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次相識
二人走了約半個時辰,來到一個破廟。玄衣少年無所事事地走了進去,逕自坐在一堆已燒完的柴火前。白衣少年在門口踟躕不定,他可是堂堂的千金大小姐,讓她住在這樣一個破廟裏,以天為蓋,以地為席,還有各種小動物爬來爬去,那還不如殺了她!
此時,玄衣少年的聲音傳來,道:“你不進來?”白衣少年想到那些稀奇古怪的小動物,不禁摟了摟自己的身子,道:“這麼破的地方,怎麼住人?”玄衣少年笑道:“原來是嬌生慣養的公子哥,既然看不上這個破地方,那你今夜便在外面露宿吧?別怪我沒提醒你,夜裏要是有什麼妖魔鬼怪前來,可千萬不要害怕!”
此話一出,一陣風刮來,周圍頓時陰森的可怕。白衣少年尖叫了一聲,突然衝進廟裏。不料,被破廟門口的一根橫木絆到,便四腳朝地的摔了出去。待他抬起頭來,卻是一臉狼狽,嘴裏還含着稻桿。
玄衣少年不禁大笑出聲,完全沒有要過來攙扶之意。白衣少年發了瘋似的爬起來,朝他沖了過去。玄衣少年見狀,飛身坐到廟樑上,大喊道:“你摔跤,跟我又何幹了?為何要追我?”白衣少年雙手叉腰,怒喝道:“你給我下來!”玄衣少年斜躺在樑上,邪邪一笑,道:“我不下來,想抓我?那你便上來。”
白衣少年急得在下面直跺腳。突然,他靈機一動,眼裏閃過一絲狡黠,道:“你真的不下來?”玄衣少年竟洒脫地躺了下來,道:“不下來!”白衣少年又道:“好,那你一個晚上都不要下來,就在上面好好獃着。下來的便是烏龜王八蛋!”說完,竟轉身走到旁邊,搬來一大堆柴火,堆在少年正下方。片刻后,從懷中摸出火摺子,漫天火光,頓時朝玄衣少年撲去。
玄衣少年大駭,來不及多想,飛身而下。白衣少年快步上前,擰住他的耳朵,道:“你不是說不下來么?怎麼這麼快便乖乖的下來了?哼,烏龜王八蛋!”玄衣少年吃痛,喊道:“放手,放手,君子動口不動手,你怎麼像個潑婦般?”
不說不要緊,此話一說,白衣少年擰着他耳朵的手,更加了幾分力道,道:“我是潑婦怎麼了?你也好不到哪去!還有沒有一點憐香惜玉之心?”說完,方意識到他話中的破綻,抿了抿嘴,又道:“你才是潑婦,你全家都是潑婦!”
玄衣少年往他腋窩一抓,便以閃電般的速度反手抓住他的手,站在白衣少年的背後,道:“憐香惜玉?也要看看是什麼香什麼玉?”突然,一陣香氣撲鼻而來,不禁微微出神。
白衣少年見狀,從他的束縛中掙扎出來。正待出招,玄衣少年喊道:“停,你還有完沒完了?我道歉還不行么?”白衣少年嘟了嘟嘴,道:“那還差不多!”說完,在火堆旁席地而坐。
玄衣少年見狀,嘴角輕揚,坐到了他旁邊,道:“喂,你叫什麼?”白衣少年猶豫了一下,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白靈!”玄衣少年一愣,“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白靈,百靈,雖然是好名字,但若是用來配兄台,倒顯得……”
白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顯得什麼?”玄衣少年脫口道:“有點不男不女!”說完,想起面前之人的無理取鬧,不禁往旁邊退出一大步,雙手擋在胸前,笑道:“說好了,君子動口不動手!”
白靈微微一笑,朝他勾了勾手指,道:“你把我想成什麼人了?我又豈會如此小氣?過來!”玄衣少年猶豫片刻,慢慢的挪了過來,待來到跟前,白靈突然擰起他的耳朵,道:“你說對了,我就是小氣,怎麼了?你說誰不男不女呢?”
玄衣少年急忙求饒,道:“放手,趕緊放手,好了,我,是我不男不女,好了吧?”白靈翹了翹嘴,鬆開了他的耳朵。
玄衣少年又道:“喂,你姓白?那白喬可是?”白靈雲淡風輕道:“我爹!”玄衣少年恍然大悟,道:“原來是白首富之子,難怪看不起我們這個破廟。”
白靈白了他一眼,問道:“你呢?你叫什麼?”玄衣少年笑道:“流雲!”白靈喃喃道:“流雲,天上流動之雲,變幻不定,你爹給你起這個名字,看準了你的個性了吧?可是,你要知道,高處不勝寒,一個人累了,總是要停下腳步,找個肩膀依靠。就像雲累了,也要找些同伴,化成那漫天的雨,落到地上一樣。”
流雲獃獃地看着她,心中竟是五味雜陳。片刻后,眼神暗淡,眼裏流露出深深的孤獨與寒冷,久久不語。
白靈見狀,乾咳一聲,問道:“我看你輕功不錯,你是哪門哪派的?”流雲道:“無門無派,只是江湖遊俠罷了!”白靈嘆道:“江湖遊俠挺好的,我還羨慕不來呢。你看如今的武林,魚龍混雜,人人追名逐利,還大打出手,哪還有君子之風?”
