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第112章
——世間有雙生蓮,一為黑葉白花,一為白葉黑花,二者相依而生,缺一則亡。
他和琴弋是什麼關係呢?
桑陌想。
人格分裂?一體雙魂?這些都不是。
若是非要準確的形容......
或許應該叫做羈絆吧。
靈魂上的,一化二,二為一。
......
當年被元老頭帶回狼星時,他的靈魂很脆弱,無法負載身體的損傷,因此元老頭將他的靈魄一分為二,一半承載記憶,為琴弋,另一半承載封印,為桑陌。
作為封印的他,需要更強健的身體才能抵得住封印帶來的反噬,而承載記憶的琴弋,因此而接收了當年他身體的大部分損傷。
他更多的在白日出現,而身體孱弱的琴弋則更多出現在夜晚。
這些年來他幾乎都在祭月殿,每日的日常便是處理各地傳上來的事務,白日是他,晚上便是琴弋,閑下來了,便在寢殿內看書作畫,更多的時候則是在發獃。
他不覺得這樣的生活有什麼問題,閑或是忙,日子都是這樣的過,並沒有什麼區別。
但琴弋不同,作為承載了記憶的一半,他似乎很迫切的想要去尋找什麼。
琴弋只在夜晚出現,但夜晚更多的時候他是在沉睡,作為另一半靈魄,桑陌清楚的知道琴弋這是在用沉睡修補破敗不堪的那一半靈魄。
可惜效果卻微乎其微。
琴弋對生的渴望有多強烈,桑陌就有多無謂。
沒有記憶的他對一切事物都無所欲無所求,存在或是不存在,都對他沒有太大的影響。
更多的時候,他更希望自己才是承載記憶的那一半,至少,能有個追尋的目標。
同一個靈魄中相悖的兩種想法衝擊,導致的結果就是他承載的封印顫動了。
桑陌已經不記得元老頭當初察覺到封印顫動時的表情了,只記得當時元老頭深深的嘆了口氣,向來輕佻的語氣難得的嚴肅了,他說。
桑陌,在遇到另一半的平安結之前,封印若是碎了,那便是真的碎了,
元老頭說的語義不詳,桑陌卻明白他的意思。
這碎,指的是封印,更指的是他這個人。
靈族若是沒了靈魄,便會化為輕煙,徹底消失。
不可否認,當時聽到元老頭這樣說的時候,他有瞬間產生了一個念頭:碎吧,碎了就什麼都不存在了。
興許是作為同一靈魄的特殊感應,向來在白日沉睡的琴弋第一次在白天醒來,也是他第一次求他。
是的,琴弋求他。
桑陌是覺得可笑的,他不願意承認作為另一半自己的琴弋會為了些他不知道的存在求他。
琴弋承載了他性格里的清高和漠然,此刻卻為了他所不知道的記憶的某樣東西或人開口求他,只是因為他短暫的略過了一個念頭。
桑陌不願意接受。
或者說,是害怕接受。
他怕接受琴弋這兩個字所代表的記憶,他怕這記憶會將他變得面目全非,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靈族,也很清楚的知道靈族在爬上無盡深淵之後會經歷的事情,但他不想知道。
他不怕身體上的疼痛和折磨,但是他怕自己變得連他都陌生。
因此,那時他說:
在遇到另一半平安結之前,我會守好封印。
得到了答案的琴弋再次陷入了沉睡。
他的靈魄被透支的太嚴重了,若是再不找到另一半平安結,得不到滋養的靈魄或許會就此從這個世界消失。
元老頭離開祭月殿前說過,他們的生機很快就會來。
桑陌想過這個很快有多快,卻沒想到這麼快。
在狼星主城城門口,當琴弋再次在白天從沉睡中強行蘇醒,佔領身體的主導時,桑陌知道,
——他的生機來了。
......
後來的後來。
在荒蕪星的無盡深淵下。
他苦守已久的封印終於碎了。
那時靈魄已經在平安結的牽引下得到了滋養,封印破碎,代表着一分為二的靈魄到了化二為一的時候。
在無盡深淵下的幻境中,他和琴弋第一次面對面站在一起。
往日都是在一個身體裏,在幻境中倒是得以擁有獨立的身體,這讓桑陌莫名的覺得有些滑稽。
他看着對面一身雪白的琴弋,挑了挑眉梢,嘖了一聲:“我果然還是看不慣你這幅假仙的樣子。”
琴弋只淺淡的彎了彎唇:“我們是一體的。”所以你說我就是在說你自己。
桑陌聽出了這句潛台詞,他黑了臉,卻沒反駁。
“時間不夠了。”琴弋垂了眸子:“我知道你是在逃避這個問題,但是,我們時間不夠了。”
一分為二易,化二為一難。
一個靈魄誕生兩個不同的意識並不難,已經有了自我意識的兩個靈魄要再度融合,意味着其中一個必須要退讓。
這是如今封印解開,擺在他們面前的一個必須要決定的選擇。
桑陌不想退讓。
他有了想要追尋的人和目標。
他......想留下來。
“長話短說吧。”琴弋抬起眼,語氣平靜:“你留下來,但是我有條件。”
桑陌抬眼,兩雙一模一樣的眸子對上,半晌,他先移開視線:“為什麼?”
琴弋才是那個擁有記憶,從一開始就堅持着要找到榆漪的人,他的執念不比他的淺。
“因為她喜歡你。”琴弋的聲音有些輕,輕的像是隨時會被風吹走:“你留下她會更開心。”
桑陌沉默。
倒是琴弋笑了,清淺的笑容像是雪山融化:“我又不是就此消失,只不過是與你融合罷了,作甚這幅死了人的表情。”
桑陌難得的翻了白眼:“我就是你,你說我還不是說你自己。”
他調整了一下心情,收起心底莫名湧現出的情緒:“說吧,什麼條件。”
“我掌管着我們來到狼星前的全部記憶,我可以都給你,但是有一部分我希望你不要打開。”
桑陌抬眼,與琴弋認真的目光相觸。
琴弋彎了彎眼,淺淺的笑浮在眼底:“在無盡深淵旁,那不是我們第一次見她。”
“第一次見她的記憶,我希望你不要去看。”
請允許他自私的、卑鄙的,將這份記憶佔為己有。
哪怕其實站在對面的那個人也是他。
——他大方了無數次,就讓他這最後一次自私一點吧。
一片安靜中,他聽到了桑陌的回答。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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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想了想,還是給琴弋一個番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