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子
夜色冰涼,華麗的宮殿靜謐無比。偌大宮殿裏,一個黑袍太監,拿着聖旨對白色素衣女子宣讀着“……芳萱閣趙妃,趙氏,行為不端……”
白衣素服女子跪在大殿的中央,她髮絲凌亂卻絲毫不掩絕色,皮膚竟比她身上的綢緞白衣還要白上幾分,五官更是生的精美,星目皓齒,冰肌玉骨,她神色楚楚動人,竟像是剛化開的雪水,乾淨而美好。可這樣一個美人現在全是讓人憐惜的樣子,只見她眼周鼻尖都微微泛紅,白皙的臉上還掛着未乾的淚痕,峨眉輕輕蹙起,應是剛剛哭過的,但她的絕色應繞是天底下的任何男子都捨不得她哭泣。
她低垂着眼眸,直直的跪在地上,身形單薄的可憐。
趙氏手微微搭在小腹上,只見她的小腹微微隆起,應是已有孕幾月,她安靜順從的跪在那裏,聽着太監念皇上對她的處罰。
“……褫奪封號,降為寶林,打入冷宮,欽此!”黑衣太監終於念完了,趙依雲行禮用略微顫抖的聲音道:“罪婦接旨,謝主隆恩。”
趙依雲跟着太監走在去冷宮的路上,她神色淡然,雙手微微放於身前,微風帶起她的素衣飄動,縱然青絲凌亂,臉上身上有些許臟污,也遮蓋不了她的美色,連執刑太監都險些醉在這落魄美人的美色中。
趙家和趙妃犯下如此重錯,皇上雖將趙家流放抄斬,但對於罪該凌遲或腰斬的趙妃格外寬恕,一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二是捨不得趙妃這個絕色美人。
皇帝雖然是明君見過的各類絕色美人也不少,可趙依雲的美是特別的,妖冶中帶着一絲清純,嫵媚而又靈動,她的美是多種元素綜合而成即為複雜的一種美,多面而特別。
還有這個孩子也是趙依雲入宮十多年,才有了這一個孩子,這個孩子像是老天賞賜的禮物一樣,皇上也捨不得他和趙依雲的骨肉。
因着這些皇帝也承諾過趙依雲只要她生的是兒子,便即刻讓她回宮,並且保留位份,有了這份保障趙依雲才對現在的遭遇才會絲毫不懼,仗着這個孩子和她的容貌,她遲早能回去。況且,她懷孕前吃了一些偏方,給她偏方的游醫說吃了這種葯后,有八成幾率是男孩,趙依雲這樣想着心裏稍微有了些底氣。
終於來到冷宮,冷宮的盧嬤嬤用略帶嫉妒的目光的將她上下打量了個遍,心裏不禁感慨,真是個妖精!精緻的不可再精緻的五官,比得過她在宮裏見過的好多貴人。皮膚白的發光,眼下微紅,楚楚可憐,腰段纖細盈盈一握,不愧是宮裏第一美人。不過……任她現在多美,在冷宮呆一段時間,這副容貌都要消逝,盧嬤嬤這麼想着心裏舒服了點,但又因為隱隱的嫉妒心裏給她安排了間下房。
冷宮裏沒幾個房間,因為來這裏的妃子大多都活不了多久,或是瘋傻。有些跟着主子來的下等奴婢反而可以生存下來,因為她們比起嬌貴娘娘更有求生欲,她們進宮前的生活環境不一比冷宮好。
盧嬤嬤就是個典型的例子,她在冷宮裏呆了三十多年,霸佔上房欺負剛被打入冷宮裏的妃子,宮裏的人大多趨炎附勢有些不忠的奴婢,進了冷宮就攀附盧嬤嬤反過來欺負自己原來的主子,盧嬤嬤勢力壯大便更加肆意妄為。
趙依雲只能住下房。房間裏點着一隻殘燭,光線昏暗不已,四處積灰,還有蜘蛛網掛在牆角,一個看起來伶俐個頭不大約着十二三歲的小宮女抬着破舊的被褥進來,對嬤嬤行了一禮后,將趙依雲的被褥往床上一扔激起一陣灰塵,嗆的趙依雲一整咳嗽,小宮女不耐煩的拍了拍手上的灰塵,用略帶嫉妒的目光斜倪了趙依雲臉一眼,然後又像想到什麼似的譏諷的勾了下唇開口道:“這千嬌百媚的皮囊如今不也落到冷宮裏了?”嘲諷的說完后不等趙依雲反應就轉身離開。趙依雲發愣,以前還沒有人敢這麼跟自己說話。
趙依雲這個房間,窗戶門都有破爛,秋風一吹帶來一陣冷風,這裏本就陰森,現在風一吹又冷了幾分,但房間怎麼陰冷都比不上人心冷。整個房間裏充斥着一股散不掉的霉臭味,趙依雲捂了下鼻子,面上沒有其他表情,像是寵辱不驚,但心裏不禁感慨,她在尚書府的當庶女的時候,過的再差也未在這樣的房間裏住過,自己從一無所有的庶女爬上來,不可能就落寞在這冷宮裏。
