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皇之威
壹
旗手急忙從襯衣上割下一大塊布條,但面對陳馳腰部流血不止的大洞,他無能為力,神色恐怖,像呆住了一樣。
陳馳慘笑着癱在烽火樓門口,倚坐在門柱旁,看着一個又一個傷兵被扶上馬,他們臉上再也沒有悲傷和恐懼,笑着縱馬向村口趕去。陳馳推開了旗手拿着布條的手,搖了搖頭,說:“你想不想跟他們一起出去啊?”
旗手閉上眼睛,深呼吸后堅毅地說:“我選擇光榮!”
陳馳拍了拍他的肩,嘆了口氣,說:“要是我還能爬上馬就好了。好了,我活不了幾分鐘了,別管我了。去把所有人的遺書藏起來,然後跟他們一起衝出去……”他抬頭凝望着被落日染紅的天空,說:“我會在天上等着你們。”
旗手緊咬牙關,起身走向自己的馬,卻看見道路上不遠處一個正在走來的黑色人影。他認出了那人,是狩刀師。他看起來有些古怪,背上背着把特別長的劍狀物。
旗手向姬羽黑張開了手掌,啟動了奧能彈的法印。
“站住別動!”他說。
姬羽黑看向他,旗手突然感到一陣從頭到腳的戰慄,手上的法印消失了。
姬羽黑念動術語,又向前走了一步,他的一頭黑髮和一襲黑袍突然變成純白色,一條條金色閃着光的紋理出現在他的手上,臉上,每一塊皮膚上,他瞳仁變成金黃色。此時的他就像天神一樣,全身上下不斷涌動着強烈的金色光帶。旗手驚呆了,他的腦海里閃出一個十分陌生卻又十分強大的印象,那是他兒時的幻想與夢想
“劍聖……”陳馳夢囈般地喃喃自語道。
姬羽黑走到陳馳面前,突然用手掏進他的傷口中,陳馳慘叫一聲,但馬上又恢復了平靜,一股可見的金色奧能湧入他的傷口處。
“你的傷勢,我救不了。我會讓你撐到部隊突圍,你可以親眼看到你的人活着出去,我保證。”姬羽黑輕聲說。他扶起陳弛,在旗手的注視下走上烽火樓。
“聖奧能……你是劍聖嗎?”旗手大聲問道。
姬羽黑回頭一笑,說:“沒錯。我是帝國第二十五任劍聖的徒弟,第二十六任劍聖的兄長。我是第二十七任劍聖,封號袚厄。我來率領你們。”
旗手感到一股力量湧上全身,沒有一點懷疑,他跳上馬向村口趕去。在那裏,兩個騎兵營在魔軍兩波進攻后存活下來的士兵都在準備着。他們已經無謂生死,最後四百人的騎兵準備在馬上與三倍多於己的死敵展開決戰。在戰馬上作為騎兵,作為瀚海士兵發起必死的衝鋒.
劉離最後一次清點了士兵人數,這一次他們沒有排列,所有人自由衝鋒,只為殺敵。一股壯烈的感覺湧上所有人的心。劉離突然放肆地笑了,他看見魔軍騎兵也離開了包圍圈,有條不紊地走向村子。雙方的騎兵以自己最擅長的方式一決高下。
所有士兵也笑了起來,放聲大笑。他們在劉離的帶領下也緩緩向對方騎兵前進。魔軍騎兵隊中走出一個披掛全身重甲的巨魔人,騎在狼上有將近四米高。他就是這支魔軍的統領了。他手持長斧,斧尖指着劉離。
劉離拔出自己的刺劍,也指用劍鋒指向那個魔人將領。他明白,那魔人是要和他單獨對決。雙方軍隊在距離六百米左右時停下,劉離立定戰馬,死死盯着那魔人。夕陽染紅了他的馬,盔甲和臉。一股風吹向村子,劉離的戰袍和頭髮開始飄舞。然後是一片寂靜。
背後突然傳來一陣響亮又迅疾的馬蹄聲。
劉離沒有回頭.但他從未聽見過這麼快的馬蹄聲。騎兵們回頭看見來者,不由自主的讓開道路,他們睜大雙眼,注視着那道金色光芒的行進。
一個金色的東西從劉離身邊擦過.劉離看向那人,也睜大了眼睛。他眼前彷彿出現了金色的太陽。他想起了什麼東西……在九年前,相似的火紅色身影也在他眼前出現過。當時作為普通士兵的他,也像現在這樣注視着屹立在平原上雙手拄刀,如太陽般照耀着遍地屍體的身影。
那就是劍聖的風采。
姬羽黑勒緊了韁繩,同樣白色泛着金光的戰馬猛地停住,高高地揚起前蹄嘶鳴一聲。姬羽黑逼視着魔軍部隊,拔出背後的儀刀高高舉起,血紅的光澤從刀刃上泛起。他高高地揚起頭,把刀尖指向魔軍,威嚴地吼了一聲
“跪下!”
