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可用之人
秋季隨着秋獵大典遠去，冬日隨着京城中的第一場大雪而來，落雪紛飛宛如鵝毛，一夜之間皇宮銀裝素裹。宮殿裏每道門都掛上了厚重的門帘，宮裏的娘娘們都按着份例領來了過冬的東西。
慶祥宮自然也不例外。
清昭儀很得聖心，她宮裏的無論是銀絲炭還是別的東西送的自然比例份上的還多。
贏嫀站在屋檐下，拉了拉披在身上的鶴敞，興緻姣好的用小手接過一片雪花，看着六邊形的雪花在手中慢慢融化，然後露出燦爛的笑容。她抬頭望了一眼宮女如流水一般往宮殿裏送東西笑容也越來越大，這是今年冬天皇上賞賜的東西，大多是一些冬緞，東西送的越多，眾人也知道皇帝聖心在哪？在慶祥宮裏的冬天可比在冷宮裏要舒服的多。
這是贏嫀第一個能坦然度過的冬天。在冷宮時，她是最怕過冬的，因為冷宮炭火稀少，多少個冬天贏嫀都擔心熬不過去了，好在劉嬤嬤怕贏嫀死在冷宮裏不好交代，偶爾會施捨她們一兩塊黑炭。
那黑炭燒起來煙熏火燎，每次用的時候都必須把門戶打開，不然很容易被嗆暈過去，偶爾沒有炭火，贏嫀和趙依雲也會用斧頭劈一些廢棄傢具當柴火燒，來取暖度日，一連這樣度過了了幾年。
“公主，別玩了，進來上藥了。”巧惠端着一罐白色的膏體從大門外面邊進來邊說道。
贏嫀點了點頭，乖巧的回到屋子裏坐下，然後將一雙小手放在案上等着巧惠來上藥。她的手之前常年在冷宮勞作變得粗糙，不像別的貴女那樣白嫩軟滑，所以許清特別吩咐巧惠給她用玫瑰花汁水泡手，一連幾個月泡下來，曾經粗糙的雙手也逐漸軟滑，唯一不足的是手上之前生的凍瘡一時之間也好不了，凍瘡到了冬天總會複發，許清心細，着太醫給她調製特效藥膏。
“公主這手可馬虎不得，萬一凍瘡複發難受不說，留了疤痕也不好看。”巧惠仔細的給她塗著藥膏嘴裏邊念叨着。
贏嫀看着巧惠有些白嫩紅潤的臉，腦海中突然回憶起來之前她們一起在冷宮到現在的種種，思前想後自己身邊好像只有巧惠一個人可以信任，蕭笙閣里別的幾個宮女，二等宮女巧良雖說也是她從冷宮裏帶出來的，但是只因為當時身邊沒什麼人用，巧良又肯呆在自己身邊，才會讓她跟着自己。
這巧良的確沒什麼存在感，自己觀察過她幾次，每次她都是默默的去做手上的事兒，看着是個獃滯木訥的人，長相也普通平凡。不像巧惠能說善道，不像惜梨伶俐聰明，更不像秋蘭清純可人，更令人頭疼的是巧良可不可信她也不確定，往往沉默寡言的人心機城府最深。
惜梨也是二等宮女，但是她是許清派來監視自己的。讓她做做雜事還可以，要是有什麼大事是萬萬不能指望她的。
秋蘭嘛，想必她暫時是不會背叛自己的，自己對於她來說也算是恩人吧。
自己還要培養一些信得過的人才行啊。
如果可以……如果可以在宮外有信任的人幫自己挾制她們的家人，那就不怕他們背叛了。
片刻間，贏嫀已是思慮百轉，巧惠早在這個時候幫她塗好了葯。
“殿下，昭儀娘娘傳話來說孫尚宮領來了一些新人，昭儀娘娘讓你過去挑一挑。”惜梨領着紫雲殿的憐玉進來傳話。
好機會！這正是贏嫀培養新人的好機會。贏嫀忍不住勾起唇，她緩緩起身用盡量平靜的聲音道：“我換套衣服就來。”
……
紫雲殿
贏嫀到紫雲殿時，許清正坐在上首半眯着眼睛，贏瑾瑜，孫尚宮坐在她下首，下排站了一排排新人。
