出,一滴滴落在燃燒的木柴邊上。
一股濁氣從桑梓清肺部衝上咽喉,連同那泛起的胃酸一起,死死堵住下行的空氣。
窒息感,難以忍受的窒息感!
桑梓清接連吞咽口水,終於將那口沒吊住的氣兒送回了肺里。
他鬼使神差的走向前,顫抖的手指在女神浮雕的腳腕上徘徊片刻,竟然直直刺了進去。鮮血,如同被針扎的西紅柿汁液,一下涌動出來。
這哪裏是什麼浮雕的女神,明明就是被砌進牆中的,活生生的人!
凸起的空洞眼球,嘀哩咕嚕的轉動着,看着少年的身影在大廳中盲目地橫衝直撞。
桑梓清大喘着粗氣,絲毫不敢發聲,胸口堵悶得如同夏日暴雨前的蓄勢。
突然,他的身軀直直嵌入一堵空心的木板牆,重重砸了進去。
少年跌入牆的內側,彷彿身處另一個世界。
桑梓清驚魂未定,謹慎提防着身邊的一切。
收銀台,空蕩蕩的鋁製貨架,老式的黑白電視機。
牆壁上,有着不能稱之為文字的奇異象形符號。
但玻璃門上方懸挂的六個鮮紅大字,桑梓清倒是可以清楚認出:
友友平價超市。
“這究竟是什麼鬼地方,亂七八糟縫合的異世嗎?”
“如果這是夢,就趕緊醒來啊!”
他握緊雙拳,狂怒的捶打着淡粉色的地板瓷磚。
隨着大腦的逐漸冷靜,桑梓清一下意識到什麼:“超市?”
既然是超市,總不至於沒有一點庫存。
他迅猛爬起,穿行在成列的貨物台架之間。
突然,有些小食品的箱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貨架的最上層,有着整切排列的幾個食品箱:大刃肉,魚香肉絲,小完能幹脆面,北極冰袋裝飲料···
都是些頗為親切的名字!
桑梓清兩眼放光,踩着貨架的底層,一步步攀爬上去。
他的手臂,距離食品箱越來越近。
突然,詭異的事情再次發生。
那貨台的鋁製支架,竟然有意識的向上伸長,直直頂上天花板,就像是刻意逃竄一般。
食品箱像是被膠水黏上一般,牢牢粘在頂端,紋絲不動。
桑梓清倒吸口涼氣,從上面一躍而下。
縱使最後真的觸碰到了那夢寐以求的食品箱,怕是也沒幾個膽子可以吃下去了。
他沿着貨架繼續摸索,直到看見幾個冰櫃。
可惜的是,裏面同樣空蕩蕩一片,除了覆蓋內側的冰層,再有就是幾塊暗紅色的冰晶,興許是山楂口味的冰棒所留下的痕迹。
冰櫃的旁邊,是冷藏用的冰庫,門口半掩。
入門處台階處,覆蓋一層白皚皚的雪,幾灘形狀各異的暗紅冰晶,從台階一直蔓延到冰庫內側。
詭異陰邪的風,讓桑梓清打了個寒顫,他注視那半掩的門,良久,便將冰庫的門閉緊,朝着收銀台走去。
沒走幾步,那股難以忍受的頭痛再次襲來。
超市的白熾燈管,忽閃忽滅,一下又轉變為刺眼蒼白的亮,和大廳的水晶吊燈一般。
桑梓清抱住頭,跪在地上瘋狂掙扎,眼前似乎閃過了天使的身影。
淺青色的衣衫,潔白的羽翼,聖光遮住了面龐,看不清具體的容貌。
他們在桑梓清的耳邊低語:“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只有你,也只能是你!”
“幻覺?真實?”
分不清,已經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