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風雨之夜

第二十三章 風雨之夜

()大家有說有笑地往回走,一邊走一邊議論晚會上的節目。高淑恆的那段《三擊掌》很快成了話題。從北平來的同學在恨恨地數落了她唱腔、身法、念白、吐字各方面的嚴重錯誤以後,鄙夷地說,上海人哪裏懂戲,也就糊弄糊弄哪些沒聽過戲的。宿舍里除了高淑恆,沒有上海人。可這句沒聽過戲的,倒是說的大家不太痛快。她迅反應了過來,補了一句,她還不是全靠那幅狐媚樣。不然,鬼才看她。這句話又把大家成功地拉回到統一戰線里。跟着也就有人七嘴八舌地說她如何向台下拋媚眼啦,專拋宋教官啦,戴主任如何眼都直啦。三個女人一台戲,永遠不缺話題,缺的只是壞女人。

大家鬨笑着推開門,笑聲未停,卻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

屋子裏一片狼藉,所有的鋪蓋都被打開,胡亂扭在床上。書籍、筆記都散在地上,大張着嘴。所有能容納東西的物體都以各種方式敞開着,唯一的一張書桌三個抽屜,全蓋在地上。

更讓人無法容忍的是,作惡的人正站在屋裏。而且是七八個人。他們正在不厭其煩,翻過來翻過去地檢查大家來不及洗的衣物的兜,空空的床底,和貌似有內容的牆縫。

“你們幹什麼!這是女生宿舍。”張玉蘭先反應了過來。

來人漠然的掃了我們一眼,似乎搜的東西根本不屬於我們,繼續着手頭的動作。

“別動我的衣服。”小余憤怒地搶下正在一個jǐng衛手裏的翻轉的褲衩,臉漲得通紅。

“高淑恆,你好歹是宿舍的人。怎麼看着他們亂翻東西。”張玉蘭了火,這個姑娘脾氣豪爽,嗓門也很大。

高淑恆斜了我們一眼,臉上的妝都還沒卸。“吵什麼。我站在這裏不就是替你們看東西嘛。東西不都還在嘛。”

“出了什麼事。幹嘛來我們宿舍亂翻?”我不客氣地問了一句。

“要問就去問魏蓮香吧。”她yīn陽怪氣地說了一句,“一個**窩在你們身邊這麼久,你們居然一點也沒覺。”

魏蓮香是**???

魏蓮香是**!!!

她是救**來的,怎麼會是**?

大家倒抽了一口冷氣,這才現去看晚會的時候,魏蓮香就沒和我們在一起。唱歌的時候,我們少了一個人,隊長也沒吭聲,擱平常,早罵上了。大家當時也沒多想,眼裏心裏全是高淑恆的衣服。

我猛地一驚。原來徐庶鳴那天問我魏蓮香的事,是已經開始懷疑她了。找我,不過是求證的。現在看他們的反應,肯定是在我和李小佳這裏得到了某種印證。可是會是什麼印證呢?

“憑什麼說她是**。”我低聲問了一句。

高淑恆冷笑一聲。“你居然也不知道?”

我心裏莫名的虛了起來。

她收起笑容,“給你們傳授點經驗,多學着點。魏蓮香不是說她是救**來的,還說她是裏面的文化教員嗎?”

我點點頭。李小佳也點點頭。

大家回憶着,都覺得朦朧一團。

高淑恆掃了我們一圈,厲聲說:“只有**的部隊裏才有這個稱呼!教文化的人,在我們的隊伍里都叫識字教官。”

怪不得後來她要在李小佳面前改口。“文化教員”!徐庶鳴他們要得到的印證就是這個詞。我心一緊,一陣內疚。她也是幫過我的啊。

“魏蓮香沒事不開口,見人就帶笑,裝得倒挺像。連我都差點被她混過去了。”她狠狠的說,“可惜啊,外面的**準備和她裏應外合搞情報的時候被哨兵現了。班裏明察暗訪現了這條線。她也不笨,知道改口。簡歷、表格都沒出紕漏。可惜改的太晚了。誰讓她愛當先生呢!”