魔人騎兵們突然彎腰垮下半截,眼中再也沒有了狂妄和猙獰,身體恐懼地顫動着,就像在君王面前臣服的惶恐臣子一樣。這是姬羽黑獨有的奧術的作用,在他剛剛拔刀的那一刻,名為“屈皇之威”的奧術場從他身上爆發開。這裏現在是屬於劍聖和人族的戰場。
魔軍中唯一還能保持姿態的就剩下統領了。它和其餘所有魔人一樣記起了九年前的夢魘,他們的軍隊被這柄血色儀刀下率領的人類屠戮殆盡。但他緊咬牙關挺起了肩,怒吼着驅動座狼沖姬羽黑沖了過來。
姬羽黑馳動戰馬沖向它,在遭遇的那一刻,他側身向右躲開了長斧,隨着一陣血色的刀光,長刀出現在他的左手。他左手反持着刀,後手緊握着刀柄末端,一個橫斬,魔人在半月牙形的刀影中被直接腰斬。姬羽黑瞬間跳起,在空中旋轉身體借重力又落下斬斷了魔軍統領的脖子,再次旋轉身體,以腰為軸,像風車一般在空中畫出環形的刀影,直接將龐大的座狼從腰部斬成兩半。他落地,振刀,綠色的血灑向魔軍。他再度跳上馬,橫刀沖向魔軍部隊。在他身後,四百名騎兵山呼海嘯地席捲向魔軍。
他們在光的帶領下無畏地向自己的死敵衝刺,向落日衝鋒,揚起漫天塵土。
貳
敖令看清推門而入的來訪者后,站起來行了個軍禮。這間前衛兵團的團長辦公室里來往過各種人,但這次來的人卻是稀客。
戴着金色面具的兩位督軍走了進來,一位是統轄西臨郡的一等督軍,另一位則是瀚海省的督軍長官,地位還比敖令高了一截。敖令知道他們來的目的。
“二位是為了三天前鹿寨村戰鬥的事來的吧?”敖令說。
“沒錯,”瀚海督軍長答道
“但我想先祝賀敖團長防守有方,及時把城外百姓遷入城中,還扼殺了魔軍圍城的企圖。”
敖令嘆了口氣,從書架上取下一瓶白酒,斟酒在三個杯子裏,說:“若非兩個騎兵營拚死送回的情報,現在我恐怕已經是敗軍之將了。”
省督軍長林觴微微搖了搖頭,又說:“這次我們的案件極其重大,容不得馬虎。現在王都派遣來的督軍隊正在路上。誰頭上出岔子,就是死。”
“一支四百人的騎兵隊以幾乎全滅的代價全殲了一千多人的魔軍,這是我們郡從沒發生過的事。若是真的有劍聖在場,那還能勉強說得通。然而,我不相信。”
“我們信與不信沒有用,我也以為劍聖現在應該在輝耀會總部修鍊,不可能會隻身跑到這種地方來。”林觴看了一眼門外,又看了一眼另一位督軍長,低聲說:“這次的事情,似乎觸及了王都一些大人的秘密,小心為上。”
敖令皺起眉點了點頭,他知道劍聖憑空出現在邊境絕非小事。他寧可相信這真的只是騎兵們的幻想,或是其他什麼力量。
“我們要審問所有戰鬥的倖存者,從現在起全城封閉,下午組建調查隊前往鹿寨村,我們會親自隨同前往。”
“可以。但我只有一個要求。”敖令說
“什麼。”
”我的士兵是戰士,不是罪犯。”敖令一字一頓地說。
林觴盯着敖令的眼睛,許久后說:
“只要不違背教義,我就不會動用手段。”
他們二人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辦公室。敖令轉向窗戶望向鹿寨村的方向,思緒萬千。
崇高的劍聖啊,你迷途了多久,你又將去往何方?
姬羽黑在人群中穿過,心裏默念着兩個字:天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