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荼壘戚(下)
“同樣的,沒人知道五百多年前那一日,皇子戚為什麼會突然昏睡過去,而當時的荼壘帝主又做了一個怎樣的夢境。但是,有意思的是,當年皇子戚在為帝主施展夢境之術的一年後,孤身一人,托着他的那盞油燈,闖進了帝都。至於箇中原因,流傳於世的都是野史上的記載,根本就不可信。”俿癭如此說道,以此作為了他對荼壘戚回憶的結束。
方寸眉頭微皺着追問了一句:“你是如何做到半個字都不提你與荼壘戚之間關係的?”
俿癭像是突然間想起了自己是個看起來已經有七八十歲的老人,失聰且痴獃。似乎是為了佐證這一點,這老頭竟然停下來看着路邊的一坨馬糞,突兀的因為受到刺激而陷入深深的回憶之中!
“嗯……這位仁兄與我某位老友很是相似,都是一張臭臉,而且真真切切的散發著臭味。”說著,俿癭還湊近了那坨馬糞,深呼吸式的狠狠嗅了幾下,“嗯……還是原來的味道。”
後面,方寸以及落後兩三丈距離的劉濟生只覺得胃裏翻滾,但凡俿癭再多一些更為深入的舉動,旁觀的二人怕是都要當場清理腸胃。
“兩位,竟有如此閑情。何不將這位馬兄介紹與在下認識?”
一道聲音,竟是讓劉濟生猛然間跪下,力道之大,僅憑雙膝便在這泥路之上磕碰出了極大的碰撞聲音,甚至在其膝蓋所跪下之處,有道道粗細不一的裂縫出現。
方寸聞聲看去,剛一見到說話之人長什麼模樣,他眼神頓時閃爍變換。
而俿癭則是抬頭看去,先是微微一愣,隨後便驚喜大笑,緊接着便伸開雙臂直奔說話之人而去,嘴中大喊:“老馬欸!你變人啦!”
說話間,俿癭一腳踩在那坨馬糞之上。
“老馬”神色微微變化,竟是有懼怕之意,身形一動之下,竟是由距離俿癭十米開外,跨越了空間一般直接出現在了方寸身後,他一把抓住方寸脖頸,手上五指以詭異姿勢按在了方寸脖頸穴位之上,但方寸卻是眉頭一皺,只覺得此人置於自己脖頸之後/穴位上的手指卻是沒有半點力道,但自己竟是想動也動彈不得。
另一頭,撲空了的俿癭有所感應的扭過頭看向身後,卻聽那人冷言冷語:“俿癭,五百年了,你倒是坑害慘了我!”
俿癭不禁嘆氣:“自作孽不可活,那是你活該!”
“那你也沒有資格……將秉承天道意志的帝主之魂……放進低賤的皇族子弟身體之中!!!”他咬牙切齒的一句一頓,握住方寸脖頸的手,頓時加大了力道,詭異的是,其手指竟是緩緩與方寸的皮膚融合,猶如插進稀泥之中后,手指周邊的稀泥又來將之包裹住一般。
方寸卻是毫無疼痛之感,臉上神情更顯古怪。
俿癭對比也是視若無睹,只是繼續要激怒此人一般的說著:“帝主之魂?狗屁的帝主之魂!你現在只是個被流放至此、身體裏流動着低賤皇族血脈的、被封印了四肢軀幹的、被關在地下水牢的……”
俿癭的表情忽然變得興奮:“……下賤貨!”
此人頓時面色猙獰,渾身顫抖,抓住方寸脖頸的手上青筋暴起,顯然是在用力,其五指融入方寸皮膚越來越深,方寸臉上神情也越發的古怪,其雙眼之內,有微微藍芒閃爍。
突然之間,方寸忽覺得身子一松,雙眼餘光瞥見自己身子兩側有點點黑灰飄蕩,顯然是身後此人出了什麼變故。
他回頭看去,除卻那跪倒在地唯唯諾諾模樣的劉濟生之外,
卻是再也沒有其他人的身影。
【魂魄互換?】方寸如此想着,耳朵里,安克宇的聲音卻是出現:“小子,這件事你當個旁觀者,把陀羅蝸交給俿癭,讓他把陀羅蝸拿給那個什麼狗屁的帝……六皇什麼?六味地黃丸?管他呢,這件事透着詭異,相信若是出事的話,這老頭絕對不會丟下你獨自落跑。”
方寸嘴唇微動,以傳音功回話:“不可能吧?天道誓言對他沒用?”
安克宇語氣有些無奈:“你今日沒有做例行內視嗎?”
聞言,方寸心中頓感不妙。
其深吸口氣,沉下心思,意念輕車熟路的流轉至心臟處,那裏,原本有條條縱橫交錯的天圓地方誓言鎖緊貼,此刻,竟是只有孤零零的心臟自顧自跳動,輸送着血液。
“何時之事?”方寸眉頭微皺,不禁問道。
“昨夜你被第一支弩箭的氣勁破開了臉上皮膚之時,天道誓言生效。”
方寸瞳孔微縮,不可置信的看向朝自己走來的俿癭:“你……為何天圓地方誓言鎖並未將你的心臟攪碎?”
俿癭忽聽得方寸莫名其妙的問了這麼一句,也是微微一愣,但緊接着卻是釋然一笑:“你還是發現了嗎?”
不等方寸再說什麼,原本想過來查看方寸是否有恙的俿癭便轉過身去,向著丈陽鎮撫鎮司方向繼續走去的同時自顧自說道:“我與你之間所立下之誓言,最後結果,是我未能遵守,所以,依照當時立下天道誓言時所定下的結果,我會為你做一件事。說吧,你想要我做什麼?殺人?權力?錢財?還是,顛覆一個帝國?”
方寸今日已是不知自己皺了多少次眉頭,但其似乎有了樂此不疲的癮頭一般再一次皺起,卻不是為了思索要俿癭為自己去做何事,因為他想要俿癭去做之事,當時立下天道誓言之時,他便已然想好。
他只是有一種感覺,一種萬事不可控之感,但無論方寸如何去想,卻又怎麼也想不到這樣的感覺從何而來。
而俿癭的聲音卻又再一次傳來:“你,想要我做何事?”
下意識的,正在思索其他事的方寸脫口說出:“抵達千輪鎮時的那一天起,三百日內,我要你殺誰,你就殺誰,三百日之後,你我再無瓜葛!”
俿癭嗯了一聲:“答應你了!”
隨後又想起什麼似的,他又回頭看向方寸:“再有五百米,拐過此街盡頭轉角,便是此鎮撫鎮司。你剛剛也知曉那突然出現之人與我之間有深仇宿怨,只怕我與其相見,便是要以性命做生死相搏。”
“你之實力放在並無修鍊天賦的凡人之中,可算是極強的,但若是要插手我與那人之戰,你必死無疑!如何?是不要命的插手?還是同樣不要命的旁觀觀摩?又或是先行離開,你我之間誓言就此算了?”
方寸沉吟一會兒,轉身邁步。
俿癭微微一笑,笑意之中略有落寞。
那依舊跪地不知道在嘀咕着什麼的劉濟生,突然怒目圓睜,好似被逼急了一般站起身來,與此同時,一道巨大虛影,頓時從劉濟生身後緩緩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