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圓夢kTV就像那個時代的很多kTV一樣,帶有強烈的時代特徵。

它實際上就是一棟很普遍的當街兩層樓房,房主也就是kTV的老闆。在正對街道的大門上牽了些電線,電線上掛了些五顏六sè的小彩燈,一到晚上就一閃一閃亮晶晶。然後在門上掛了“圓夢”kTV的牌子,再訂製了一個“圓夢”kTV,喝茶,飲酒,休閑的電子燈牌往門口街道上一擺。家門永遠開着,門裏面的大客廳頂上釘了幾塊三合板,用海綿和花sè尼龍布一包。隔音設備就算是有了。

客廳里擺上好幾張小茶桌,桌上擺着麥克風,茶桌周圍擺上幾張高靠背的椅子,沒有生意的時候通常都會有幾個打扮土氣,但是眉宇風sao的女孩坐在上面,這就是現在三陪的原型。

正對門的主牆上訂了一個鐵架子,鐵架上擺着一台對當時的普通家庭來說算是很大的大彩電,電視後面的房間裏,裝了一個小吧枱,上面有着各種各樣的啤酒飲料(甚至還有高度白酒,現在的小孩子看見了只怕會嘲笑不已),同樣的特點就是廉價。

老闆或者老闆娘們一般都坐在吧枱里,守着無數的歌碟和vcd機子。樓上的房間是他們住的,一樓的房間則都改成了包廂,沒有什麼大中小包廂的分別,誰人多誰坐大點的。豪華包廂,VIp包廂,總統包廂的概念更是虛無縹緲。包廂里有張雙人沙,一張茶几,和一台電視。大多數人唱歌是不去包廂的,在大廳唱爽得多,還有人鼓掌,去的基本都是搞破鞋的和商量事情的人。

在一個如平凡普通的夜晚,圓夢的生意開張了,很是紅火,門口的小星星還是一閃一閃亮着它的晶晶,但是這個夜晚卻又註定是不平凡的,因為它迎來了兩位不平凡的客人。

一輛三輪慢慢游“吱”的一聲停在了“圓夢”的門口,一雙黑的亮的皮鞋和一雙狼牌運動鞋(自從我穿了之後,就在九鎮流行了)從慢慢游裏面伸了出來,一隻手拿着張“五元”的人民幣遞給了慢慢游的司機:

“不用找了。”

言語簡短有力,盡顯紳士風範。

二人慢步走向了前方的圓夢kTV,腳步矯健瀟洒,皆是氣宇不凡。(如果各位想像不出這個場景,可以參考劉德華和張國榮版本的‘上海灘’裏面,許文強和丁力去大三元酒樓的慢鏡頭。)慢慢的走進了圓夢裏面。

宋代詞人秦觀曾經為流傳千古的牛郎織女寫下了一樂曲——《鵲橋仙》,歌頌天長地久的忠貞愛情。

鵲橋仙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這是地兒最喜歡的一宋詞。不知道是哪位說過一句已經成了現在裝逼的代名詞的話“xìng格決定命運”。雖然這句話很噁心,很空洞,說了等於沒有說。但是某個方面,它還是有一定的道理的。xìng格決定了了地兒喜歡這宋詞,這宋詞很確切的詮釋了他美妙的愛情。(當然是他自己的觀點中)

他踏進kTV大堂的時候,已經有三四桌人在裏面唱的正歡。電視機左手邊靠着牆壁的地方還剩下兩三張桌子,他和袁偉選了一張視覺好點的坐了下來。

選好位置,拿起桌上的歌本,袁偉選擇了劉德華的《冰雨》,而他則選擇了伍佰的《挪威森林》,拿起寫好的單子,地兒起身去吧枱點歌,點酒。

世界上的很多事往往就是在跟平常一樣普通無意的事件中生,也許這就是緣。地兒走向吧枱之後,就遇見了一個讓他也讓我們大家都終身難以忘懷的人。

三十一

他像往常一樣看都不看吧枱裏面一眼。一進去就以一種心有成竹,卻又運籌帷幄的眼光慢慢的掃視着酒柜上一排排的酒水飲料。究竟是5元一瓶的酒中酒霸好呢?還是2元五一瓶的青島啤酒好?

最後他終於決定了,喝酒霸吧。青島太便宜。

於是,他以一種拈花微笑的姿態把手上的點歌單遞了過去:“老闆,點歌。”

“好,你喝什麼?”一把清脆細膩的聲音代替了原來的老闆粗魯的鄉音和老闆娘故作風sao的噁心聲音,這個聲音像一顆種子撒進了地兒的心田。

地兒低下了他無時無刻不在思考的頭顱,帶着一絲好奇望向了面前的那位女孩。也許這個場景用多天以後地兒自己給我們的描敘來說更為貼切:

“你們知道嗎?我第一眼看見她,聽到她甜膩的聲音的時候,我就知道她是我的女人,她媽媽把她養這麼大就是為了我。我看到她就知道,她也有這種想法。”

事後我們親眼看到了,這位聲音清脆甜膩的姑娘甜膩的不僅僅是聲音,身材也很甜膩,就像一塊快要融化的蛋卷雪糕一樣的甜膩,壯碩而下垂。

在兩眼相對的一瞬間,地兒改變了一個主意。他決定只給袁偉點白酒。而他,將要喝點能匹配他游吟詩人身份的具有浪漫古典情懷的東西。

“還有,麻煩你。我要一杯咖啡!再給我的朋友來瓶酒中酒霸!記住,咖啡多加點糖!”