流雲緊緊的盯着他,嘴角露出一抹懶懶的笑,道:“這只是你身邊的武林,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正義之人大有人在!”白靈看着他,道:“比如呢?”流雲指了指自己,道:“比如我!”
白靈“撲哧”笑出聲來,正待打趣,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拐杖敲地的聲音。白靈一驚,二人互相交換了眼神,默默不語。
此時,一陣蒼老深沉的聲音傳來,道:“二位少年,在下途徑此地,可否同宿一宿?”仔細一聽,卻是中氣十足。白靈喊道:“此地本非我二人所有,有何不可?老人家請進吧!”
話音一落,一個駝背老頭出現在二人面前。只見他身高不到五尺,臉頰瘦削,手裏拄着一根檀木拐杖。看着年過半百,那拐杖,卻是擲地有聲。而那腳步,也是鏗鏘有力。
老頭一走進來,便徑直的坐到二人的斜對面。白靈定睛一看,老頭毫無表情,那雙目,竟是瞎的。而流雲的目光,隨着老頭的到來,也突然冷如冰霜。
老頭沉聲道:“希望我老頭子,沒有打擾到二人的清修?”白靈笑道:“沒有,這本是荒郊野外之地,人多,反而讓人沒那麼害怕。老人家無需見外!”
流雲冷冷道:“這可不見得,那得看來的是什麼人,前輩,你說對吧?”話語裏,似乎有着深深的惡意,又道:“有時候,人越多,危險越甚”。老頭子皺了皺眉,卻笑道:“這位小兄弟好像不太歡迎老夫?”
流雲依然毫無表情,道:“前輩過慮了,這本不是我的地盤,何來歡迎不歡迎之說?”老頭笑道:“那就是了,想是我打擾了二人的交談!”
未待白靈發話,門外突然傳來一個男人的吆喝,道:“南陽老怪,你給我出來!”
白靈聞言大驚,那人口中喊的,莫非是江湖中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的南陽四怪?難道此人竟是那南陽四怪之一?沒想到此人看着面善,雙目失明,竟是那殺人不眨眼的惡魔,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如此想着,不禁朝流雲緩緩挪去。
斜對面的老頭子,竟面不改色,對外面的喊叫置之不理。接着,又傳來尖細的女聲,道:“南陽老怪,識相地趕緊出來,躲在裏面做縮頭烏龜,也不怕世人取笑?你傷我徒兒,奪我聖物。今日,我二人便要與你一一清算!”
話音剛落,白靈只見面前青光一閃,一個中年男子,手舉着劍,從門外飛身而入,直直朝南陽老怪而來。冷冷的劍氣逼人,此人必是武林高手無疑。
只見南陽老怪依然靜坐不動,面無懼色。朝着白靈的耳朵,卻微微抖動。眼看男子的劍,便要直刺他的雙目。卻聽“當”的一聲,南陽老怪舉起一旁的拐杖,不偏不倚的將劍擋了下來。隨後凌空飛起,朝男子踢去一腿。腿力之猛,襲擊之准,讓白靈難以相信,這竟出自一個年過半百的瞎子老頭。
男子也不急不緩,收劍之餘,輕鬆躲過。隨後,二人接連飛身來到了廟外。
白靈迅速起身,躲在門口偷看。只見南陽老怪拄着拐杖,面對着三尺之外的一男一女,冷笑道:“鐵掌雙鷹,沒想到你二人竟追我到此?你那不爭氣的徒弟,得罪我在先,我只是給他一點小教訓罷了!”
廟內的白靈,又是一驚,面前的一男一女,竟是五年前江湖榜上的“鐵掌雙鷹”凌雪鋒、方芷若夫婦二人!二人一向以仁義著稱,此次之事,肯定錯在南陽老怪。
凌雪鋒怒道:“在下的徒兒再有錯,也輪不到你來教訓!何況,你奪他手中之物在先,如今卻在這血口噴人,顛倒黑白?”
南陽老怪仰天大笑,道:“你們這些所謂的武林正派人士,竟做起雞鳴狗盜之事,說出去,也不怕人笑話?”