她的希望就是自己的容貌和孩子,皇上風流,好美人,宮中女子越美,越得寵,自己的容貌不僅是美更多的是特別,獨一無二,憑着這個自己一路平步青雲升到妃位,皇上看似無情卻有情,趙依雲侍奉了他這麼多年總歸和皇上是有些情分的,所以趙依雲犯錯,皇帝也不捨得處死她。
“吱吱吱”一隻老鼠叫着竄過,嚇的她微微往後退了幾分臉色更加蒼白。盧嬤嬤看到后譏笑道:“娘娘現在可跟以前不同了,還是儘快改掉這怕老鼠的習慣吧。你先休息吧。”說罷便轉生離去。
趙依雲輕撫了撫自己的小腹,只要還有這個孩子她就可以出去……到時候,若是她能出去,她要讓欠了她的那些人統統還回來。
冷宮裏的日子很難過,趙依雲一方面為了讓自己懷孕的日子吃得好點,便用以前的細軟討好盧嬤嬤,另一方面又要處處應付以前得罪過的妃嬪找自己麻煩,還要提防別人害她的孩子。這樣心力交瘁也讓她漸漸憔悴下去,她看着銅鏡里的自己,臉頰右邊有幾道深深的疤痕,這是上次來找她麻煩的妃子乾的,那個妃子恨她入骨,親手毀了她引以為傲的容貌,要不是皇上恰好路過的,她差點被灌進一碗墮胎藥。
皇上雖然救了她,也下令保了她的孩子,但是她永遠記得自己滿臉是血,滿身臟污的時候,皇上眼底的厭惡,嫌棄。那個時候,她就知道自己失去了再做回他的女人的資格。她打量着自己的臉,現在臉色蠟黃不再白皙,眼珠不在有神,眼下一團烏青,因為孕期營養不良,兩頰消瘦,顴骨顯得突起,臉頰的疤猙獰可怕,這個醜陋的婦人真的是自己么,曾經對於容貌,她是那麼的驕傲。現在,她的榮華富貴,絕色容貌什麼都沒有了,只有這個孩子了,皇上一諾千金,許下的承諾從未食言,既然說了誕下男胎准她回宮,就一定會做到,回宮雖然當不了寵妃回不到當初的風光了可是總比在這冷宮好!她後半輩子也有依靠了,所以現在只有指望這個孩子是個男孩……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萬一這是女孩那該怎麼辦?這個念頭剛生出來就被她迅速否定了,不!不可能是女孩!
那個偏方很靈驗的,自己孕期一直愛吃酸的,俗話說,酸兒辣女,還有她肚子現在很尖,這一胎定然是個兒子,只要這是個兒子,她就可以出去了,只要出去,無論是什麼位分,她的榮華富貴,一切一切她都有辦法慢慢爭取來!
一切都會回來的!!
如此想着,她的眼裏又開始發亮,乾裂的唇慢慢裂起,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這副笑容,任誰看見都不敢相信這是以前風華絕代的趙妃。
趙依雲終於生產了!生時難產,太醫們因為另外一個嬪妃出事被全部叫去了,皇后大度給這個罪妃請了個接生婆婆,她憑着一口氣拼了命把孩子生了下來后暈了過去。
過了很久,直到嬤嬤把孩子清洗乾淨,趙依雲才醒來“嬤嬤……如何?”趙依雲臉上儘是汗水,髮絲凝固在臉上,她慈愛的笑了笑:“小皇子健康嗎?”
“是個小公主。”嬤嬤一句話讓她晴天霹靂,大腦陷入短暫空白。“怎麼可能!!!不可能的!!”她嘶吼道,可她中氣不足,這樣大的聲音撕扯到了她的嗓子,讓她的嗓子變得沙啞疼痛,她邊叫着邊要掙扎着起來,但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她掙扎着扒拉來小嬰兒身上的布,她要親自確認。
可這一眼讓她更絕望了。
怎麼可能是女孩!一切一切的預兆她都應該生男孩!!!
不!
不可能!不可能是女孩!!!
所謂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自從容貌被毀,她一切一切的希望都放在這個孩子身上了,現在希望破滅,她都不敢相信。
接生嬤嬤憐憫的看了她一眼然後抱着孩子後退一步跟她拉開距離,趙依雲這樣只怕會傷害到孩子,她知道在冷宮裏要保住一個孩子有多難,從她傾盡全力去保護孩子就知道她在這個孩子身上報了多大期望,這麼大的期望破滅,對常人的打擊無法想像,此時她有些同情趙依雲。
趙依雲掙扎着要下床,可是還沒等她有所行動自己就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