慶祥宮是新宮殿，許清也是才升為昭儀沒多久，贏嫀也剛從冷宮裏出來，因此慶祥宮人手極為短缺，孫尚宮也是剛調教好了一匹新人就立刻送來了。
贏嫀看着下方一群稚嫩的臉龐，都是一群才十二三歲的小宮女小太監，比自己也大不了幾歲。
“本宮和你哥哥都挑選完了，你選幾個自己喜歡的吧。”許清語氣慈祥的開口。贏嫀點了點頭，看向贏瑾瑜身邊，他那邊缺的人不多，他選了兩個看起來長相有些秀麗的小宮女，現在站在他身邊，身材玲瓏有致的叫琉璃，美貌動人的叫琉靈。
許清似乎因為他選的這兩個宮女而有些不悅，眼神時不時在上下打量二人，令二人時不時一抖。
至於許清為什麼不高興，贏嫀不知道，很多事情她還不懂。
按照規矩，伺候公主的應該是六個宮女四個太監，贏嫀只要再挑兩個宮女四個太監就可以了。
贏嫀在幾人之間踱步，先挑小宮女，太胖的不要，太瘦的不要，太黑的不要，看着呆笨的不要。
最後一番挑挑揀揀下來，贏嫀選中了兩個宮女，一個看起來聰明伶俐，長的也白凈，笑起來時有兩個小酒窩看的讓人舒服，一個看起來老老實實，皮膚有些偏黃，看着是個不愛說話的性子，贏嫀給她們賜名，白凈的叫玉珠，皮膚偏黃的叫玉露。
如此，六個宮女也算齊全了，接下來就是挑選太監了。太監是宮裏不可缺少的勞動力，他們力氣比宮女大的多，但是贏嫀也不想要太多太監，總覺得不方便。於是就選了兩個看起來壯碩伶俐的，小福子和小祿子。
選完了下人，原也沒什麼別的事兒了。贏嫀和贏瑾瑜就跪安了。
回到蕭笙閣，贏嫀讓所有的宮女都站在院子裏，自己坐在屋檐下，開始立起來規矩。
贏嫀人不大，氣勢卻很是凌人，她半靠在椅子上，看着下方的眾人，擲地有聲的說：“蕭笙閣來了新人，人也多了起來，咱們有些規矩也該立起來了。巧惠升為蕭笙閣總管大宮女。”
巧惠連忙跪下謝恩，升了身份，俸祿多了不說，日後她也代表了贏嫀的臉面，權力自然也上去了不少。
“惜梨名字改一改，改成巧心吧，從今天開始你就是一等宮女了。”贏嫀之所以給惜梨改名字，還提拔她為一等宮女，是想博取清昭儀的信任，顯得她比較重用清昭儀送來的人，同時巧惠提升為總管大宮女，可以鉗制巧心。
“巧良，改名為秋涼。還是為二等宮女。”
“秋蘭提拔為二等宮女。”
“玉珠玉露為三等宮女。”
“小福子，小祿子在蕭笙閣就負責洒掃搬運，品級和玉珠玉露一樣。”
“我要說的就這麼多，剩下的規矩由着巧惠交代吧。”贏嫀說完這些，換了個姿勢靠好了，閉目養神。
“蕭笙閣獎懲有制，大家行為規矩得有章程。”巧惠好歹也是伺候過幾人主子的，當過幾次大宮女的，說起規矩來頭頭是道，頗有是氣勢。
“一，不得尋釁滋事，不得逞口舌之快，不得鬥嘴惹事，不得吵架生非。否則罰三十戒尺。”
“二，不得妄議宮中之事……”
“……”
規矩很多，但是都是一些大家熟悉的宮規。直到巧惠念到最後一條的時候所有人都不淡定了，所有人都一精神，只聽巧惠念道：
“最後，所有人，公主不在寢殿時，非公主吩咐不得妄入公主寢殿，三等宮女，公主在時，非傳召不得進入，違反者重大四十大板。”
前幾條規矩犯錯都是打戒尺，可是到了這最後一條，居然是直接打板子。
這也是贏嫀的意思，女子閨房放在尋常百姓家也不是可以隨便進的，更何況是宮裏，況且有些事情，日防夜防家賊難防，贏嫀考慮到這些才會有這條規矩，但是也怕寒了底下人的心。
該說的話巧惠都說完了，贏嫀往椅子上一靠，看着眼下埋着頭站着的眾人，一個個頭都快埋進土裏似的，她們本以為公主不過是一個奶娃娃好應付好伺候，可直到聽這最後一條規矩她們才明白，四公主沒那麼好糊弄。
