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91章

第91章 第91章

永壽宮裏,魏芷卉剛去偏殿看過攸寧和永璐。

回到正殿,德忠已經在那兒候着:“給娘娘請安。”

魏芷卉坐下,抿了口桌上的茶,問道:“景陽宮那邊怎麼樣了?”

“行刑在酉正時分,柏氏恕不就死,一心想見姐姐,但娘娘也知道,怕是沒人會理會的。娘娘若有事要去問,現在正好。”

還有一個時辰不到。

她站了起來揮退了德忠,從書案下的暗格里抽出了一封信,又讀了一遍,將其放回原位。

“去景陽宮。”

———

景陽宮只住了怡嬪,怡嬪不得寵,這兒的陳設本就簡單。如今獲了罪,才多會兒的功夫,這裏就已經更見蕭條了。

宮人只剩了兩個,門口站着慎刑司的尹其澤,見她來了,忙上前來:“娘娘如今有孕在身,有什麼事兒讓人來告訴奴才一聲就行了,何苦親自來呢?”

魏芷卉的腳步沒有停,側眸看了眼殷勤的尹其澤,示意他開門:“本宮有些話要問問怡嬪。”

尹其澤識相,開了殿門,殿內已久敞亮,但陳設卻所剩無幾。

怡嬪身上的嬪位的服飾已經被脫下,她自己穿了一身粉米色的旗裝,發間的珠飾皆已褪下,唯餘一支蘭花木簪。她仍舊端莊地坐在鸞鏡前。

“我以為你不會來的。”怡嬪淡淡地開口,屋外尹其澤的那些奉承,她都能聽到。

魏芷卉把手裏的湯婆子遞給了初菱,在怡嬪身側幾步處停下,說道:“還有事沒說清,自然要來,曼容。”

曼容兩個字緩緩地從魏芷卉的口中蹦出來,面前背對着她的身影猛然轉身。

“你怎麼知道?”怡嬪一臉的震驚。

“你說我是該喊你白曼容還是柏琦萱?”魏芷卉慢條斯理地問着。

怡嬪輕笑了一聲,轉而頗為自嘲地笑了好幾聲。

“我入宮這些年,你看起來總是與世無爭的樣子,不過是有些見風使舵,偶爾說話好像不經思考罷了,但我從未想過,你會算計這麼多人。”魏芷卉上前兩步,看着在那兒眼眶微紅,一臉自嘲的人,說道。

怡嬪站起身,往榻上坐下,說道:“娘娘不坐嗎?”

魏芷卉沒有坐下,站在那兒看着她,小几上擺了幾盤菜,御膳房又是見風使舵了的,那些嬪位的例菜全然不見,這食盤裏的菜看起來,還沒有她從前在御膳房時吃得好。

一小碟子熗炒西葫蘆、一小碗涼拌菠菜,唯一的葷腥就是一道魚香肉絲,只看沒怎麼動過,就知道怡嬪並不喜歡這些。

只聽她說道:“原來你都知道。”

“從孝賢皇后崩逝,你就在算計皇后和純貴妃,葬禮上,永璋為何那樣睏乏,也是你做的。淑嘉皇貴妃偏寵永璇,也是你常在她面前吹捧四阿哥能幹,有君王風範,才讓金氏當局者迷。”

她想起來淑嘉皇貴妃臨死前,她去看她,她問她的那個問題,金氏一直避而不答,直到她臨了要離開,金氏才緩緩地開口告訴她是怡嬪教唆。

“她那麼恨你,居然還會告訴你。”怡嬪冷笑,有着不可置信。

魏芷卉垂眸轉了轉指尖的護甲,揚了揚嘴角:“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淑嘉皇貴妃雖也作惡多端,難得有一樁冤枉事,臨死前不得全吐乾淨?”

說完,她又抬頭看向怡嬪,問道:“人之將死,所以我也來問問你,你入宮這將近二十年,都幹了什麼?”

怡嬪執起一旁的筷子,輕輕地挑了兩口菜,卻沒有吃:“你不是都知道了嗎?”

知道嗎?自己不過只是知道她和白貴人的關係罷了,這是伊拉里氏告訴她的,若非如此,她也沒法探尋到更多的細節。

“是嗎?我只怕我知道的不過只是滄海一粟。”

“你也知道白貴人了吧,她是我嫡親的姐姐,早在皇上登基第二年就被官員進獻給了皇上,姐姐比我貌美多了,但入宮卻只被封為了常在。那會兒慧賢皇貴妃正得寵,姐姐的寵愛僅次於她。乾隆四年,姐姐被晉為貴人,可沒過多久皇貴妃病了,皇上就因為欽天監一面之辭,說姐姐與皇貴妃星宿不利,就把姐姐禁足宮中。”

怡嬪頓了頓,碟子裏的菜被她攪亂了,她把筷子放在一旁,繼續說道:“好不容易等到皇貴妃病癒,姐姐的禁足解了,才侍寢一次,皇貴妃落水了。宮中又出現了姐姐與貴妃星象不和的傳言,皇上本想將姐姐再度禁足,可偏偏高氏幾句話,皇上便要把姐姐送去圓明園!”

