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得印章，痛失怙

清晨的陽光透過枝杈，留給大地斑駁的樹影。李榮保被馬路包裹得里三層外三層的，坐在院子中的太師椅上，舉起手，陽光透過指縫，照射在臉上。

李榮保今日寅時醒來，感覺身上輕鬆不少，特央求早上來看望的兄長允許自己去院子中坐坐。

“阿瑪！阿瑪！”阿菟蹬蹬地跑過來，這半月有餘，小阿菟見父親的次數屈指可數，母親再三叮囑阿菟不可以去父親跟前淘氣，好不容易見到父親坐在院子裏，巴巴地跑過來撲進父親懷裏，撞得李榮保坐的太師椅來回晃動了好幾下。一旁侍奉的馬路的小心臟也跟着太師椅顫了兩顫，心說：小少爺，您可悠着點呀！

李榮保親昵地摸摸兒子的後腦勺，幾日不見，好像長大了許多。“阿瑪有個東西送給阿菟，”李榮保說著從懷中掏出一方錦帕，用枯瘦的手小心翼翼地打開，裏面赫然是一方小印，正是小阿菟抓周禮上那一枚雕刻有獨角獸的壽山石印章。

李榮保將印章拿在手中，倒過來，把阿菟攬在懷中，抓着阿菟白嫩的小手，指着印章上的篆體字，一個一個讀出來：“傅，恆，之，印。”阿菟摸摸印章上的刻痕，問道：“什麼意思呀？”李榮保耐心地解釋道：“意思就是傅恆的印章。”“阿瑪，傅恆是誰？”李榮保揉揉兒子毛茸茸的小腦袋，柔和了聲音道：“傅恆啊，傅恆就是阿菟，阿菟就是傅恆。”阿菟眨着迷茫的大眼睛，不解地看着父親，李榮保又解釋道：“阿菟是你的乳名，等到你長大了，到了開蒙的年紀，大家就會喚你傅恆，取如月之恆之意。”

李榮保將兒子的小臉對着自己，柔聲道：“如果阿菟發現有一天找不到阿瑪了，不要害怕，阿菟只需要快快長大，要成為一個堅強勇敢的人，保護好額娘和姐姐。”阿菟搖着李榮保的手臂，疑惑地問道：“阿菟為什麼找不到阿瑪？阿瑪要去哪？阿菟不想找不到阿瑪，阿瑪可以帶阿菟一起嗎？”李榮保險些掉下淚來，他摸摸兒子的小臉，安慰道：“阿瑪哪也不去，只是阿菟看不見阿瑪了，但是阿瑪可以看見阿菟，所以無論發生什麼，阿菟都不要怕，阿瑪會一直陪在你身邊，護佑着你平安。”

一陣風卷席着陣陣寒意吹過，李榮保緊了緊懷中的孩子，感嘆道：“冬天要過了，春天要來了。春天，春風和煦，春和景明。阿菟，阿瑪無緣親眼見你成人，給你取個字做你的成人禮。君子如春風，至則萬物生。阿瑪，給你取字春和，望你若謙謙君子，讓人如沐春風。”李榮保抱着幼子，望着天空，喃喃自語。

今天的夜晚似乎格外寒涼，馬路從小廚房端了葯，小跑着進屋，暗嘆：這鬼天氣，真是凍死人！“老爺，喝葯了！”馬路將托盤放下，端着葯碗來到床前。“老爺，老爺，喝了葯，再休息吧。郎中說了，這葯啊，不能斷。”說著拍了拍李榮保，可是李榮保緊閉着雙眼，毫無反應。馬路嚇了一跳，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去探李榮保的鼻息，呼吸全無。“啪！”葯碗掉在地上，碎片散落一地，馬路連滾帶爬地出了蘭澤院，去主院報信。

今天的夜晚似乎格**暗，馬齊聽聞小弟離世，眼中猛地留下兩股清泉，一顆顆淚珠從臉部滑落。他如珍似寶當兒子養大的弟弟啊，就這樣離他而去，隨風飄逝。他雙眼空洞，彷彿不知不覺地流着淚，卻一聲都哭不出來，彷彿置身雲海，卻又似水中浮萍，雙腿如同麵條一樣癱軟，思維停滯，好像身處無窮的黑暗。周圍的一切，說話聲，腳步聲，彷彿都與他無關了，如同一樁朽木，倒了下去。

今天的夜晚似乎格外漫長，覺羅氏哭得泣不成聲，卻又聽人稟報，阿菟高燒不退。小阿菟躺在床上，小臉燒得通紅，水米不進，哭鬧不止，額頭燙得嚇人，照顧他的嬤嬤，拿着手帕打着涼水，一遍一遍地擦拭降溫，可是毫無起色。

今天的夜晚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