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前世
一路上，腦子全然昏沉沉的，像是打了麻藥一般。隨着昏沉感的加重，我眼前逐漸變得混亂，接着應聲倒地。
夢裏我好像看到了別人的過去………
深林雨巷，紅葉低窗。
凄涼一片哭聲，豆雨風來。
稀疏十二更，麗焦門，不鎖更聲。
故人遠，問誰搖玉佩，檐底鈴聲？
彩角吹月墜，漸連營馬聲。
閃爍鄰燈，燈前尚有聲，似仲卿，又不是仲卿。
知她訴愁到曉，醉噥噥，多少瓷聲!
訴未了，把一半，分與鬼神。
“仲郎……我的仲郎……”
“我願和你做那雙飛的比翼鳥……”
一句句訴苦的哭聲，從一座小涼亭上傳來，此刻的天已是見了地，周圍見不得模樣。
只是那亭上點有燈，瞧得見一個身着明朝時期服裝的女子，站在小亭上，疏着發，一遍又一遍的叫喊着“仲卿,仲卿”的名字。
臉上塗有淡淡的胭脂，抹有口紅，整個人看上去，凄美且惆悵……
“要我說啊，這蘭芝就不該嫁給關仲卿，哪有上戰場前娶妻的”
說話的是一個婦女，看上去大概30歲左右。
“誒，那不是，聽說啊連洞房都還沒進，那關仲卿就被縣衙拉去充兵了。”
“是啊，這姑娘，怪可憐的。每天都打扮得這般漂亮，日日夜夜守候在這裏也不見那小子回來，真是命苦啊。”
兩個婦女剛乾完活，一前一後看到劉蘭芝后，便低聲討論了起來。
明朝與滿州國的硝煙戰場上：
“關仲卿，聽說你娶了個媳婦，連看都沒看上一眼就被拉來打仗了？”
說話的是個男人，身體微胖，滿面鬍鬚。見關仲卿一人獨坐在不遠處的山坡上，調侃道。關仲卿轉頭看向中年男，沒有說話，只是那雙眼睛泛起了紅。
“……你才沒見過，我……有見過……”說著關仲卿站起身，朝外邊走去。
戰火的硝煙瀰漫整個天空，大地被染得片紅片紅……
“滿，野蠻一族，我堂堂大明王朝，怎的就會滅？”
“……局勢已定，這一場必敗無疑……”
“也罷，也罷，爾等一同赴死，絕不後退。”
一桿旗，插在最顯眼的死人堆上，這是勝利者的象徵……
一群人馬革裹屍，一群人原路返回，只不過留不得那江山在……
明，終是亡了。
午夜，寒風從不遠處的山脊吹來，天黑，見不得路的模樣，只是聽得見馬兒受驚的叫聲，和聞得些死人的味道。
“陰人上路，陽人請迴避……”
不久，一行人從不遠處的轉角走來。
站在最前面的是幾個穿着鐵皮衣的男人，臉上有明顯的打鬥痕迹。
拖着身子，顯得狼狽不堪，後邊是幾個瘦弱的年輕人，並排走，中間抬有幾幅棺材，前面間隔有半米遠，踉踉蹌蹌，走得不快，只是那路面深深地留下了他們的腳印……
路過涼亭時，他們停了下來，瞧是個姑娘，一個穿着青灰色的老人，上前去問。
“姑娘，那白炎谷的壯士們回來了，他們急着回家和家人團聚呢，能否讓個道？”
說著，老人彎下腰，做出一個請求的動作。
可蘭芝像是沒聽到一樣，依舊站着不動，盤着長發。
“姑娘，姑娘？”見蘭芝沒反應，老人慢慢向前..…..