魏芷卉從沒想過白貴人進圓明園還有這樣的緣故,她本以為是白貴人自己犯了錯,卻不想這其中還有慧賢皇貴妃的事情。

怡嬪轉頭看了眼外面的天,今兒沒下雪。

“一個大雨天,姐姐跪在養心殿門口哭着求皇上不要把她送去圓明園,你該知道的,一旦被送去了圓明園,與冷宮無異。可皇上聽信了貴妃與欽天監的話,一心認為姐姐若再在宮中住下去,只會對宮中更多的人不利。你敢相信嗎?滿宮裏的人,沒有一個幫姐姐說話。”

人心是冷漠的,尤其是在自己的利益面前。彼時的後宮,人人都在為自己的未來着想,誰會為一個可能阻擋自己前程的人考慮呢?

“後來,姐姐被連夜送去了湛虛軒,那裏幾乎是圓明園最靠北的地方了,從此再無音訊,宮中之人也因為忌憚貴妃而無人提起姐姐,只怕如今都沒什麼人記得從前還有個白貴人也盛極一時吧。”

兩人聊了許久,直到初菱和德忠一起進來。

“娘娘,你還有着身孕,不宜太過操勞的。”

德忠也跟着初菱說道:“娘娘,時間到了……”

魏芷卉踩着花盆底站了這麼久當然累了,她一手扶住初菱,看了眼德忠端過來的白綾、鴆酒和匕首,看向怡嬪,說道:“你若不如此瘋癲,皇上不會虧待了你,你若勤懇侍君,也許有一日皇上會念在你侍奉多年的份上將白貴人接回宮中,可你非要如此算計潛邸舊人,那便是你咎由自取。”

她嘆了口氣,說道:“你入宮這麼多年,如何不知道,也許在圓明園要比在宮中清凈呢。”

怡嬪沉默了一會兒,看了眼魏芷卉還未隆起的肚子,說道:“你是個有福的。我自知對不住的人太多,只能下輩子再贖罪了,若是可以,下輩子我一定攔着姐姐不讓她入宮。”

魏芷卉沒有再說什麼,想知道的都已知道了。

她剛轉過身,怡嬪快步走到德忠面前,拿起那把匕首毫不猶豫地刎頸自盡。魏芷卉聽到動靜猛然回頭,就見怡嬪已經跌落在地,匕首應聲而落,血汩汩地冒出來,染紅了她原先素雅的衣裳。

“娘娘。”初菱怕她受驚,她才轉過身,初菱就已攔在了她身前,阻擋她的視線。

魏芷卉沒有說什麼,點了點頭:“回去吧。”

初菱替她穿好了披風,把人扶去了轎輦里,回永壽宮的路上,魏芷卉一直在思考怡嬪說的那些話。

當年,白貴人被送走後半年,得知了宮中消息的怡嬪即白曼容,入了京,在寺廟祈福時,偶遇了當時已出宮修行的太后。太后彼時不在宮中,對宮中的事不甚了解,正缺少耳目,在聽過曼容的遭遇后,將其以柏士彩之女的身份送入宮中,並更名柏琦萱。太后承諾,會派人在圓明園好好照顧她的姐姐,只要她安心替自己辦事即可。

怡嬪入宮便獲封貴人,得寵卻不爭寵,對慧賢皇貴妃頗為敬重。她看似清心寡欲,與世無爭,但卻一心只想報復乾隆四年前在宮中的那些人,那些在白貴人與慧賢皇貴妃爭寵中冷漠的眾人。

“她們不讓姐姐好過,那我也要讓他們不好過。”這是怡嬪的原話。

“娘娘,到了。”初菱的聲音打斷了魏芷卉的回憶。

冬日的此刻,天色已經暗了。

她搭着初菱的手往裏走,兩眼放空,不曾在意麵前的人,直到初菱退了兩步,自己的手被人牽住。

抬頭才發覺乾隆一直都站在永壽宮門口。

“手怎麼這麼冷?”

她的手被乾隆的手包裹着,就像是一團火包裹住了冰塊一樣。直到此時,她才發覺原來捂了一路的湯婆子,自己的手還是冷得很。

見她不說話,乾隆看向一旁的初菱。

“方才,怡嬪娘娘當著咱們娘娘的面自刎了。”

魏芷卉斜了一眼初菱,剛要發作,乾隆揮了手示意眾人下去,把人拉進了殿內。

甫一進殿,乾隆便把人拉進了懷裏,輕輕地撫着她的背,低聲道:“嚇到了嗎?”

