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冤家路窄
廚房裏，蕭氏在一邊翻炒着菜一邊說著什麼，而她的身旁竟站着藍淵，正埋頭切着菜。
“不要切這麼大塊，炒不熟的！哎哎，也別這麼碎啊，下鍋還不成湯糊了？”
藍淵則在一旁安靜地聽着，拿刀的手一會成殘影一會停在半空，手足無措。
不知為何，蘇沐虞竟不覺得違和，反而有種溫馨之感。
修仙者自然比旁人更耳聰目明些，藍淵很快就發現了她，他愣了愣，展開笑顏道：“大小姐。”
令蘇沐虞沒想到是，她並沒有在藍淵的眼神中看出求救的意思，似乎還挺喜歡正在做的事情，又接着切起菜了，似乎還挺沉醉其中的。
“娘，廚房裏的其他人呢？”
蕭氏笑了笑，道：“藍淵一個人頂十個人，用不着他們！”
蘇沐虞轉了轉，發現牆角放着一筐筐切好的菜，估計這幾天蘇府的廚娘會清閑許多。
閑來無事，蘇沐虞坐到灶台後，看起火來，時不時添個柴，看着忙碌的蕭氏和藍淵，嘴角不自覺地揚起。
一道道菜出了鍋，香氣瀰漫，蘇沐虞道：“藍淵，你先端過去吧！”
藍淵沒辜負蕭氏的期望，一個人愣是把幾個大菜盤都端得穩穩噹噹，大步走了出去。
蕭氏見狀笑了笑，道：“雖然子葉說藍淵為人古怪，可我看吶，倒是比許多人強，也乖巧多了！”
沒想到蕭氏會這麼喜歡藍淵，倒是很出乎她的意料。
蕭氏做完飯要回房換衣，兩人走在青石板小路上，見蕭氏心情不錯，蘇沐虞裝作無意道：“娘，我記得小時候頭受過傷，您還記得具體發生了什麼嗎？”
蕭氏沒覺察出異樣，她道：“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就是想問問，小時候的事記不大清了，總覺得模模糊糊的，心裏難受，若成了心結，於我修鍊無甚益處呢......”
自從蘇沐虞去千鍾宮后，蕭氏就總覺得空落落的，她對修鍊之事了解不多，便四處打聽，就有那麼一次聽人說過修鍊之人容易走火入魔，心裏就挂念上了。加上蘇沐虞連哄帶騙的，蕭氏立即信了九分，神情嚴肅地拉蘇沐虞進房。
“乖女兒，這種事可馬虎不得，你有什麼想問的，儘管問！”蕭氏本就一直苦惱自己幫不上女兒的忙，現在女兒只不過是想知道一些小時候的事，自然知無不言。
蘇沐虞沒想到能這麼順利，看蕭氏擔心的神色無比真誠，突然有了一種羞愧之感，她道：“就是想知道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蕭氏點了點頭，緩緩道來。
小時的蘇沐虞乖巧善良，人見人愛，那日她剛滿五歲，不知怎的和小她一歲的蘇子葉爬上了高高的牆頭，姐妹兩人玩耍時竟不慎將要跌落。這一幕被藍淵看見了，雖然年紀還小，但他從小武藝過人，爬牆頭還是輕而易舉，在兩人跌落之際，藍淵一把就拉住了蘇子葉，蘇沐虞便結結實實摔了下來，腦袋磕在了石頭上，當時就暈了過去，血跡橫流。
那時候蘇沐虞已經沒氣了，大夫也說回天乏術，可就在大夫剛說完話時，蘇沐虞竟奇迹般地醒過來。蘇府上下自是開心不已，蕭氏更是因大起大落，從那時候，心臟就落下了點毛病。
不過，令人更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自從蘇沐虞醒過來之後，她性情大變，蠻橫張狂，把蘇府搞得雞犬不寧。他們找道士來看，道士說她因從鬼門關走了一遭，丟了一魄，所以才導致如今模樣。
夫婦倆對於失而復歸的愛女壓根捨不得打罵，覺得是自己看管失誤，兩人信佛，於是經常去萬山寺進香捐錢，希望上天能把那一魄還給她。
蕭氏娓娓道來，說到傷心處還捂了捂胸口，神情不似作偽。
至此，蘇沐虞終於明白，為何蘇府上下，尤其是老僕人，都不太喜歡藍淵。應該是他們都覺得是藍淵害蘇沐虞變成如今模樣，所以後來藍淵被蘇沐虞虐待，也並沒有人同情他。
聽完后，蘇沐虞久久不能平靜，不僅是因為故事裏蹊蹺的劇情，更是心理上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好像有什麼模模糊糊的東西在她腦子裏成形了，但是就差那麼一點。
蘇沐虞想不出來是哪裏不對勁便放棄了，想起今日的事情，又問道：“我還有一事不明，您今天和藍淵......”