贏嫀勾唇，不過是一些新進來的宮女，可比冷宮的宮女們好管教的多。
贏嫀漫不經心的掃過她們每一個人，然後開口道：“我年紀小，很多事不懂今後還要靠各位幫扶。今天就到這裏吧，你們都退下吧。”宮女們第一天到新宮殿，事多，所以贏嫀也不想耽擱她們。
贏嫀讓巧惠，秋蘭跟着自己進到內室，她有事情要吩咐二人。
內室被炭火烘的熱熱的，贏嫀剛從外面進來只覺得身上的涼意馬上散開了，贏嫀取下斗篷遞給秋蘭，自己則是走到案幾邊坐下。巧惠秋蘭站在她面前等待吩咐。
“這兩日我要你們幫我辦件事情。”贏嫀拿起桌子上的茶水輕抿了一口，接着道：“這兩日你們背着巧心，秋涼，多跟新來的宮人們嘮嘮家常，盡量把她們在宮裏還有什麼親戚，家在哪裏，家裏幾口人，家裏靠什麼營生打探清楚，登記下來拿給我。”
“記住，打探的不可太明顯了，自然一些，要是其中有人有戒心提防着不肯說，就不用再套問了，目的性不能太明顯了。”
“要是秋涼，巧心，有什麼事情你們也要第一時間稟告我。”
聽贏嫀說到這裏，巧惠和秋蘭面面相覷了一下，秋蘭等贏嫀說完然後上前道：“四公主，說起這個，奴婢前兩日聽說秋涼家裏出了點事情，具體什麼事奴婢不知道，只知道秋涼可能着急用錢呢。”
贏嫀微微點頭，抬了抬手讓二人出去。
二人對視了一眼，沒有多說，行了個禮就轉身往外走。“等等。”贏嫀又叫住她們，二人疑惑回頭，“把秋涼叫進來。”贏嫀吩咐到。
巧惠和秋蘭出了贏嫀的寢殿，只覺得寒風迎面撲來，二人冷的縮了縮脖子，秋蘭對巧惠行禮告別，巧惠卻看着瓦礫上方四四方方的天空，久久出神，總覺得，四公主好像變了……又好像沒變……
秋涼顫顫巍巍的走進寢殿，她雖然一路跟着公主從冷宮裏出來，但是由於她沒什麼存在感，四公主也很少用她，她只是跟着巧惠姐姐做一些端茶倒水的打掃公主寢殿的活計，說不上辛苦，也說不上安逸。今天公主傳喚她倒是讓秋涼心慌了不少，公主召喚她到底有什麼事情，若是有什麼事情要交代，自己會不會做不好？
是不是因為這兩天自己記掛家裏的事狀態不好，被公主發現了，公主怪罪，秋涼想着這些，心慌的彭彭跳。
贏嫀看着在下面有點不安的秋涼，溫柔出聲道：“秋涼，你是在冷宮裏時就跟着本公主一路過來的，與其他人不同。”秋涼聽着贏嫀的話，不敢抬頭，只道：“秋涼不敢……”她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僅僅十歲的小女孩能給人這麼強的壓迫力。
“秋涼啊，本公主還是很器重你的，你得勤勉些，不要讓本公主失望啊。”說完這些無關緊要的話，贏嫀又那個一錠銀子和幾張銀票放在秋涼手上道：“本公主聽說你家裏出了點事，這些你拿回去先救救急吧。”秋涼看着手裏的銀子一愣，隨即眼睛立刻紅了一圈，她狠狠地抽了抽鼻子，然後用袖子擦了擦眼淚道：“謝公主……”
“好了”贏嫀拍了拍秋涼的背，道：“以後家裏出事大可求助本公主，要是不方便也可以跟巧惠她們說，可別因為一些銀錢的事兒讓有心之人鑽了空子。”
贏嫀的聲音緩緩落在秋涼耳邊，讓秋涼在心裏抖了一抖。
贏嫀哪有那麼多仁慈心腸呢？她做的每件事情都是有目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