突然蘭芝轉過頭，直直地盯着老人的雙眼。
“你說的是白炎谷？”
“是的姑娘，他們都回來了。”
“在哪，我的仲郎應該也回來了吧，他去的地方就叫作白炎谷……”
說完蘭芝猛的站了起來，急匆匆地朝下邊走去。
走到一個男人的跟前，細細打量着，幾番尋找后見不得關仲卿人，便急了眼，上去抓住男人的衣領。
着急的問道：
“你有沒有看到一個叫關仲卿的男孩，大概怎麼高，長得生好。”
說著，蘭芝在男人面前比劃起了關仲卿的模樣來。
可半天，卻不見男人動，僵硬的身體像那死屍一般，只聽得見些風滑過樹枝發出的沙沙聲。
“你們不是人？”蘭芝看出了倪端，本能的退半步，一臉不相信地看着眼前這個好端端的“人”。
“姑娘，在後邊，他們都是我處理的。”聲音是從涼亭上傳來的，老人伸手指向後邊不遠處的棺材。
蘭芝順着他手所指的方向，轉頭看向後邊。
“咚”的一聲，蘭芝癱倒在了地上，臉上濺起了淚花，不敢相信地看着這令她絕望的一幕。
“姑娘，姑娘……”許久，卻是不見蘭芝回應。
接着又說：“悲歡離合，皆是命吶……”
“那裏面，真是我的仲卿？你是不是騙我的……”說完，蘭芝艱難起身，踉踉蹌蹌向後邊的棺材走去。
“鏹鏹～”隨着聲音的響起，那老人發了話：“姑娘，開不得啊！”
但那棺材蓋卻已經被拉到了末端。
映入眼帘的是一張泛黃的旗，兩邊是一些衣物和一支沒了頭的桿槍。
被旗包着的人，面部全白，兩隻眼睛閉合著的，頭髮被盤到了後邊，只看得個v字形的髮際線裸露在棺前。
“你不是說過，去去就回嗎？……那洞房花燭夜……”
說著
蘭芝伸出手去捧住關仲卿的臉龐。
淚水從劉蘭芝的眼眶裏流出，滑過那凄美的臉龐，滴落到了那捲黃旗上，淡淡的更咽聲加上那被弄花了不少的妝容，不免讓人有些心疼。
“走，我們回家。”
蘭芝起身走到了棺材前面，想要把棺材往外邊拉去。
可她一個弱女子，又怎的能拉動那為國捐軀的“英雄”呢？
拉了半天，不見起作用，着了急，便一個勁地叫喊起了關仲卿的名字，越叫越委屈，接着便成了哭聲……
“漫漫晃人志，實屬意難平吶～”
不知過了多久，蘭芝終是肯從那血肉模糊的肩膀上將繩子放了下來。
踉蹌起身，支支吾吾地唱起了西楚霸王寫給美妻虞姬的詩歌……
“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奈若何……”
隨着韻調的慢慢壓低，劉蘭芝的身影也慢慢消失在了茫茫黑夜當中……
突然，我驚醒過來，猛的起身。
剛剛發生的一切彷彿就像是自己親身經歷過一樣……
我遲疑了半會，緩過神，總感覺臉上有東西在滑落，我伸手去擦，不料
是一滴眼淚……
這時手機鈴聲從包里響起，我緩慢翻了個身，拿起手機接通后，發現是爺爺打來的，爺爺的聲音很急促，似乎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我一般。我沒多想，起身就準備走人。
這個時候門開了，進來的是個年輕的護士，看樣子大概在20歲左右，穿着一套白色的護士服，長得還算標準，典型的家中小良妻。
她見我醒了，便開口道：“李承鄞同學，歷史系，對吧？”
我點了點頭。
“這幾天學校在搞醫學病例報告，你怎麼不來報備呢，你的血壓低成這樣……這次算還好有同學及時發現，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說著她將手貼在我的額頭上，頓時我感覺全身都熱了起來，這是前所未有的……
“昨天在組織部門前看到的時候，還調侃那幫在裏邊搞講座的醫生，沒想到這臉打得這麼快。”我暗自嘲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