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番外四
春節之前,鍾瑜約黎初月出門逛街。
現在網購發達,黎初月感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在實體店裏買過衣服鞋子了。
眼下的時間剛好趕上新年大促銷,兩人在西單的幾個商場裏來回血拚,一天下來收穫頗豐。
直到逛到後腳跟都磨破了皮,兩人才找了一家餐廳坐下來吃口飯。
黎初月這邊剛點完菜,那邊薄驍聞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電話里他的聲音也是極盡溫柔:“逛完了嗎?要不要我去接你。”
黎初月笑着回答:“不用,我和小瑜還要一起吃個晚飯呢,我們剛剛才在餐廳里坐下來。”
“那要不要我晚點過去幫你們倆結賬?”薄驍聞又問。
“不用啦。”黎初月笑說,“今天是我們的GirlsDay,晚上我就不去你那兒了啊。”
“好,那你自己注意安全,有事就給我打電話。”薄驍聞從不多干涉黎初月的行程。
黎初月剛掛掉電話之後,那邊鍾瑜的電話卻又響了起來。
“叮”的一聲,是一條微信。鍾瑜隨手點開屏幕,發來信息的人是霍煊。
霍煊:[竇娥,今晚還約么?]
鍾瑜看着信息翻了個白眼,不情願地打開輸入框,按下一行字:[不約,昨天還沒緩過來呢。]
回完這條微信,鍾瑜熄滅屏幕,愁眉苦臉地嘆了口氣。
這時候,服務員把兩人剛點的飲料端了上來。一杯楊枝甘露,一杯手打檸檬茶。
黎初月拆開吸管遞給鍾瑜,隨口問道:“是誰發的信息啊?怎麼你看完還惆悵了呢。”
“沒誰。”鍾瑜漫不經心地開口,“就一個炮.友,太粘人。”
黎初月一口檸檬茶嗆住,悄悄瞥了一眼餐廳鄰座的客人。
她剛只是隨口一問,沒有半點想八卦的意思,沒想到鍾瑜竟然如此坦誠。
“那行、你開心就好。”黎初月岔開話題,“對了小瑜,你是不是今年也要畢業了?”
“可不是嗎!”鍾瑜苦大仇深地捏了捏吸管,“‘鍾瑜’終於要畢業了!”
黎初月索性開起玩笑來:“那你還讀博士嗎?我可聽說咱們學校的導師特喜歡你呢。”
“不讀了不讀了。”鍾瑜的頭擺得跟撥浪鼓一樣,“這碩士論文已經要了老娘半條命。”
“那準備直接工作嗎?”黎初月又同她聊了起來。
“是啊小月兒。”鍾瑜笑笑,“你說我學的是戲曲服裝設計,等畢業了,去你們新月劇團,當個服裝師怎麼樣?”
“那我當然是歡迎啊!”黎初月彎起笑眼,“只不過我們廟小,能不能容下你這尊大神啊。”
“別鬧。”鍾瑜打斷她,“現在你們實景劇場的新年演出,都已經一票難求了。”
聊到這裏,黎初月突然想起了工作上的正事兒:“對了小瑜,有件事我們確實可以合作一下。”
黎初月接着解釋道:“實景劇場那邊打算增加一個崑曲戲服戲妝的體驗區,觀眾可以換上全套的行頭拍照留念,也可以現場學唱一段崑曲,錄製成小視頻。”
鍾瑜聽完明白了個大概,笑道:“你是想讓我幫你設計一些好看的、適合上鏡的崑曲服裝吧!”
“是呢。”黎初月端起杯子,跟鍾瑜碰了一下,“希望能跟你合作!”
“沒問題!合作愉快!”鍾瑜喝下了一大口飲料。
兩人點的菜陸陸續續地上桌,鍾瑜拿起筷子又問了黎初月:“阿姨最近怎麼樣?”
黎初月知道,鍾瑜是在問她的媽媽黎雅,於是笑笑回答:“她很好的,剛去了溫哥華那邊治療,有南盛在陪着她。”
“其實我見過幾次阿姨,都覺得她很美、很溫柔,情緒也很平和,完全看不出是有那種精神類疾病的人。”
鍾瑜的聲音里有點惋惜:“所以阿姨,是發生過什麼事嗎?”
黎初月聞言,心裏莫名地有點難過,但她並不排斥同鍾瑜傾訴這些。
黎初月小聲開口:“其實我外婆還在世的時候,也不願意跟我提起這些往事,我也只是隱隱約約地耳聞。等到了現在,我見到了南盛,聽到了他的解釋,我想,我差不多能還原所謂的‘真相’。”
黎初月喝了一口檸檬茶,繼續緩緩說起。
“我媽媽那個時候還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學生,因為未婚先孕,受盡了旁人的指指點點,也被迫退了學。”
黎初月嘆了口氣,接著說:“她那時年紀小,懷孕也不懂得照顧自己,生我的那會兒是早產,做月子期間憂思過度。後來,她的精神狀態就開始變得不太正常了。”
黎初月的聲音很平靜,但鍾瑜卻聽得有些揪心。
她把桌上的盤子往她面前推了推,故作輕鬆說:“小月兒,先吃飯吧。”
黎初月無奈地點點頭:“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我媽媽她剛好失去了那幾年的記憶,其實這樣想想,記不起來這些事也挺好的。”
鍾瑜覺得自己幫不上什麼忙,只能安慰道:“你也別太擔心,都會越來越好的!”