我打了個冷顫。

可是,他們怎麼搞情報,哨兵如何現的?

搜查的人除了找出兩張《新華rì報》,沒有任何現。站着嘀咕了一陣,帶頭的跟高淑恆說了幾句。一揮手,幾人擠過站在門口被這一變故嚇傻了的人群,揚長而去。

“班裏會把她怎麼樣?”有人怯生生地問。

“禁閉室里先獃著吧。”高淑恆幽幽的說,“反正班本部是裝不下她的。”

大家本能的往一起擠了擠,不敢去想這句話背後的涵義。

“她是**。幹嘛搜我們的東西?”

“一點jǐng覺xìng都沒有。誰知道你們裏面有沒有同黨?有沒有共犯?”她犀利的眼光在我們臉上劃過,“別說你們,我的東西都得查。”她沒好氣的說。然後哼了一聲,拾了凳子,坐在桌前卸妝。

本來熱熱鬧鬧的元旦就這樣過去了。元旦放了三天假,卻不許大家出門。偏又連rìyīn雨,人人都yīn沉着臉,滿腹心事。宿舍里的氣氛越沉悶了。

就在這個時候,小余病了。

她臉sè蠟黃,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滾,豆大的汗珠濡濕了她額前的頭。

“小余,你別嚇我啊。”我不停地給她擦汗,把濕透的毛巾放在她火炭一般燙的額頭。

吃過晚飯不久,她從廁所里捂着肚子出來,只說肚子疼。問rì子,不是她每月例假來的時候。問吃沒吃什麼不幹凈的東西,說除了食堂的東西沒吃過別的。說著就倒在床上,高一聲低一聲的呻吟。

偏偏今天放假,跑了幾趟,也沒找到醫務室的大夫。小余忍痛說等到明天再說。看看天sè已經到了9點多該熄燈睡覺的時候,可小余卻沒有一點好轉。

怎麼辦,怎麼辦。我心裏像揣了兔子,亂蹦亂跳,卻全無主意。

我披着衣服坐在床頭,用毛巾擦了擦她蒼白的臉上豆大的汗珠。她原本紅潤的嘴唇已被細密的牙齒咬出了一排白白的牙印。

“不行。我得送你醫院。”我下了決心。

“沒有徐隊長假條,誰也出不去啊。”

“去找徐隊長說一聲,能讓送到外面去就行。”大家七嘴八舌的出着主意。

“萬一徐隊長也不在呢?”

我忍不住瞪了一眼說話的人。

“等着也不是辦法。我再帶她去一次醫務室。大夫不在,我直接去找徐隊長。徐隊長不在,只好去找余主任了。你們幫我一把。”我把毛巾一扔,說道。

馬上來了幾個女生幫着把小余扶起來,給她穿戴好衣服,圍好圍巾,戴上帽子。張玉蘭和我搭夥扶着她往醫務室走。

“那樣子怕是闌尾炎,今天晚上不送到醫院只怕夠嗆。”高淑恆從被窩裏探出半個頭,“徐隊長肯定在,只要他給你們簽個假條,你們就可以出去了。”她的頭迅又縮了回去,身體舒服地在被窩裏扭了扭。

“最好再要個手令,找輛車。繅絲廠離市區還幾十里路呢。”她的聲音穿過雨夜的風飄來。

醫生果然不在。

我讓張玉蘭看着小余,坐在廊下的長凳上。心急火燎地跑去敲徐庶鳴辦公室的門。

不在!

我急得額頭上全是汗,也顧不了許多,掉頭就衝進雨中,抄近路往徐庶鳴和教官們住的院子裏跑。門口的jǐng衛問了問就放了我過去,還給我指了路。

徐庶鳴的住處是一聯兩間的套房,門外是抄手游廊。我看屋內亮着燈,心裏鬆了半口氣。不敢使勁敲,握起拳頭幫幫敲了兩下。

沒人應答。

又敲了兩下。

沒人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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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統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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