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人販子
()中學畢業后,我按照父母的意願投考了師大外文系。時局一天比一天壞,師大幾個月的課都是動蕩不安中度過的,即便如此,學校也沒有維持下去。zhèngfǔ天天喊着保衛南京,重要的機構卻一個個趕着往武漢撤。大家都知道rì本人快打來了,師大最早決定和教育部一起往武漢撤。同學們有的和父母跑回浙江鄉下,有的準備往江西、湖南跑,只有一部分家不在本地的決定跟着學校南遷。我當即決定和學校走,父親本來反對,他想讓我和母親、弟弟一起躲到鄉下親戚家去。我只說跟着學校走,人多安全,到了後方也有機會複課。父親還不放心,我就說康民也一起走,父親才答應。父親把母親、弟弟和二太太,姨媽,都送到了鄉下。自己卻不顧勸告和啟軒的父親留在南京守店。
康民家的船廠,當時已經把部分產業和船隻,運往四川,大哥也早就在四川住着管理。他家裏也就沒怎麼反對他和我們一起走。康民家的船廠,船運公司,在戰時是緊俏產業,學校同學、老師們找船也承了他不少人情。
等學校遷到武漢,還沒上課,rì本人又打來了。學校於是又忙不迭往四川遷,一路上,兵痞、土匪、流寇,sao擾不斷,好在大家人多,保護着自己,不至有失。
好不容易到了netg,rì本鬼子的飛機又天天來轟炸,學校從市區遷到沙坪壩,又從沙坪壩遷到青木關。沒過過一天安生rì子,還犧牲了幾位老師和同學。
出來了幾個月,家裏早就音信不通了。只聽說南京城破,rì本鬼子見人就殺。到了青木關,安定下來,才收到了母親的信,說是父親和姨父一直留在南京,生死未卜,音信全無。
看過信我當時就暈了過去,醒來以後對着守在床邊的同學,嘴裏只有一句話“我要去延安,我要參加國民革命,去抗rì救亡。”我告訴康民我不準備等複課了,決定去延安,聽說那裏有抗戰大學,我想參加抗戰大學,哪怕給抗rì的隊伍洗洗衣服也算是為抗rì做了點事。康民攔不住我,苦求我等時局稍平穩,路上太平些再走。
在netg待了一年多近兩年,學校掙扎着復了課。家裏的經濟來源早就斷絕了,唯一的救濟是國民zhèngfǔ給流亡學生每月8元的生活費。我還得省下一些,留着以後當路費盤纏。後來一群東北流亡學生來到了青木關,他們背井離鄉多年,恨死了國民zhèngfǔ不抗戰,鐵了心要去陝北。看了他們幾場演講,我就決定和他們一起走,馬上!
我問康民走不走,他猶豫了一下,說我要是嫁給他,他就和我一起走。我告訴他,我還是一個人走吧。我們過了青木關國民黨的關卡,他才追了出來。
我們一行十幾人,全靠兩隻腳,一路往成都走,出了成都,還沒到陝西邊上,就遇到前面退下來的人,說是去陝西的路上土匪很多,走過去就會被劫。大家又不甘心回去,就停下來就地等消息,準備太平些再走。大家的盤纏都耗盡了,幾乎斷糧。
就在這個時候,我們偶然遇到了師大附中的張老師。張老師在學校聲譽很好,經常幫助貧窮學生,還指導啟軒他們戲劇社的活動,思想比較進步。他接濟了大家,安排大家在他任教的中學禮堂里住。
他聽說我們要去延安,就詢問緣由。我們就說想去抗大。他也沒說什麼,只說路上危險,勸我們等等。沒過多久,他就拿着一張登有“抗戰青年幹部培訓班招錄”的報紙來找我們,說反正都是抗戰,哪裏都一樣。這個班是軍事委員會辦的,絕對可靠。
東北學生里有幾個就留下了,我和康民見去陝北的路走不通,也有點猶豫。最後,康民勸我先去看看,不行再說。我們無論如何也想到,這個班,“不行”是不可以“再說”的。
大家都窮困潦倒,張老師為什麼生活安穩,又恰好在大家耗盡錢財的時候出現。那個時候我和康民誰都沒有懷疑過。
臨去成都報名前,張老師還說他在軍校有熟人,寫了一封信讓我們拿着。就是這封信,帶着我們到了考試地zhongyang6軍官校。簡單考試以後,淘汰了幾個人,留下的全部轉往netg,從雲南,貴州,武漢各地轉來的青年匯聚到了一起,大家全部被接到了糹巢絲廠。
轉了一個大圈,我們重新回到了netg,進得卻是個不同的校門。新的一頁就此翻開,而內容是人們不會預料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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繅絲廠位於磁器口,離市區尚有一段距離。後面靠山,樹蔭環繞,地形隱蔽,jǐng衛都是便衣。
我捧着新的灰布軍裝和簡單行裝,沿着狹長的走廊踱步,略帶好奇地打量這個陌生的環境。院落里規整整潔,規模並不大,據說是原來的湖廣會館。走廊的牆壁上用白灰粉着一些標語:“我們是領袖的耳目”、“我們是總理的信徒”、“主義之花,先烈之血”等等。領袖的耳目,抗rì幹部怎麼是耳目了?我皺了皺眉,沒有多想。
前院是幾個比較疏朗的大房間,裏面擺滿桌椅板凳,廂房住着jǐng衛排。側面有個小門,連着一個院落,門口卻是荷槍jǐng衛。後面相連的院落規模與前緣相仿,正屋掛着一塊招牌----辦公室,兩側的房間掛着教官專用的牌子。再往後走就是掛着一隊,二隊,三隊牌子的房子,穿過這個院子,有個小院,門上掛着“女生隊”。
這就是我們女生的宿舍了。我捧着衣服走了進去,隨便找了個房間推門進去,屋裏的兩個女生,一個在鋪床,一個在整理着什麼,頓時放下手裏的東西看我。
“你是新來的吧?”一個臉圓圓,身材嬌小的女生抬起頭問我,她的臉紅潤得可愛,眼睛亮晶晶的。她大方地伸出手來,“我叫余英華。”
我點點頭,微笑一下握住她的手,“葉雅紋。”
另外一個女生年紀似乎稍大,容長臉,臉上隱隱几點雀斑。她對我略一頷,算是打過了招呼。我也對她微笑了一下。
“聽你口音不是四川人,你從哪裏來?”余英華站在床邊,好奇地打量我。
“南京。”我低着頭,手僵了一下,很快又忙碌起來,把床鋪理了又理。
余英華楞了一下,沒有多問。過了一會,她遞給我一本書。
我一瞄封面,一株梨花下,一個美麗的女子背對觀眾而坐,書上幾個大字:玉---梨---魂。
我倒抽了一口冷氣,忙把書推開,臉上紅了一下。
她吃吃笑了起來:“不是壞書來着。不就是說了寡婦再嫁嘛。”
我滿眼驚詫地看着她,她滿不在乎地笑笑。
“好點沒有?”她搗搗我。
這一緊張,的確沒有剛才那麼難過了。原來她拿這本書出來是讓我轉移注意力的,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我是南通人。”
“是嗎?我在南通有個表叔呢。”
我們就這麼聊了起來。她告訴我她是三戰區招過來的,同來的還有十幾個人。
正說話間,一個身材高挑的軍裝女子推門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