這一晚,兩人一起回到了黎初月位於南四環的小房子。
她們倆像大學一樣,再一次睡到了一個房間裏。
兩人洗過澡、換上睡衣、貼好面膜,並排地躺在了床上,開始聊起了女孩子間的心事。
“小月兒,你和薄驍聞怎麼樣了呀?他們家人可都不是善茬,一入豪門深似海啊。”
“嗐,走一步算一步吧。”黎初月倒很是坦然,“不過無論怎麼樣,我們都會很堅定地在一起。”
兩人聊着聊着就沒了聲音,紛紛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鍾瑜甚至忘記了摘掉面膜,第二天早晨發現它已經干在了臉上,連眼角都有些泛紅髮炎。
她們倆起床的時候已經快9點。鍾瑜早上要去見導師,着急忙慌地洗漱過後就叫車走了。
黎初月今日輪休,沒什麼事做便不緊不慢地疊起了被子。
忽然間,床頭柜上的手機嗡嗡地震了兩下。
黎初月從床上爬過去,抄起手機一看,是薄驍聞的消息,問她睡醒了么、可不可以打電話。
黎初月望着屏幕揚起唇角,直接把電話回撥了過去。
“怎麼了薄總,我難得休假一天,可別是因為工作要找我啊!”
電話里的薄驍聞聽罷直接笑了起來:“不是工作,是家事。”
他停頓了片刻,又道:“月兒,後天是大年初一,既然南總和阿姨都去了溫哥華,那到時候你來我家好不好?”
薄驍聞的聲音里充滿了誠意:“我爸爸和奶奶,都很想見見你。”
*
春節那天,薄驍聞帶着黎初月回到家的時候,薄老太太正坐在沙發上。
老太太鼻樑上架着一副老花鏡,正在神情專註地按着手機。
“奶奶,我們回來了。”薄驍聞緊緊牽着黎初月的手走上前。
薄老太太聞言,摘下眼鏡抬起頭,溫和一笑:“小聞,黎小姐。”
黎初月聽罷一怔,老太太還是喊她“黎小姐”,客氣卻又生分,跟以前並沒有什麼改變。
薄驍聞不以為意地俯下身,湊到薄老太太的手機前:“奶奶,您這是看什麼呢,這麼認真!”
薄老太太眉頭皺了起來,把屏幕翻轉到薄驍聞的方向,嘆氣道:“小聞,你自己看看。”
薄驍聞凝神一瞥,發現手機上是微信朋友圈的界面。
老太太正在看的照片里,是一對剛出生的嬰兒,兩個人裹着一模一樣的小被子,樣子很是可愛。
薄老太太撇撇嘴:“小聞你看看,這就是你那發小陳奕,剛得的雙胞胎兒子,陳家老太太這些日子天天曬個沒完。”
聞言,薄驍聞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知道奶奶的這些“老”閨蜜們,也在不經意間攀比着這種事。
其實前不久得知陳奕喜得一對麟兒的時候,他和黎初月兩人也第一時間過去探望了。
薄驍聞把手機還給了薄老太太,笑說:“想不到陳奕這麼年輕,就是兩個孩子的爸爸了。”
“年輕什麼?”老太太嚴肅回道,“你們這一群一起長大的孩子,不都奔着十去了。還不都快點結婚生子。”
薄驍聞輕笑一聲:“奶奶,你這就不知道了吧,現在的人啊,四十來歲生孩子也不算晚。我記得你生我二叔的時候,也差不多是這個歲數了吧。”
“凈說什麼渾話!”薄老太太的聲音里不怒自威。
她一轉頭,看見了站在旁邊的黎初月,語氣變得溫和了一些:“黎小姐,最近挺忙吧?”
