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手帕惹事
藍淵猛地抽回手，雙眸中閃過一絲訝色和疑惑，就這樣盯着她。
無論怎樣，她能確定這種反應里，沒有任何的愛意。
蘇子葉怔了一下，不自然地笑了笑，“我胡亂說的，夜深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藍淵應了，頭也不回地原路返回。
他們三人從小是一起長大的，按理情誼不淺，但自從蘇沐虞性子愈發古怪，瘋癲毒辣后，一切就變了。一個是無依無靠的侍衛，一個是不受寵愛的庶女，自然相互同情，互相扶持。但無論蘇子葉多獻殷勤，藍淵始終不冷不淡，看似對自己很好，但仍舊隔着什麼東西一樣，讓人看不透。
就因為他是被她撿回來的，所以就算她變成這個樣子，對他非打即罵，仍舊對她不死心嗎？
蘇子葉呆站在月光下，獨自喃喃着，眼睛微眯，用力扯着手中的帕子。
山林中的鳥雀眾多，堪比鬧鐘，蘇沐虞睡了長長一覺，仍不覺滿足。
用過早齋后，蘇沐虞便隨着去念佛了，過程很是漫長無聊，她偷偷張望了起來，發現蘇和和蕭氏兩人模樣虔誠得很，看樣子倒是個善男信女。
她眼珠轉了轉，沒發現什麼有趣的，最後眼神停留在台上的一個老和尚，身着袈裟，面目含笑，看着很是面善。
忽然，對方抬起眼帘，向自己看了過來，然後定定地盯着她。這就像是課堂上老師找人回答問題，但卻沒有人舉手，所有人都低着頭，只有你和老師四目相對......
蘇沐虞緩緩低下頭，餘光好像看見那和尚展顏一笑，再抬頭，那和尚已收回了目光，臉色未變，不知方才的是不是錯覺。
不過她也並沒有在意這個小插曲，滿腦子都是如何為男女主製造機會，時間一點一滴過去。
小月提着食盒在路上碰見巡邏的任平生，笑道：“任侍衛，昨天謝謝你幫我照顧大小姐了！”
任平生憨厚一笑，道：“小事而已。”
“那我先去給大小姐送午膳了。”
任平生頓了一下，叫住了小月，難為情地問道：“大小姐她…...喜些什麼吃食？”
小月不明就裏，但想着還欠着別人的人情，便回道：“大小姐喜清淡。”
“清淡的...…”任平生眼神放空，若有所思道。
小月打量着任平生，突然盯着他的胸口，驚道：“你這個哪裏來的？”
任平生的思緒一下被小月突然緊張恐懼的語氣拉回。
“什麼？”
小月緊皺着眉頭，看到遠處有其他侍衛，便壓着嗓子。“你怎麼能偷大小姐的手帕？！”
“什麼？”
任平生順着小月的視線，不知所以地拿出塞在胸口的手帕。
小月伺候蘇沐虞多年了，雖只看到露出來的一角卻也能確定那就是蘇沐虞的帕子。
“這個？這是大小姐給我的啊，難道…這真的是…”任平生把手帕遞去確認。
“當然！這個料子都是大小姐親自挑選的！你說是大小姐給你的？這不可能啊！大小姐的貼身之物怎可能會給你？”小月狐疑后篤定地說道，眉頭越鎖越緊。
任平生便將昨日之形告知。
這說的是大小姐嗎？怕不是將二小姐認錯了吧？不過大小姐最近的確有些怪異......
“罷了，我去問問大小姐，你且收到它！”說完便愁雲慘淡地離開了。
蘇沐虞從小性情乖戾，連青梅竹馬的藍淵都能整得半死不活，如果發現有人偷了自己的手帕，一個任侍衛還經得起她折騰嗎？
小月離開后，任平生看着手中的帕子。
“貼身之物嗎？”
一種別樣的情緒在任平生的心中回蕩。
蘇沐虞看着桌上的粗茶淡飯嘆了口氣。“有無酸辣之食，或甜食也可，這我實在沒有胃口啊。”
小月微微咋舌，大小姐以前不是不喜口味過重嗎？她忙道：“這些寺里沒有，不過甜糕什麼的倒是從府中帶來不少，我這就去拿。”
小月不會想到，對面的大小姐早已不是原來的蘇沐虞了。
糕點擺好，小月在旁不安地瞄了瞄。
蘇沐虞見狀道：“有話就說，作什麼扭扭捏捏的。”
“大小姐，您是不是給了任侍衛什麼物件?”
“什麼物件?”蘇沐虞疑惑道，后又舒展眉頭，“哦，有！一個帕子！”
看着小月疑惑的表情，蘇沐虞似乎明白了些什麼。閨門小姐的帕子怎能隨隨便便給一個侍衛？若被人聽去加以渲染，妥妥的私定終身啊！蘇沐虞微顫着抿了口茶，懊悔自己不該如此大意，畢竟原身樹敵不少。
“這樣......”蘇沐虞靈機一動，讓小月靠過來，耳語了一會。
入夜，涼意漸深，雖身處寺內，卻讓人不寒而慄，像黑夜中有着靜伏的猛獸，隨時會打破寂靜。
蘇沐虞剛準備入睡，一陣敲門聲突然響起，在寧靜的夜色里顯得很突兀。
這麼晚，會有什麼事？
蘇沐虞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小月打開門，發現是蘇和的貼身丫環。
“大小姐，老爺叫您去他房裏。”
蘇沐虞心有不安，交代了小月幾句，披了件衣服便跟了過去。
“父親，也許是姐姐不小心的，既然女兒並無大礙便算了吧!”