蕭氏知她意思，便道：“你現在恢復了，性子也好了很多，娘沒那麼氣了。藍淵他雖出身低微，但如今是名門正派弟子，不宜起衝突，且娘聽聞你與他關係還不錯，若是以後你有什麼事，他也能幫襯一把。”
本以為只是婦人心善，沒想到還有這一層意味在，果然母親是最周全細膩的。
“還有那任平生，他之前受過你恩惠，與你關係不錯，現在更是吳掌門的弟子，你可不要和人玩惱了！”
蘇沐虞聞言不禁笑了，蕭氏真的還把她當孩子看，但這種叮囑也是分外可愛，她重重點了點頭道：“放心吧娘！”
兩人往廳堂走去，發現藍淵正孤獨地站在外面，蘇和也孤獨地坐在裏面。
不難猜到，藍淵送了飯菜過去，兩人碰上了面。蘇和礙於他的身份，不敢讓他出去，但心裏不喜；藍淵不傻，自動站在了門外，一如以前做侍衛時的樣子。
蕭氏和蘇沐虞相視一笑，蕭氏走過去抓起藍淵的手臂，將他領了進來。
“怎麼說也是從小看到大的，如今你入無是道觀，拜在馭風長老門下，今後可要好好把握機會，虞兒性格莽撞，若有什麼事，你們倆可要齊頭並進才是！”蕭氏聲音不小不大，剛好能傳入蘇和耳里。
蘇和自然聽懂了，表情也自然了些，看不出什麼不快了。
直到蕭氏拉他靠近了飯桌，藍淵才明白什麼意思，忙道：“夫人，這於禮不和，屬下還是......”
“怎麼還屬下屬下的，你如今身份不同，不必再如此！”蕭氏語氣雖然嚴肅，但心底還是喜歡這份謙卑的。
藍淵望了望蘇沐虞，正色道：“屬下永遠是大小姐的侍衛！”
幾人愣了愣，蕭氏笑道：“好好好，你這孩子真是......那和長輩吃個飯總行吧！”
藍淵似乎還想拒絕，被蘇沐虞一把拉過到她的身旁，“來，坐這。”
看兩人拉拉扯扯的，蘇和眉頭微皺，剛要出聲，蕭氏朝他擠了幾個眼神。
兩人一起長大，以後在外還要互幫互持，關係好反而是好事。
蘇和自然也理解蕭氏的意思，雖然子葉回來時說過藍淵行事詭異，獨來獨往，脾氣奇差，可如今看着倒是比以前親近多了。
但看着寶貝女兒給他夾菜，逗他說話，還是拒絕直視。
蕭氏見狀笑着給他夾了菜。
和長輩，尤其是關係一般的長輩一起吃飯有多尷尬，蘇沐虞能理解，於是她便時不時和藍淵說話，緩解他的不舒服。
藍淵看着碗裏滿滿的菜，和蘇沐虞不時的笑臉，嘴角不再緊緊抿着，終於動起了筷子。
修仙者不像凡人那樣會經常感到餓，因為他們所吃的靈物里蘊含的能量巨大，足以支撐他們幾天都不需要再進食，所以兩人吃了幾口就停下了筷子。
夫婦兩知道他們有要事在身，不再多留，蘇沐虞看着他們忽然有些不舍，過去抱了抱兩人，蕭氏欣然接受，蘇和有些僵硬，但還是沒有拒絕，最後和藍淵離開了蘇府。
皇城上無是道觀的隊伍不見蹤影，也無人聯繫藍淵，這讓蘇沐虞疑惑的同時也更加同情他，自然就帶上他一起走了。
而任平生一行人正在約定好的地方等着她，只是任平生看着蘇沐虞後面跟着的人，眉頭皺了皺。
蘇沐虞道：“他和隊伍走丟了，先和我們一起吧！”
雖然他是無是道觀的弟子，但蘇沐虞人緣還算是不錯的，何況他看起來很乖巧安靜，千鍾宮弟子又都比較熱情，所以沒什麼異議。
“走丟了？”任平生顯然是不信的，直勾勾盯着藍淵。
藍淵眼神淡淡的，但也毫不退卻。
“好了好了，先別管這些了！有些門派已經出發了！”何以沫的催促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聞言，任平生才慢慢移開視線，拿出千鍾宮分發的的路線圖，該圖有仙雲國各地魔物頻出的地方。
這是歷練中大家都默認的規則，以往的歷練是弟子下山後一個人四處奔波，若遇見不平之事便自行解決，若什麼事都沒遇到，就感受當地風土人情，長長見識。但如今的歷練不一樣，是由各門派給弟子們一張圖，上面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弟子直奔這些地方一一解決，大大提高了效率。
效率是提高了，但失去了最本質的東西。一個個修道的門派變成了皇族的“奴僕加工廠”，四處充斥着一股“內卷”的氣息，蘇沐虞不覺得這是什麼好事。
“觀星鎮，吃心魔物出現，該地官府毫無線索，無力追兇，已經連續死了六個人了，我們第一站就去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