方芷若咬牙切齒道:“你說什麼?什麼雞鳴狗盜之事?你給我說清楚!”南陽老怪道:“你去問問你那寶貝徒兒,他手中之物,是不是從我身上偷走的?”凌雪鋒怒道:“你……”
南陽老怪道:“世人都知,滇國聖物在我南陽老怪手上。如今,你們說是你那寶貝徒兒之物,豈不是欺人太甚?”
滇國聖物,白靈震驚。滇國,不就是十幾年前,那個神奇消失的寶藏之國么?他們口中的滇國聖物,到底是何物?沒想到一向以仁義著稱的鐵掌雙鷹,竟也覬覦所謂的滇國聖物。
方芷若怒道:“你含血噴人!那聖物,本是有能之人得之,你敢說那聖物是你的么?既然不是,那又何來偷之說?速速交出聖物,否則別怪我刀下無情!”
南陽老怪一臉譏諷,道:“覬覦聖物,竟以替徒弟出氣為由,你們這些武林人士,還真是虛偽至極!”
凌雪鋒舉起手中的劍,喝道:“你們南陽四怪,是武林四害,人人得兒誅之。即使沒有理由,我們殺你,也是為武林除害。”
南陽老怪哼了一聲,道:“我們為害武林?真是笑話,要不是你們這些名門正派,我們何以成為四害?”
凌雪鋒喝道:“難道你們害人,還是我們武林正派人士逼迫的不成?”
南陽老怪拐杖狠狠地敲了一下地面,白靈只覺腳下一陣震動。那南陽老怪喝道:“若非不是被你們逼得無容身之地,誰願意成為武林之害?”只見那方芷若開始變得不耐煩,道:“鋒哥,別跟他啰嗦,簡直一派胡言!快,速速交出滇國聖物,我們今日饒你不死!”只見那南陽老怪嘴唇顫抖,道:“就憑你們,便想取我性命,當我這幾十年白活了么?”
話音一落,便拐杖敲地,凌空而起,雙腿踢踏如風,朝二人襲去。那鐵掌雙鷹既能上榜,自有他們的真本事,也紛紛舉劍,朝南陽老怪飛身而來。
南陽老怪手中無劍,卻似有劍,似乎他的雙手,便是兩把利劍。只見他左擋右擊,招式靈活,雙腿上跳下躍,完全不像一個雙目失明的老人。
鐵掌雙鷹夫婦二人,儘管掌風有力,劍氣十足,在老怪靈活的招式前,竟給人一種花拳繡腿之感,內力略有不及。幾十招下來,手中之劍,便紛紛落地。
這時,站在白靈身邊的流雲緩緩道:“你可知此人是誰?”白靈道:“不是南陽四怪之一?”流雲道:“你可知是哪一?”白靈搖了搖頭,道:“對於南陽四怪,我只聽過江湖傳言,未曾見過真人。今日一見,真是不得不嘆!”
流雲哼了一聲,道:“他便是南陽四怪的老大如劍手!”白靈驚得急忙捂住嘴巴,沒想到此人竟是如劍手!難怪那雙手,猶如利劍般,硬如鋼。
南陽老怪站在不遠處,喝道:“要不是我有要事,今日便讓你二人葬身在此。此次就不奉陪了!”話音剛落,身子一轉,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白靈情急之下,忘了還有鐵掌雙鷹在場,竟沖了出來。只見她四目張望,哪裏還有南陽老怪的身影?
方芷若捂着手上的手臂,朝白靈喝道:“你是何人?”
白靈一愣,急忙舉起雙手,默默轉身。她乾咳一聲,道:“兩位前輩莫見怪,在下只是無名小輩,路經此地,在此廟中落腳。二人如不嫌棄,也可進來與我共享。”
凌雪鋒神情凝重,鼻中哼了一聲,道:“若有你這番閑工夫,我二人便不叫鐵掌雙鷹了。”說著,轉向方芷若,道:“芷若,南陽老怪的武功,果然不同凡響,已遠遠在你我二人之上。既然我們追到了這裏,便前往摩天派,找莫師兄具體商談可好?”
方芷若點了點頭,道:“也好,若有莫師兄出手,相信對付南陽老怪便不在話下!”說完,二人未再理睬白靈,徑直離去。
白靈一臉蔑視,喃喃道:“鐵掌雙鷹又如何?連南陽四怪之一都對付不了,還如此不可一世,我都替你們感到丟臉!”
流雲嘴角含笑,饒有興味地斜靠在廟門口,看着白靈,道:“他們對付不了,你又能對付得了?這就是你們武林正派的嘴臉!”
