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金瞳

寬敞的房間裏光線明亮，擺設的傢具設施簡單而線條冷硬，泛着少見的金屬光澤，看不出是什麼材質。

這裏是位於地下一百米十七的一處基地，是個無人知曉的秘密所在，來到這裏，需要走特殊的通道。

沉重的大門自動打開，卓恩拎着車鑰匙進入，面無表情，氣息清冷。

他把鑰匙扔在桌上，坐下后，煩躁的扯開領帶隨意扔掉。先是被艾拉糾纏，接着遇上個麻煩女人，這樣的夜晚，難免有點煩。

三條人影漸漸憑空顯現。

其中個子較高的黑衣人朝着卓恩鞠了個躬，躊躇一下，試探着開口，“卓恩，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你還有時間和不相干的人玩意朦朧嗎？

卓恩拿起桌上的液體喝了一口，輕輕放下，“確定入口的位置了嗎？”

黑衣人搖頭，“還沒有，但大致的方向已經確定。”

“還要多久？”

“暫時無法確定。”

卓恩抬起頭，平靜的掃視了三人一遍，“馬克，在我這裏說閑話對於事情的進展沒有任何幫助。我不認為你不知道接下來做什麼才是最有益的。”

“首領，我知道該怎麼做。”

再次行禮后，三個人漸漸消失。

卓恩疲憊的抓過鑰匙回到自己的卧室。

沒一會兒，外面傳來一陣吵鬧，不用猜都知道，一定是艾拉。

他像沒聽到一樣，除去身上的衣服，進入浴室。地下的水礦物質特別的豐富，只是溫度很高，經過特殊處理后，水質變得格外清澈而粘稠，澆在皮膚上，絲綢一樣的觸感，非常舒服。

他們來到這裏多年，也早被這裏的人的生活習慣同化，如今也是一日不洗澡就渾身不舒服、睡不着覺的狀態。

卓恩比較疲憊或心情不太愉快的時候，總是喜歡過來泡一泡，水的溫度打開他周身的每個毛孔，輕鬆而舒暢，心情會好很多。

洗過澡，他躺在床上望着頭頂的金色穹頂，陷入深思。

他的房間沒有開窗，因為沒必要。

地下三百米，開多少個窗，也註定見不到陽光和星月，不會有一絲的風吹拂。與其都是黑洞洞的一片，有窗無窗分別不大。

他的目光清淡。

為了尋找那個人，他們付出很多努力，卻連他的影子都沒找到。他明明就在地球上，卻讓他們尋不到一絲氣息。

如果時間到了，仍然沒有那個人的消息，他們也必須回去，把尋找那個人的任務交給下一代。

他按了下床頭上的隱形按鈕，頭頂的金色穹頂慢慢顯現一片星空樣的畫面。七十二顆小小的星星顫動着，有規律的進行位移，每一顆都像擁有生命一般，明亮而靈動。

一個人的夜孤獨而冷寂。

他很想吸支煙。

習慣性的伸手去衣兜里拿，每天用來放置他外套的位置上空空如也。

稍微愣怔了一下，他才想起，外套放在那個死女人家清洗。

想起白芷離，卓恩的眉頭鎖得更緊。

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覺得她特別的熟悉，熟悉到他很想將她抱在懷裏疼愛。可惜，他們只見過幾次面，連朋友都算不上。

他不明白自己的想法是從哪裏來的，卻並不討厭。相反的，想起她時，似乎還隱隱有些開心，很雀躍。

“卓恩，不要忘記你的承諾，若是愛上人類，你將會粉身碎骨，消失在宇宙當中。”

腦海中忽然出現一個聲音，尖利得如同一把刀，卓恩立即抱住頭，痛苦的低吟着。

是了，他們這樣的人被送來的時候，都承諾過，絕不與地球人相愛，否則結局只能是永遠的消失。哪怕他是首領，也不得不遵循。

“不，我沒有。”他抱緊頭，在床上痛苦的翻滾掙扎，汗水很快濕透他的睡衣。

“卓恩，這是給你的一點點警告，別讓我失望。”

聲音消失，頭痛也漸漸的緩解，他像是剛剛從水裏撈上來一樣。

卓恩身心俱疲的癱軟在床上，連目光都是獃滯的。

沒有人能逃得過違誓之懲。

他不過剛剛想了一下白芷離就被大長佬的意識警告，難道他會為了白芷離而違背誓言嗎？

*

周六早上，白芷離起得很早。

吃過早飯後，打了盆溫水，她象尋常人家勤勞的家庭主婦一樣，坐在小凳子上，準備給卓恩清洗外套。

從前在福利院，老院長告訴過她許多次，洗衣服之前一定要先把口袋裏的東西拿出來。既可避免衣袋裏的貴重物品受到損壞，也可防止衣袋裏不幹凈的東西污染洗衣服的水。

卓恩的衣袋裏東西不多，只有一盒煙和一個打火機。

煙沒什麼特別，很普通的牌子，市面上隨處可見。

打火機拿在手裏沉甸甸的壓手，質感厚重而質樸，似乎蘊含著她無法看透的內涵，外殼是那種耀眼的金色，拿在她的手裏，像是拿着塊金子。

輕輕摁動開關，一道鮮紅色帶藍色焰心的火焰躍動着，出奇的漂亮，燃燒得久了，空氣中會瀰漫著淡淡的特殊香氣。

白芷離不吸煙，也不認識幾個會吸煙的男士，卻也知道紅色帶藍心的火焰很稀奇，燃燒出香味則更是奇上加奇。

前生的時候，她是臨死之前才確定他是那些人中的一員，和那些人的目的相同。為了保護自己不受到傷害，吃了很多苦頭，最後還陪着她一起跳下一百零八層高樓。

今生，儘管許多人和事都和上一次不同，時間、地點、人物和事件都有很大出入，但僅僅看火機和火焰的顏色，她也知道，他還是那些人中的一員。

前生那最後的相擁，她記得最為清楚的，就是他那雙金光流轉的眼睛。

他們在那個世界裏，相識相愛，有過很深入的接觸。她的調查幾次把卓恩陷入危險當中，為了保護她，卓恩又幾次以身犯險，護她周全。

即便這樣密不可分的關係，卻直到最後相擁而亡時才看到他眸中的金色。

這一次，他的眼睛仍是淡淡的琥珀色，即便在昨天那樣難為情的時刻，他的眸色除了稍微變深，沒有其他變化。

也就是說，卓恩的金瞳只有在特定條件下才會出現。

這和金香豬的生就金眼有着本質上的區別。

金瞳究竟代表什麼？現在的科技那樣發達，也沒有任何科研結果能夠確定宇宙里存在其他人類，那些人究竟來自哪裏？目的又是什麼？約克鎮的七十二個孩子會給人類帶來災難嗎？

她陷入深深的迷惘當中。

她知道卓恩的身份，如果從頭追查那件事，從卓恩下手無疑是最快的，但她卻不願意這樣做。他曾給她所有的愛，甚至陪她赴死，她不會利用他。

因為，前世也好，今生也罷，她的愛，除了變得更深，沒有任何改變。

唯一不同的是，前生他們是互相相愛；這一生，她於他還只是個陌生人，屬於單戀的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