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猴子為我說話，我成了取經人
這猴子的本領果然名不虛傳，分明比我還矮一個頭，卻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氣。我與他打了十幾個回合，漸漸體力不支。
此時，福陵山東邊的天空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我身心俱疲，連忙放出一陣狂風，趁機轉身就走。嘿，這個弼馬溫果然幹啥都只有一陣熱度，現在興緻下去了，自覺無趣也就沒有和我繼續糾纏，而是翻了個筋斗雲就消失了。
我回到雲棧洞看了一下，雖說裏面的東西被弼馬溫燒掉不少，但好在鐵門還是完好的。我老豬花了許多時間好不容易找到這個鬼斧神工、冬暖夏涼的好住處，這猴子應該不會來了，我便不會放棄這個家，嘿嘿。
“夯貨！俺老孫又來啦，快快出來！”哎哎哎，這弼馬溫怎的又來啦？我趕緊趴近洞府牆壁石頭的間縫，往外一看，蒼了天了，太陽高照，烈日當空，這弼馬溫倒是激情高漲。這，我可如何打得過他？
“啪——”地一聲巨響，好傢夥！鐵門冒出滾滾白煙，竟然被弼馬溫捅出一個大洞。隨後，弼馬溫又在外面得意地叫囂，“哈哈哈，豬剛鬣，再不出來，你還想體驗一次烤豬不成？”欺人太甚，哦不，是欺我豬爺爺太甚！豈能容忍？我拎着釘耙徑直施法飛到了外面。
“弼馬溫！你昨日放火燒我洞府，今日砸破我鐵門，按照律令，你該犯死罪哩！”
“嘿！你這個夯貨，我這隻算毀壞物品，像你搶佔人家女子，該當斬的是你！”猴子說罷，又想掄起金箍棒向我砸來，我一揮釘耙把住他的金箍棒。
“你這弼馬溫忒不講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卻在這裏胡咧咧！”
聞言，弼馬溫鬆了手，笑道：“哦？俺老孫向來行端坐正，豈能幹那欺名盜世之事？你既有委屈，說來聽聽，俺老孫倒要分辨分辨。”看來，傳言不假，弼馬溫向來在意自己的名聲，重名不重利的主兒。
我把自己與高太公一家前前後後的交往仔仔細細說與他聽。在這其中，這猴子不時地反問一句“哦？當真如此？”，又不時地撓撓頭，也不知道聽懂我講的事情了沒有。
忽然，那猴子看見我的釘耙，又笑嘻嘻道：“你這耙是不是與高家做園工的時候用來耙地種菜的？”
“你認錯哩！我這耙豈是凡間之物？當初我被敕封為天蓬元帥，陛下欽賜我九齒釘耙為御節，這耙下海掀翻龍鼉窩，上山抓碎虎狼穴。哪怕你銅頭鐵腦一身鋼，只要我這耙一到便魂消神氣泄!”
猴子一聽，擺擺手說：“你莫要妄言!老孫就讓你打一耙，看看是否魂消神氣泄？”說罷，真就把頭伸了過來。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我也毫不客氣舉起釘耙用力地築了一下，“撲”一聲，我的釘耙冒出火光焰焰，卻絲毫沒有傷到那猴子的一點頭皮。
我手麻腳軟，連連感嘆：“好頭，好頭！”
猴子“嘿嘿”笑道：“俺老孫當年大鬧天宮，被二郎神擒住，眾天神把我斧剁錘敲，刀砍劍刺，火燒雷打，都不曾損傷我分毫。即便那太上老兒將我關入八卦爐中，用神火鍛煉，我也安然無恙，反而還多了雙火眼金睛，哈哈哈！”
說到這裏，我趕忙提出疑惑：“你這猴子，我記得你鬧天宮時，家住在東勝神洲傲來國花果山水簾洞裏，你怎麼今天卻上門來欺負我？莫不是我那老丈人去花果山請你來的？”
“你丈人不曾去請我。因俺老孫拜入佛門，需保護一個東土大唐駕下御弟，叫三藏法師的，去往西天取經，路過高庄借宿，那高老兒因話說起，請我去救他女兒，捉拿你這饢糠的夯貨！”
我一聽，心裏猛然一震，這不是當初觀音菩薩向我交待的取經人么？哎呀呀，這猴子差點壞我大事啦!“取經人在哪裏?你快給我引見引見！”
“你這夯貨，要見他作甚?”