魏芷卉良久沒有開口,許久方才回抱住他的腰,輕言:“臣妾沒事。”

想起白貴人因為星宿之說被送去圓明園,魏芷卉不知怎的,突然問道:“若有一日,欽天監說臣妾與宮中之人星宿不合,皇上也會把臣妾送去圓明園嗎?”

乾隆沒有想到她這麼問,啞然了一會兒,方才想起來那些和白貴人有關的舊事,伸手扶着她的側臉,說道:“不會,朕會把其他人趕去圓明園,宮裏只留咱們倆。朕陽氣重。”

說到後頭,乾隆輕笑。魏芷卉抿唇笑着,嗔怪道:“皇上胡說。”

乾隆嘆了口氣把人攬入懷中,低聲說道:“朕早已不是剛登基時的樣子,宮裏也再沒有慧賢皇貴妃那樣的人,你也不是白貴人。”

當年高斌正得勢,高氏得寵。如今回想起來,他當時又怎是真的不知高氏為了爭寵生病、落水,用自己的身子來算計,更用歷代先祖都信奉的星象之說來算計。

但都不過念在高斌的功勞上以高氏為重罷了。

如今形勢早已不同,令妃在自己心裏與慧賢皇貴妃等人更是不同。

魏芷卉低聲嗯了一聲,自淑嘉皇貴妃死後,已有近三年,每次見了怡嬪,她都好奇她身後裝了多少秘密,時至今日,總算水落石出,她也可好好休息了。

她沒有告訴乾隆怡嬪和太后的關係,但也許,從知道怡嬪是白貴人姐姐的那一刻起,乾隆就會懷疑怡嬪是如何攀附柏士彩的了,其中細節,乾隆不難查到。

“今晚,朕留在這兒陪你。”

若是平日,魏芷卉必然會以有孕拒絕,但這一次沒有,怡嬪自刎的那一幕常在她腦海中回放,她也確實需要有一個人今夜可以陪着她。

夜晚,夢裏雖也有怡嬪臨死前的畫面,但好像伴隨着的,還有乾隆輕輕地安撫和輕柔的親吻。

次日,舒妃方有空帶了穎嬪與慶嬪前來,雖說是已來探望公主阿哥為由,但其實都知道,不過是為了怡嬪的事。

“這件事情,還是辛苦了穎嬪,那日若非穎嬪在怡嬪面前做了齣戲,才引得她說了這麼些大逆不道的話來,才有了這開始的點。”舒妃看了眼穎嬪,說道。

誠然,宜芮與怡嬪都是太后的人,一起出行對魏芷卉而言見怪不怪,但是穎嬪,與二人素無往來的。

“你們都有功,那些蘇綉,還是慶嬪攛掇着買的。”

那日慶嬪攛掇雖是無心之言,但也正是這帕子歪打正着地讓他們找到了物證。

穎嬪與慶嬪沒坐多久,很識趣,有些話,魏芷卉確實更傾向於和舒妃說。

“昨日,怡嬪穿着她初入宮時衣裳走的。孝賢皇后死後,皇后與純貴妃為了后位相爭,還有永璋、永璇與淑嘉皇貴妃,還有皇後生下十二阿哥后的流言,皆是她的手筆。”

魏芷卉頓了頓,想起了什麼,問道:“忻嬪與慧賢皇貴妃長得像嗎?”

舒妃一愣,思索了一會兒說道:“只有心高氣傲這一點像罷了,容貌上,只有那鼻子有三分像吧。怎麼了?”

“怡嬪昨日從頭到尾只提了潛邸的那些舊人,唯獨提了忻嬪一個新人,說她與慧賢皇貴妃長得像。我總覺得,這背後還有些什麼。”

舒妃伸手握住她的,勸慰道:“你如今別想那麼多了,孩子是最首要的。忻嬪的事,過些日子再說吧。”

魏芷卉點了點頭,良久才說道:“這幾日為了怡嬪的事累得很,等過年的時候,把定親王福晉叫進來,也該好好感謝她。咱們不在京城,也虧得她時不時地派人去圓明園裏打探消息,才知道了白貴人和怡嬪背後的關係。”

“好,我方才聽說皇上派了個太醫去圓明園照顧白貴人,但卻未提將她接回宮的事情?”

“回宮未必就比在圓明園舒服。”六年前,白貴人不堪寂寞,變得瘋瘋癲癲,時常在圓明園裏唱歌跳舞,企圖再獲盛寵,也是從那一年起,怡嬪每到夏日,就會去湛虛軒偷偷地看望姐姐。

“既如此,了卻一樁心事,也算心安,好好地把孩子生下來,永瑆可日日跟我念叨,何時才能有新的弟弟妹妹呢。”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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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在御膳房打工后我成了令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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