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年少時的友情
“姑奶奶，你怎麼了，我看着精神不大足，是不是早上嚇着了，還是哪裏不舒服呀。”
睡覺之前，米書爬到白芷離的床上和她說悄悄話。
白芷離一直沉浸在對那件事的憂慮當中，沒注意管理自己的情緒，聽了她的話，拍拍臉頰，鬆動臉上的肌肉，勉強笑了一下，“有嗎？不覺得啊。”
“姑奶奶，咱倆可是從小的鐵子，感情比親姐妹還深，有什麼事和我說，別悶在心裏，再悶出病來。”
“嗯，我知道啊。真的沒什麼事，如果有，我一定會和你說啊，咱倆之間沒有秘密的啊。”
聊了一會兒，米書的睡意漸深，側身摟住她的小細腰，嘟囔着，“姑奶奶，記住哦，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和你一起的，你可不能丟下我。”
白芷離的眼睛一下子就濕了。
前世今生她都這麼沒用，只一句簡單的關懷就能讓她倍覺溫暖。尤其是出自米書嘴裏的話，每一個字她都視若珍寶。
人在意識模糊的時候，說出的話反而更加真誠。
其實有那麼一刻，她真的很想把心裏的事情說出來，有個人商量總比一個人悶着好吧。
可是想到那灘血和躺在血泊里毫無意識的米書，她就又按捺住了。
前生已經害她一次，這回不能再讓她跟着自己赴險了，她捨不得。
她長長的嘆氣。
從小生活在福利院，父母什麼樣，有沒有兄弟姐妹一概不知，孑然一身，除了米書，也沒幾個人會真的為她掉一滴眼淚，死或活都無所謂。
米書就不行了。她有愛她的父母，有好多親人，那些人每一個都把她當作寶貝來疼愛。如果她出了事，那些人會傷心死的。
所以，米米，為你你能好好的活着，原諒我不能告訴你。這不是我不夠真誠，我只是在用我的方法保護你。
米書睡熟了，打着可愛的小呼嚕。
她把米書額頭的一縷頭髮掖到耳後，又把被子往上扯了扯，蓋住她露在外面的圓潤肩頭。
到了夜裏，烏雲倒散開了，月朗星稀的。
白芷離回憶起她和米書的初見。
*
那年初春，桃花開得燦爛，滿樹芳菲，一庭幽香。
只有七歲的白芷離站在福利院對過的小區外，抱着柵欄偷看小區院子裏的桃花。
愛花是所有女孩的天性，白芷離記得很清楚，當年的她該有多麼喜歡那滿樹芳華。可她不屬於小區，不敢隨便進去，只能遠遠的偷看。
“哎，小要飯的，滾遠點，別弄髒我們的柵欄。”
一個胖乎乎的男孩站在不遠的地方雙手叉腰咒罵著，臉上的憤恨好像她真的有多麼骯髒一樣。
那樣難聽的話令她分外惱火，很想衝過去和男孩理論一次。
可院長的話在她頭腦里響起，硬是止住了她前去給自己討個公道的腳步。
院長總是和院裏的孩子說，要她們聽話，盡量減少和小區里那些孩子的接觸，更加不要和他們發生矛盾。因為那些孩子都很矜貴，但凡受點傷家長就會來院裏鬧。而福利院裏老的老，小的小，實在沒有力量和那些人抗衡。
她知道院長的為難，小小的她拚命咽下屈辱的眼淚，垂着頭離開。
就在她轉過身的時候，從天而降一個美麗的小女孩，跺着小腳丫和男孩對着吵起來。
那時的她傻傻的看着仙女似的小女孩，漂亮的衣服，漂亮的臉蛋，漂亮的辮子，所有的一切，都比最絢爛的桃花還要美。
那個女孩就是米書，前生是她生命中的救贖，今生是她願意用生命去守護的存在。
“張強，你又在這裏欺負人。桃花是你們家的嗎，憑什麼不讓她看？”小女孩很厲害。
“她臟，她是要飯的，就不讓她看。”男孩憋着氣怒吼，滿臉不服氣的惡劣。
“哼，你看看你，幾天沒洗頭了，你才臟呢。她是福利院的小朋友，我見過她，她畫的畫可好看了，比你強多了，一點都不臟。”
被人拿來和沒人要的孤兒比，男孩憤怒了，揮舞着拳頭叫囂着，耍賴放潑的樣子，根本就是個不講理的潑婦。
“我就不讓她看，怎麼了，你管得着嗎？再說我揍你信不信。”
女孩也急了，從小被嬌生慣養的哪裏受得了這個威脅和挑釁。小而精緻的臉蛋兒紅撲撲的，好看的眼睛裏滿是怒火，“張強你太過分了，你要是再敢欺負她，我就讓我表哥放狗咬你。見你一次咬你一次，看你還敢不敢。”
男孩突然的呆住了，大張着嘴巴，愣怔怔的，支起耳朵細細的聽着旁邊的動靜。
樓頭那邊隱約有狗叫聲傳過來，男孩慘白着一張胖臉，哇的一聲哭着逃走了。
小女孩勝利的拍拍小手，走出來，拉着她的手，軟言輕語地說，“我叫米書，你可以叫我米米。你喜歡桃花嗎？”
也許是感動於她的仗義相助，也許是小女孩具備那種讓人見了就想要親近的氣質，那時的白芷離忽然笑了，她開心的笑着點頭，“喜歡。”
小米書走上前拉住她的手往小區院子裏帶，“我也喜歡，我們一起去看呀。院子角落那裏有一株超級大的，花朵顏色比這些都漂亮，我帶你去看。”
“可是……”她縮着小身子往後退，不敢上前。相較於福利院，小區裏的繁華只是她在此之前的一個夢。
“哎呀，有什麼可是的，是不是剛才那壞小子嚇着你了。不怕，有我呢。那傢伙特別壞，我可討厭他了。一會我告訴你我家在哪裏住，她要是再敢欺負你，你就來找我，我讓我表哥收拾他。”
也許是想到了有趣的事情，小米書捂着嘴賊兮兮的笑了，“我表哥養了一隻超級大的阿拉斯加，張強最怕的就是狗，每次一提我表哥，他都快被嚇尿褲子了呢。走，我帶你去。”
白芷離輕輕撤出自己的手，“我自己走吧。”
“為什麼，你不喜歡我嗎？”米書看着空空如也的手不開心了，她的友情啊，被拒絕了呢。
白芷離連忙搖頭，“不是，我喜歡你，我，我手臟。”
小小的米書忽然生氣了，比剛才罵那個男孩時還要生氣，“你說什麼呀，你看看你的衣服比我的還要乾淨呢，哪裏髒了？我不讓你這麼說自己！你要是再這樣，我就不要和你做朋友了，哼。”
末了，小女孩重重的哼了一聲，以表達她的極端生氣，兩隻小短胳膊抱在胸膠轉過身，鼓着腮幫子，氣紅了臉蛋兒。
“你願意和我做朋友嗎？”小芷離驚喜的瞪大眼睛，怎麼也抑制不住心裏的高興勁兒。
她有朋友了呢，有人願意做她的朋友！
“哼，那要看你怎麼做了。如果你還是說自己不好，我才不要理你。”
“不，我不會了。只要你和我做朋友，我，我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