白靈用力瞪着他一眼,道:“我爹爹和沈伯伯可不是這樣的人!”流雲道:“是啊,你爹和沈丘不是。不過如果不是,你爹的錢是如何得來的?還不是靠壓榨白姓而來!”
白靈一聽,皺了皺眉,心中不服。突然伸出右手,朝流雲快速襲去。儘管出乎意料,流雲竟是腳步未動,輕鬆躲過。白靈繼續襲來,流雲大喊:“喂,君子動口不動手,你怎能說打便打?”說著,伸手抓住白靈襲來的右手,反手一拉,白靈竟動彈不得。
白靈責罵道:“無賴,你放手!”流雲哭笑不得,道:“我哪裏無賴了?就能你說別人,別人就說不得了?”白靈怒道:“就是說不得,我不讓你說!”流雲笑道:“嘴長在我臉上,我愛說誰說誰,你管得着么?”白靈道:“快放手!”流雲道:“不放!”
眼看二人僵持不下。白靈突然扭過頭,狡黠笑道:“最後問一句,你到底放不放?”流雲道:“不放!”白靈突然踮起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流雲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流雲一愣,手上動作放鬆。白靈見狀,抬起右腳,對着流雲的腳,狠狠的踩了上去。流雲抱着左腳,單腳跳開,一邊皺眉,一邊道:“你除了會咬人,還會踩人,還會……你還是不是男人?”
白靈揉了揉手臂,道:“還會什麼?”流雲一聽,臉竟紅的像西紅柿,喃喃道:“反正歪門邪道的招數很多就是了!”白靈看着他,揶揄道:“你不是男子漢么?又不是沒被人親過,還害羞?”
流雲啞然失笑,雙手摟於胸前,道:“親過我的女子不少,親過我的男子,你是第一個!”心中卻想道:“親過我的人,不管男子女子,你是第一個!”他對自己今日的表現,也頗感困惑。要在以前,別說親,只要有女子靠近,便會被他所傷,而對她,他竟沒有厭惡之感。
白靈小聲嘀咕道:“誰說我是男子了?”雖然聲若蚊蠅,流雲卻聽得清楚,卻佯裝未聽清,問道:“你說什麼?”白靈竟微微紅了臉,道:“沒說什麼!”說完,回到了廟中,再次坐到火堆前。
流雲微微一笑,也跟着走了進去,在她身旁坐下,往火堆里添加柴火。看她依然在置氣,忙笑着用肩膀碰了碰她,道:“還生氣呢?”白靈抿了抿嘴,道:“你要是道歉,說你錯了,我便原諒你!”
流雲一聽,輕笑出聲,果然是小女子,翻臉比變天還快。白靈見他只笑不語,問道:“你到底道不道歉?”流雲忙雙手投降狀,道:“好好,我怕了你了還不行,我答應不再說這些所謂的武林正派人士了,好了吧?”
白靈見狀,“撲哧”笑出聲,道:“這還差不多!”轉念一想,問道:“你可聽說過他們口中的滇國聖物?”流雲點頭,卻一副漠不關心的表情。
白靈道:“我倒是聽過滇國的傳說。據說,這是一個很神奇的小國,位於南國之西,國內滿目皆是黃金。只不過,十幾年前,不知為何,突然消失,滇國所在之地,成為一片荒蕪,進去的人,皆沒有活着出來的。滇國有秘籍,集武學大成,練成者,天下無敵。可這只是傳言,江湖中,並未有人見過。何況,這個傳說據說在十幾年前便已停息,如今卻為何突然再次傳出?”
流雲道:“什麼滇國秘籍,都是這些武林人士自欺欺人罷了,若是有這樣的秘籍,又豈會沒人見過,而只是謠傳?”
白靈道:“滇國消失了十幾年,而滇國秘籍的消息,也已停息了十幾年。為何在十幾年後,突然又出現?想必是有人故意放出的消息,讓江湖人士趨之若鶩,掀起江湖之亂,若真如此,此人倒是居心叵測。”
流雲笑道:“沒想到你年紀輕輕,竟如此心懷天下,佩服佩服!”白靈道:“自從滇國秘籍的消息出現后,整個武林,人人都像瘋了一樣,只要一有風吹草動,便群而攻之。若是不查清楚,整個武林,不是會有大禍?”
流雲道:“要瘋也是他們瘋,與我們何干?”說著,雙手摟於胸前,靠着身後的柴堆,眯起了眼。
白靈見狀,也閉着眼,靠了上去。不一會,流雲偷偷的睜開眼,看着面前熟睡的少女,尖尖的小臉,凝脂般的肌膚,長長的睫毛,微顫的眼睛,雖然熟睡,仍讓人覺得靈動萬分,不禁心旌蕩漾。可竟只是剎那功夫,眼裏便又露出冷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