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市井新變化(續)

第226章 市井新變化(續)

天寶六載(七四七)十二月丙寅,皇帝命百官閱天下歲貢物於尚書省,既而以車載賜李林甫家。

皇帝行無為之事,很少上朝理政,百司均集聚於李林甫第門,台省因此杳無人煙,其餘宰相無人問津。李林甫的兒子李岫為將作監,恐懼於自家滔天之權勢、敵國之富貴,勸李林甫道:

“大人久處朝廷中樞,仇怨滿天下;像如今這般持續下去,一朝禍至,值得嗎?”

李林甫反問道:

“勢已如此,怎麼辦呢?”

確實沒有什麼好辦法,不這樣做,又能如何?韋堅、楊慎矜等人必須死,這是國政,也是黨爭,總要有人去死,還是他們去死為好。別人行賄、送禮,你不收?那好,自然有人願意收,也會形成有能力整治你的大勢力。

開元末以來,大唐越來越富有,偶有災荒,因為物產豐富,可以輕易渡過。奇異的是,皇帝似乎與水有緣,水患居多:

開元二十八年十月,河南郡十三水。

開元二十九年七月,伊、洛及支川皆溢,害稼,毀天津及東西漕渠、上陽宮仗舍,溺死千餘人。是秋,河南、河北郡二十四水,害稼。九月,大雨雪。

天寶四載九月,河南、淮陽、雎陽、譙四郡水。

天秋,大雨。

天寶七載,至秋七月不雨。

朝廷、民間存糧豐足,皇帝時常免百姓租賦,以度災荒;就食之說銷聲匿跡,很久無人提及。

七壬午,大赦,免來年租、庸,賜京城父老物人十段。七十以上版授本縣令,婦人縣君,六十以上縣丞。天下待老百歲以上上郡太守,婦人郡君;九十以上上郡司馬,婦人縣君;八十以上縣令,婦人鄉君。賜文武官勛兩轉,民酺三日。

北市南門外,如往常一樣,老頭子們為某些莫名其妙的問題爭吵;縣衙官吏敲鑼打鼓,前來傳詔。突然之間,大槐樹下坐滿了版授縣令、縣丞,眾人大眼瞪小眼,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說話。沉悶到吃飯時間,老頭子們各回各家,消化自己的震驚。很多老頭回到家裏,發現家裏還有婦人為縣君、縣令。

一朝為官的,無論老男、老婦,均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做為好。孝子賢孫們高興,家裏有官,即便版授,那也是官宦人家。老人不會做官、不懂禮儀,可以請人教導他們。經過專業師傅培訓,一切都不相同,布衣換成帶顏色的絲帛。既然講究穿着,其它方面也不能寒酸,卧室、書房、客堂、日常用具等,全部更換以匹配身份。

大槐樹下成分複雜,商賈為主力,文人、致仕官吏、老卒、低級將官,甚至苦力,各種職業應有盡有。如今不同於太宗、高宗朝,以六十以上的老頭子為主力,因而大多數人都成了官。北市商賈覺得大槐樹下的環境極為不妥,太過寒酸,需要改善。茶鋪翻修成豪華茶舍,桌椅、茶具、餐具全部使用頂級品,反正北市不缺這些東西。

老頭子們渾渾噩噩半年多,才完全清醒過來,發現自己的排場超過洛陽縣令。能坐到這裏論戰的老頭,無論貧窮、貴賤,都是道友,所以錢多的多出,錢少的少出,甚至不出。遊人也當奇景來觀賞,一群老頭子官坐在一起吹牛、噴水,難得一見。

老頭子們花銷大了,家裏的子弟也不能太差,整個洛陽的花錢水平直接上升到一個新台階。老頭們身後跟隨的奴婢,以前都是國人,現在全部更換為膚色黝黑的崑崙人。什麼叫排場,這才是應有之勢。

天寶七載剩餘的日子裏,大槐樹下的話題沒變,還是以生活為主題,品評天下建築、衣物、美食、玩物。洛陽商賈見多識廣不亞於皇帝,超過李、楊兩家。新一代財賦公卿發現,平靜了兩年的兩京商稅,又開始拉升,紛紛讚歎,吾皇手段之高明,着力於無聲無息之間,不敢說後無來者,絕對可以說前無古人。陳子昂真是個人才,竟然有先見之明,想出如此奇妙之語。

天寶七載十一月,以貴妃姊適崔氏者為韓國夫人,適裴氏者為虢國夫人,適柳氏者為秦國夫人。三人皆有才色,皇帝稱之為“姨”,出入宮掖,勢傾天下。皇帝每命婦人入見,玉真公主等皆讓不敢就位。

但凡楊有私事請託,府、縣刻意承迎,比朝廷的制敕還要管用。四方官吏、商賈大戶雲私第,行賄、送禮唯恐后他人一步;從早到晚,絡繹不絕,熱鬧、喧囂如兩京四市。

楊家豪奢,宅第、用具,穿着、飾品,甚至飲品、飯食,均成天下人為之瘋狂的時尚。洛陽南、北市商賈,尤其是南市商賈,紛紛派代表坐鎮長安,時刻打探,一旦發現新時尚,立即派人送回洛陽。對於曉月社這樣的大商賈,都與貴妃的巧兒匠有聯絡,一旦貴妃有什麼新穎的衣裳、用品,都會第一時間得到消息。皇帝清楚商賈的一些小動作,不以為意,反而以此為榮。

都亭驛本是清化坊供來往官吏休息的驛站;如今,成了南方珍奇果蔬的分銷地。聽到急促的馬蹄子聲,再看季節,是人都知道,荔枝來了。一部分繼續快馬送往長安,一部分流入洛陽富人家;石城酒樓不甘示弱,能夠分潤幾顆,供入住的富人享用,論顆售賣。哪家商賈請人赴宴,如果有嶺南來的瓜果,才算真正的豪門夜宴。錢不是問題,商賈以此表達自己的重視;既然如此重視,還有什麼生意談不攏?如果有,再加顆荔枝,無往而不勝。

聽着隔壁的奢靡,看着碗裏的雜燴菜,再摸摸羞澀的囊中,窮書生憤怒無比,以各種好聽的詞語說出天下最難聽的話,諷刺富人的奢華。康正仁沒有出言勸慰,而是給窮書生解釋其中的道理:

“富人很有錢,他們要是把錢藏在床底下,吝嗇而不肯花錢,於國於民有什麼好處?花出去的錢才是錢,窮苦人才能從中受益。你們想想看,沒有那些富人花錢幫襯,咱們酒樓哪裏有錢維持這些珍貴字畫,又哪裏有錢讓你們靜心鑽研學問?所以說,花錢的富人才是好人,才是咱們的衣食父母;不花錢的富人與民無關,也與咱們無關,都不是好人!”

窮書生讀了一輩子聖賢書,怎麼聽都覺得如此說法不應該對,苦思冥想,卻找不出合適的道理反駁;聖賢書裏面的道理過於蒼白,難道,真的落伍於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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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卦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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