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大意中招
天色已晚,廳中添了幾支蠟燭,頓時明亮幾分,一如蘇沐虞眼中的光芒,驅散了些許冷意。
“我們從頭開始。”
先前拋出的兩個問題均鑽進了死胡同,蘇沐虞只好重新梳理。
“剛到此地第一晚,眼皮子底下死了一個,引起了我們的着重注意;接着第二晚我們來鎮長家中做客,兇手極其囂張地再次犯案,且成功銷聲匿跡。”
蘇沐虞挑眉道:“相信大家都看出來了,他如此高調行事無非是為了營造兇手非普通人的假象,欲把一切都推到所謂的“魔物”身上。兇手很聰明,膽子也大,若不是我們突然到此,也許此事早已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
一個偏遠的村鎮裏,年輕男子頻繁被害,胸口的血洞裏空無一物,若是妖魔作祟還能理解,但兇手既為人,那就必和陰謀詭計有關,加上這兩天的頻繁作案,不禁讓人覺得好像什麼可怕的事情將要發生,留給他們的時間肯定是不多的。
“從這件事裏我們可以得到兩個信息,一:下手之人,或者說兇手之一是一個普通人;二:這個人對我們的行蹤了如指掌,必是接近過我們的人。結合這兩點,可以縮小兇手的範圍!”
孫清安又應道:“這算不了什麼,我們聲勢浩大,掌握到我們的行動並非難事。”
這人倒是不像無是道觀其他人一樣只會反駁諷刺,反而一直在認真思考她的話。
蘇沐虞沒有責怪他頻繁貿然打斷的行為,繼續道:“正因如此,所以我們布了一個局!”
“我們將鎮上所剩的壯年男子家都設下了結界,再輪番隱身保護,過程雖然麻煩了些,但至少能最大程度保護住下一個受害者,幸運的話還能抓住兇手。”
戚明梓皺皺眉頭,他早就想到了這個方法,可兇手也是個普通人,如此精密的結界實在太耗時耗力,便花心思在排查嫌疑人身上,但一周過去了,效果甚微,他掃了一圈千鍾宮之人,如此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也全成了無用功,不禁覺得慶幸,也有些可笑。
此言一出,大多數人都顯得有些驚訝,他們也經常去守護百姓,但怎麼就從未發覺任何陣法?但想到之前他們也佈設過奇異的陣法,這些疑惑便放回了肚子裏,不過如此挖苦嘲諷的好機會,林姝煙是不會放過的。
“不過白白浪費精力罷了,要是省下來查線索,怕是早已找着兇手了!”
蘇沐虞無奈頓了一下,學着她的語氣道:“不過白白浪費口水罷了,要是省下來聽我說,怕是早已解開謎團了!”
“你!”
有幾人忍不住笑聲,氣得林姝煙臉色青白,未等林姝煙發作,蘇沐虞繼續分析。
“結果大家都看到了,沒有受害人,可一個兩天之內連殺兩人的兇手怎麼會突然停手呢?那麼一定是因為他發現了結界!”
何以沫立馬佯裝疑惑道:“那就奇怪了,兇手為普通人,如何發現結界呢?除了我們,此事可只有鎮長一人知曉啊!”
兩人一唱一和的,帶動着眾人的思緒。
蘇沐虞望向鎮長,對着他那雙已有些渾濁的雙眼,一瞬間,她似乎看見了微僵的表情。
感受到眾人忽然投來的質疑目光,鎮長臉上立馬升起一絲怒氣,語氣也重了許多。
“仙師所言無不暗指在下和那兇手有關係,實在是天大的冤枉!據仙師所言,既然兇手有妖魔鬼怪襄助,定是那東西看出了結界告知兇手的,仙師可千萬不要錯怪好人吶!”
蘇沐虞並不回答,而是淡淡地反問道:“鎮長,你知不知道這個結界有多複雜?”
鎮長愣了一會,蘇沐虞繼續道:“因兇手為普通人,所以不能用一般的鎮魔結界,而是要用特殊的法器設下一個又一個精細的結界,才能擋住一個有殺意的人!”
鎮長板著臉,壓住火氣道:“在下知仙師辛苦,但這並不能說明在下與那兇手有關!”
“在下只是想說......”蘇沐虞勾起嘴角,一句輕飄飄的話盪在空中,頓時化為一股涼意。
“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結界。”
眾人愣住了,鎮長臉上的神情也兀地僵住了。
“什麼?!”戚明梓皺眉道。
“如此複雜麻煩的活兒,貴派不想做,我們自然也不想做,吃力不說,還容易不討好,你說是不是?”蘇沐虞臉上笑盈盈的一雙眼睛澄澈透亮,似乎能看穿他的心思。
戚明梓微微一怔,移開眼眸佯裝沒看見,不過心裏已經大致明白了。
真不知是她的膽子太大,還是她的直覺太准。
“你......是在詐我?”鎮長瞪大了眼睛,看似混沌的眼眶裏溢出些許戾氣。
身後有這麼多人,蘇沐虞自然不怕,笑道:“鎮長,您不會想說,這只是巧合吧?”
“無論仙師信與不信,這就是巧合,也許是那兇手想要栽贓陷害於我也說不定!”接着,鎮長的語氣又低落許多,“在下勤懇為民二十年,怎會做如此傷天害理之事?!”