蘇沐虞剛到門外邊，就聽見了蘇子葉略帶哭腔的的聲音，委婉動人，使人心生愛憐。
蘇和壓着怒氣低吼道：“你別替她解釋了，人命關天的事，再不管教成何體統!”
縱然還未進去，蘇沐虞也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緊張感，皺了皺眉，輕輕推開了門。
屋內眾多侍衛與丫環排在兩旁，蘇老爺和夫人坐在上座，而蘇子葉坐在一旁，與丫環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此時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進門的自己身上。
“父親這麼晚叫我來所為何事?”蘇沐虞雲裏霧裏地看着這場面。
蘇和看蘇沐虞來了，錘了錘桌子，指着她道：“我本以為你只是被寵壞了，有些小脾氣，現在看看，呵，你眼中連王法都沒有!”
蘇沐虞被罵得莫名其妙，掃視周圍的人，表情淡漠。藍淵也望着自己，眼中劃過一絲憤恨。旁邊的任平生則如其他下人一般，只是獃獃地，似乎還沒搞懂狀況。
“小滿，你細細複述一遍事情的經過，大家也都在這，你不用怕。”
蘇夫人一邊安撫蘇和一邊緩緩說道，並向蘇沐虞擠了擠眉眼，她在拖延時間，這是在讓自己趕緊想好借口。
“約半個時辰前，二小姐說悶得慌，奴婢便陪着小姐出去走走，正經過一片竹林，哪想到山石後面突然冒出一個黑影，猛地推了小姐一把，那是個山坡，小姐一直往下跌落，要不是小姐抓住了崖邊的石頭，差點就掉山崖下去了！後來幸虧藍侍衛及時趕到，把小姐救了上來！再晚來一會，恐怕小姐就…”
說完小滿就掩面而泣，蘇子葉也眼光盈盈地，用帕子擦拭眼角。
這情節...怎麼這麼熟悉？可她沒做啊！差點都開始懷疑自己了......
“那這與我又有何干?”蘇沐虞沉住氣，環抱手臂，皺眉望着兩人。
誰知蘇和氣道：“你看你說的什麼話！無論與你有無干係，你連一句關心的話也沒有！”
蘇沐虞摸摸鼻子，她才剛穿進來，自然對她沒什麼感情，只想着脫干係，一時露餡了。
蕭氏在一旁勸慰了幾句，蘇和知道她在為蘇沐虞開脫，雖然生氣，但也不好在下人面前拂她的面子，只好裝作沒聽見。
蘇和怒道：“小滿，給她看！”
“這是崖邊撿的，大小姐，這可是您的帕子?”說著小滿顫抖着捧出一方青綠色絲帕。
任平生望見陡然眼瞳放大，與小月一樣額頭生出細細密汗，驚慌之餘並未察覺到身邊人勾起的嘴角。
藍淵死盯着帕子，眼神似乎能躥出火來。
“恩，的確是我的。”
呵，沒想到來得這麼快......着實始料未及。
蘇沐虞並不辯解，小滿和蘇子葉沒料想到她會承認如此之快，一時間也忘了如何接話。
蘇沐虞腦中飛快轉動，這個帕子是給了任平生的，怎麼會出現在崖邊，難道兇手是任平生?這幾個人的神情怪怪的，話中漏洞太多，是她們在說謊？明明我沒有推動這個劇情，為什麼還是照常發展，哪一個環節出錯了?
蘇沐虞深呼吸，腦袋裏亂得很，這時蘇和嘆了口氣。
“平時你待下人嚴格也就算了，這可是你的親妹妹！如此我只能請家法了！”
蘇夫人心一驚，正準備求情。
“父親莫急，帕子是我的無疑，可是我何時承認兇手就是我?”蘇沐虞不緊不慢地落座，盯着面前兩人。
“哦？你有什麼想說？”蘇和深知大女兒任性，但是若不是她做的，他也萬萬不會委屈她的。
“小滿，那黑影的身材如何，是否與我相似？”蘇沐虞望向小滿，看她能扯出什麼來。
“天黑，未能看清。”小滿逃避着蘇沐虞的眼神。
“未能看清？你也說了你跟在二小姐身後，來人是胖是瘦，是高是矮，身着何衣，總不會一點也看不出吧？”
蘇沐虞玩味地看着兩人，勾了勾嘴角接著說道：“還是說你根本不在二小姐身旁，而是擅離職守，論理來說可是要打板子丟出去的！”
小滿頓時慌了神，跪了下來。
“天色黑沉，當時又受了驚嚇，就連我也記不清，還請姐姐別難為她。”看到小滿已亂了陣腳，蘇子葉只能自己上陣。
“所以證據只有這一個帕子？”蘇沐虞單手撐着額頭，漫不經心地問道。
“是。”蘇子葉正襟危坐，面對如此多的疑問仍一副胸有成竹之感。
她笑着看向蘇子葉。“就憑一個不知何人丟的，何時丟的帕子，妹妹就認定我是兇手?”
“這府中有誰敢私藏姐姐的帕子？”蘇子葉眼眶微紅，裝作一副不擅辯解的模樣。
蘇沐虞心中微寒，蘇子葉一直故意地把話題往帕子上面引，心機頗深，沒有她想的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