“實不相瞞，觀音菩薩勸誡我，在此等候取經人，保護取經人前往西天求經，如此我才能將功折罪，修得正果。你做了他的徒弟，為何不早說取經之事，卻來這裏打我？”
弼馬溫一把揪着我的大耳朵，上下打量我，說到：“哦？此話當真?莫不是你使詭計欺騙老孫？”我的耳朵被扯得生疼，卻不得不虔誠地回答：“阿彌陀佛，要是我老豬有半句謊言，就讓我碎屍萬段，永世不得脫離豬道！”
“哈哈哈，你這個夯貨！你把釘耙給我拿着。”
我心裏雖有些困惑，但在取經大事面前，卻不得不依從這猴子，把手中的釘耙遞給了他。猴子從後腦勺拔了一根毫毛下來，吹了口氣，叫：“變！”即變出一條大拇指粗的麻繩來。我當即明白了，原來這弼馬溫是不放心我，要把我捆着去見師父呀！罷了，我老豬受點委屈也不是問題。
我識趣地把雙手背到後面讓他捆綁。啊！這猴子也真是不客氣，捆得嚴嚴實實的不說，還要用力揪着我的耳朵。媽呀！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這雙大耳朵的缺點。我哀求到：“輕點！輕點！你手重，揪得我的耳根痛!”
該死的猴子反而加大力扯了我的耳朵一把，搖頭晃腦笑來笑去：“嘿嘿嘿！輕不成輕不成。常言道，善豬惡拿。要等見了我師父，果真如你所說，真心取經，我才放你！”
到了我老丈人的家，猴子指着廳堂藤椅上手持佛珠、端坐着的一個白白凈凈，渾身上下散着儒雅氣質的和尚，靠近我的耳朵，小聲說到：“夯貨，你瞧那是誰？他就是我的師父。”
我的老丈人遠遠地看見我，顫顫巍巍地從房裏走出來，大聲叫到“長老，長老！這正是我家的女婿呀！哎呀！”
我顧不上老丈人，趕緊上前，雙膝跪下，背着手對師父扣頭：“師父莫怪！弟子有失遠迎！”
我這師父果然是肉體凡胎，被我嚇得直接往後退了一步，“啊！悟空！你怎麼降得他來拜我？”猴子急忙上前扶住師父，安慰到：“師父莫怕！他和弟子一樣，受觀音菩薩指點，保護您去西天拜佛求經的。”接着，又扭過頭呵斥我，“你這獃子！還不快快和師父言明！”
我不敢怠慢，趕緊一一道來。“原來如此，阿彌陀佛，多蒙菩薩聖恩！”師父雙手合十，向南拜道，“既如此，悟空，快快給他解開！”嗚嗚嗚，還是師父知道心疼我呀！我的雙手背到後面讓麻繩緊緊地捆了一個時辰，可把我老豬勒壞了！這猴子全然不顧我。
“哈哈哈，師父，莫急莫急，老孫這就給他鬆綁，嘿嘿嘿！”猴子擠眉弄眼，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十分欠揍。好在，他對着我吹口氣，我身上的繩子“啪”一聲終於斷了！
我那老丈人看我鬆綁，依然心有餘悸地說到：“哎呀呀，這下雨過天晴了！祝賀唐長老再添高徒呀！”
猴子見狀，一個健步跳到老丈人身邊，“去去去！我說你這老兒，也忒不厚道，這獃子是天神下界，這幾年為你們家出了不少力氣，為你們家掙得這麼多家資，又不曾害了你女兒，真留下來做你女婿何嘗不可？”
天爺啦！這弼馬溫居然讓我看順眼了!拋開他之前欺負我的事不說，這幾句話真真說到我心坎上去了。我給你們出力不討好，就得讓我師兄說你們幾句！
老丈人聽完我師兄的話，臉色忽地一變，說話的聲音都顫抖了，“啊！萬萬不可呀，孫長老，他雖然不曾害我們家，但名聲卻不太好聽吶。若真招了他，人人都說，高家招了個妖怪女婿，這讓老夫臉面何存啊！”
師父嚴肅地說到：“悟空！不要胡說，切莫嚇到老人家。”然後，又看了看我，對我老丈人說到：“既如此，這婚約退了便是，也好做個了結！”我那老丈人一聽，可高興了，連忙說：“好好好！多謝唐長老!”
誒，我雖然傷心，卻早有心理準備，退婚在我意料之中。翠蘭姐姐，我的娘子啊！我們果真沒有緣分嗎？
想當年在高老莊時，我們夫唱婦隨，我幹活，你給我端水擦汗，多麼美好啊！我雖在相貌上騙了你，卻是一片真心吶！把你鎖在房裏，夜夜聽見你哭泣，我心如刀絞，卻又想不出辦法，我，我只怕失去你！
如今，我知道我該拋下紅塵往事，去取經完成我的修行了。可是，待我功成圓滿之時，我們還能再續前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