也不知出於什麼心理,也許就是單純的想奚落對方,林姝煙立即站到了鎮長一邊。
“前有濫用職權,後有誣陷官員,蘇沐虞,你也太放肆了些!”
“姐姐也許只是操之過急,望林小姐體諒!”蘇子葉趁機試圖將此事板上釘釘,巴不得趕緊定下她的罪名。
“你這人也真是善良過頭了!你家這個嫡女如此針鋒相對,欺辱於你,你竟還求情?”林姝煙怒其不爭,搖了搖頭。
見狀,無是道觀中人對蘇沐虞意見更大了,但讓人沒想到那邊還是有明眼人的。
一向不喜歡摻和這種女人拌嘴的孫清安,此時卻站出來發聲道:“何來濫用職權一說?又何誣陷官員一說?”
眾人靜了下來,戚明梓也轉過頭不解地盯着他。
“你幹嘛?!”鄭力低聲斥道,不理解他為什麼向著別人說話。
孫清安倒是沒瞧他,淡淡道:“我向來幫理不幫親!”
蘇沐虞趁機大聲道:“濫用職權純屬污衊,我等早已解釋清楚,至於誣陷官員更是毫無根據,林小姐大可不必如此操之過急給我們安下罪名!”
雖然她不是慫蛋,但這些話若是一傳十十傳百,傳到了皇城,就算問心無愧,也多多少少會受到點影響,何況傳言說皇帝喜怒無常,還是不要落下口實比較好。
林姝煙抱起手臂剛要動嘴皮子,瞥見一個身影大步踏進門廳,身上的焰氣頓時滅了一半,不知怎的往後退了半步。
“師兄。”幾人喊道,原是任平生回來了。
任平生面無表情,但微皺的眉間隱隱有一絲挫敗。
看來沒有找到。
他們雖然知道鎮長家中後院有一股奇異的結界存在,但卻始終找不到入口,本想着趁今日再仔細尋探一番,沒想到還是失敗了。
看來這結界不簡單。
但氣氛已經烘托到這了,無論如何也要抓住他的馬腳。
兩人互相傳遞眼神,不用多說一句話,兩人已明白了對方的意思,藍淵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任平生,一如方才看孫清安的眼神。
“不瞞大家說,我曾和兇手對上一面,只可惜當時夜色濃重,而我又醉成爛泥,沒有抓住他,實乃罪過!”
此言一出,眾嘩然,鎮長和那僕人面色有了異樣的變化。
“但!我模糊記着那人在月光下的輪廓,所以我希望鎮長和您的手下能配合我,彌補我的罪過!”蘇沐虞清亮的嗓音穿透人群。目光炯炯,語氣不容拒絕。
眾人看向那手下,身着樸素,唯唯諾諾地靠在牆邊,頭髮也不知多久沒打理過,有些蓬頭垢面的。
那人也不說話,眼神空洞。
鎮長猶猶豫豫的,為難道:“......仙師要我等如何配合?要不仙師就別為難他了,他跟我好多年了,的確腦子不太靈光,鎮上的百姓都可作證!”
其實蘇沐虞一直懷疑的就是他,這個人只需站在那,就全身疑點重重。
“無妨,不為難,請鎮長躺在地上,你這位手下跪在你的身側即可。”
要求並不複雜,鎮長沒有拒絕的理由,只好慢吞吞地指揮那奴僕動作,然後按指示跪在其身旁。
為準確還原,蘇沐虞要了一壺酒,喝了幾大口下去。
今夜無月,何以沫掏了一顆夜明珠定於大廳上空,任平生大手一揮,燭光全滅,頓時所有人置身於黑暗之中,只有那夜明珠發出溫潤的光亮。
花玉兒見狀一聲驚呼,慌張下抱緊了戚明梓的手臂,蘇子葉見狀也佯裝害怕,戚明梓急忙掙脫花玉兒護在蘇子葉身旁。
孫清安皺皺眉,主動站在花玉兒身邊,但嘴上還是那副樣子。
“這有什麼好怕的?”
花玉兒委屈地低下頭。
這酒勁很大,只見蘇沐虞已生出微醺之意,慢慢靠近躺着的鎮長與跪着的鎮長手下。
那手下感知到什麼,猛然回頭,眼睛正對上蘇沐虞,蘇沐虞頓覺回到了那個夜晚,也在那一瞬的同時,夜明珠掉落下來,大廳里充斥着黑暗。
“是他!”
蘇沐虞大喊了一聲,只見一個黑影極速地竄出門外,眾人見狀盡數追了出去。
蘇沐虞剛想追上隊伍,卻發現全身癱軟無力,顯然中了迷藥,想要喊人卻已沒了力氣,不一會,便緩緩地倒了下去。
該死!中招了!
蘇沐虞想要呼救,可是身骨軟綿,毫無力氣,直至眾人皆走遠了,她也沒能發出一點聲音。
昏暗的大廳里只剩下她和......
耳邊傳來腳步聲,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依稀辨得那人的模樣。
是鎮長!
鎮長微微一笑,眼中閃出精光,一反從前憨厚模樣。
“挺聰明的,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