“有一點。”黎初月誠實答道,“也都是劇團里的事情,薄奶奶很久沒有去看我們的演出了啊。”
薄老太太搖搖頭:“我最近也是忙,身體也不太好,總是反反覆復地咳嗽。”
“可能也是因為天氣乾燥的原因,您多注意休息。”黎初月說。
“嗯,你先過來坐。”薄老太太朝她擺擺手,而後又對薄驍聞道,“小聞你去書房把你爸爸叫下來,我們準備吃飯了。”
黎初月在沙發上緩緩坐下。
旁邊的薄老太太慢條斯理地開口:“黎小姐,我已經聽說你家裏的事情了。”
黎初月早就想到了她會講南盛這件事,所以也並沒有感到意外。
薄老太太繼續道:“我之前在你們劇團看過演出后,還曾去找南總聊過天,但是萬萬想不到,你們之間竟還有這樣的淵源。”
黎初月還沒來得及開口,只聽薄老太太接著說起。
“黎小姐,你也是個可憐的孩子,按說南家在溫哥華也是個名門望族,本來你也應該是個錦衣玉食、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大可不必過得如此勞苦奔波。”
黎初月聞言笑笑,回答得很坦蕩:“人各有際遇,我就是個荒野浮萍的命,恐怕當不了溫室里的嬌花。”
薄老太太微微頷首:“南總這次回加拿大之前,還特意打了電話來,說讓我以後多多照顧你。”
“是嗎?”黎初月一時間有些意外。
老太太又道:“說實在的初月,如果拋開那些外在的東西,其實我倒是真的蠻喜歡你的。你身上的那股勁兒,很像我年輕的時候。”
薄老太太突然的“示好”,讓黎初月忽然措手不及。
但她清楚,眼下這精明老婦人的態度轉圜,多少也跟她背後有了南家“撐腰”有關。
薄老太太骨子裏是傳統觀念很重的人,即便已經活到了21世紀,那點門第意識也依舊根深蒂固。
不過老太太有一點好,就是她的喜好和厭惡都會直接反映在她的言行里,不用讓人猜來猜去。
這也讓黎初月並不排斥和她再深入了解、相處一下。
以後的日子那麼長,如果兩人都能敞開心扉,即便沒有“一見如故”,倒是也可以慢慢的“日久生情。”
她們正聊着天的時候,薄驍聞和薄崇下了樓。
黎初月見到薄崇,起身禮貌地同他問好。薄崇也客氣地回以問候。
四個人前後走向餐桌。薄老太太乾脆拉起黎初月的手:“初月,你過來挨着我坐。”
黎初月就這樣坐在了老太太的旁邊。
薄家的飯菜向來都是由保姆準備,菜單是營養師根據一家人的血型和飲食習慣單獨制定的。
席間,薄老太太拿起公筷,給黎初月碗裏夾了一塊東坡肉。
她朝她笑道:“小姑娘太瘦了,要多吃一點肉。”
黎初月忽然有一瞬的恍神。
她是在大的那年,與這位薄家老太太初次見面。在這段日子裏,她們見過很多次,也“交鋒”過很多次。
而她給她夾肉的這一刻,竟是她們相識以來,彼此之間最為親密的一個瞬間。
黎初月想,這應該就是一個溫馨的開始吧。
*
新年的假期結束后,黎初月便馬不停蹄地投入到了新的工作當中。
正月十六,是實景劇場的開年第一場演出。
因為園林里增加了很多新年的裝飾佈置,所以元宵節這天,黎初月和薄驍聞一直在這裏耗到深夜,盯着各種物料進場。
薄驍聞其實想讓安凱先送她回家,但黎初月卻不太放心。
她想要確認各種道具的位置,以免演出時發生意外,所以整晚都在園子裏跑來跑去。
直到夜半時分,兩人才結束了一天的戰鬥。
此時此刻,一輪滿月已經高懸於天際。
工人們陸陸續續地離開,黎初月累到無法顧忌形象,直接在路邊的石階上坐了下來。
薄驍聞走過去,拉起她的手,笑說:“別在這兒坐着呀,月兒。”
黎初月搖搖頭,聲音甚是虛弱:“你讓我歇會兒,我走不動了。”
薄驍聞沒有再多說話,俯下身一隻手臂繞過她的脊背,另一隻手臂穿過她的膝窩,直接將她給打橫抱了起來。
黎初月整個人瞬間騰空,她下意識地想掙扎,卻被薄驍聞的一個吻,直接封了唇。
黎初月僵硬的身體不由自主地軟了下來,雙手不受控制地緊緊地環抱住男人的脖頸。
這個熱吻尚在意猶未盡之時,黎初月的手機卻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兩人皆是一驚,黎初月懸空的雙腳匆忙着地,迅速接聽了電話。
聽筒那邊,是劇團一個負責市場對接的工作人員,正在連珠炮般地開口。
“黎總監,我們採購的那批燈籠預計明早抵達劇場,黎總監您記得要安排工人卸貨。哦對了,黎總監,園子裏的指路牌還要重新調整一下。還有,黎總監......”
電話那邊,一直在“黎總監、黎總監”地說個沒完,黎初月聽得搖頭嘆氣。
待她掛掉電話之時,一抬眼就發現薄驍聞正在看着她。他笑道:“黎總監,電話接完了?”
“你還說呢!”黎初月白了他一眼,“我不要做黎總監了,太累了!”
聞言,薄驍聞上前兩步,再次輕輕將她攬入懷中,貼上她的側耳柔聲開口。
“既然‘黎總監’做累了,那不如改做‘薄太太’?”
“啊?”黎初月一怔。冬日夜風拂過,她的心跳開始莫名地加速,他這是在向她求婚嗎?
黎初月穩了穩呼吸,彎起唇角:“這麼重大的決定,我可是要再好好想一想才行!”
“要想多久呢?”薄驍聞真誠地對上了她的視線。
黎初月沉思片刻,一臉嚴肅道:“那就少則一年半載,多則年五年吧!”
薄驍聞淡笑:“我不急,你慢慢想,反正我的餘生,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