為什麼咖啡和酒中酒霸後面要用感嘆號。那是因為地兒當時說酒中酒霸這幾個字是帶着一點點的不屑說出來的,而咖啡兩字則隱隱有種《陋室銘》一樣的jīng神優越感。

點好了東西,地兒端着酒和咖啡走到了自己的桌上。袁偉一看:“媽逼了,還喝**咖啡啊。這個咖啡上次你都喝中毒了你不記得啊。可能是假的,鵲巢,這個牌子聽都沒有聽過的。”

地兒淡然一笑,頭都沒抬,淡淡說了一句:“你不懂。”

安靜的端起了面前的一次xìng塑料杯,好像有點燙,手微微啰嗦了一下。細細的品了一小口n多糖甜到心裏的鵲巢咖啡。(那個年代是沒有咖啡杯這個概念的,不管什麼飲料,一概塑料杯。簡單實用,淳樸是我們這個民族的千古美德)

稍坐片刻,吧枱對着大廳的小窗口裏探出了一個甜膩的腦袋:“挪威森林開始了,誰的?”

地兒站了起來,對着窗口微微一笑,一手背後,一手放於胸前。輕一彎腰:“鄙人的,多謝老闆。”

“哦,去拿話筒咯。”

顯然,地兒對那位姑娘沒有把語音擴大器稱之為麥克風或者麥,而叫的話筒有那麼短時間的錯愕。

但是,他很快就反應過來,最親近的兩人之間,總是自然為好。所以,他滿足的笑了,走到旁邊一桌剛唱完的地方,彬彬有禮的拿起了麥克風。

一般人唱歌,都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唱完就算,但是地兒不。他總是獨特的,自從某次看了張國榮的演唱會中,張國榮靠着鋼琴,一腿支撐,一腿微微曲起,一隻手放在褲袋高唱《風再起時》的英俊樣子后,地兒就開始這樣了。沒有鋼琴,他就靠在牆壁或者桌子椅背之類的東西上。但是一定要這樣站着唱。

音樂響起,地兒閉上了雙眼(當他唱歌時候,兩眼絕不睜開,至今如此。):

“讓我將你你心兒摘下,試着將它慢慢融化。在你心中是否有我未曾到過的地方啊……”比伍佰更為蒼涼古樸的嗓音伴着九轉七回,令人肝腸寸斷的旋律響起。天地又是一片虛無,世界萬物皆從浮雲而去。

在這一刻,地兒不再是地兒,不再是今生的一個古惑仔。他前世是獨登高台,念天地之悠悠,傖然而淚下的詩者;他後世是纏綿千年,化樹等愛的情聖。可惜的是,那份愛正在吧枱接着別人的單。沒有看他。

音盡,人靜,餘音未絕,咖啡未冷,雙眼亦未曾睜開。所有人沉浸在了地兒蒼涼古樸的唱腔中。可惜的是,世間萬事,皆是過尤未及。地兒一直覺得自己的歌聲很有特點,但是對我們這些旁人來說,特點是有。就是太過於了蒼涼古樸了,形象點說比伍佰,阿杜加上楊坤還要稍微古樸上那麼一些些。

“哎,你唱完了還站在那幹什麼?別人對唱要兩個話筒,你給別人沙!”甜膩的腦袋又從窗口伸了出來。而一個穿中學生衣服的女孩怯生生的站在地兒的面前,奇怪的望着他。

“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感觸太深,失禮了失禮了。”

“沒事,你先坐下,下你們的歌。”姑娘對着地兒甜膩的一笑,地兒知道了他的歌聲完全的征服了她。

片刻后,兩人唱完,大廳想起了稀稀落落的掌聲,地兒覺得有一絲奇怪,為什麼他唱的時候沒有人鼓掌?但是轉眼他明白了,大音希聲。那些人被震撼了!

劉德華《冰雨》開始了,袁偉拿起了麥克風。說句題外話,袁偉愛唱歌,但他和地兒不同,地兒很多人的歌都愛唱。但是袁偉只愛劉德華,到今天都是。而且,他絕的地方在哪裏?他唱劉德華絕對是可以亂真,不要給我說劉德華唱功不行,模仿很容易。能達到袁偉那個程度的,這麼多年,無論是在多豪華的歌舞廳唱歌的歌手,我沒有見過比他像的,甚至可以說就是劉德華原音再現。在那個年代,全國都愛劉德華,能唱的這麼一嘴的絕招,是很招蜂引蝶的。

袁偉懶洋洋的坐在椅子上,一曲唱完,全場叫聲,掌聲雷動。袁偉很瀟洒的喝了一大口酒,看都不看鼓掌的人。

而一邊的地兒現了一個不太應該出現的情況,那位甜膩的姑娘,從袁偉開始唱歌,就一直都把腦袋伸在窗口獃獃的望着袁偉。那種眼神,地兒記得,就像是當初三哥打架,袁偉望着三哥的樣子一樣,那是敬佩與激動。

不好的事情,終於生。等袁偉唱完之後,姑娘自己走了過來,來到了他們的那一桌。地兒正襟危坐,姑娘卻看都沒有看他一眼,故作羞澀的低着頭擦了兩下桌子,不停的瞟着袁偉,袁偉卻也看都沒看她一眼。終於忍不住,開口對袁偉說:

“你剛才劉德華的歌唱的真好,你們還要唱什麼不唱啊?”

“哦,那就再來《纏綿》吧。地兒,你唱什麼?”

“我唱現在最流行的《對面的女孩看過來》,袁偉。你不要老是唱劉德華的歌沙。你怎麼這麼單調啊,換個口味咯,唱黃家駒的。”地兒用上了心計,他知道袁偉的粵語音帶有很重的地方特sè,而他自己則希望用有些寓意的歌來吸引注意力。

“不啊,我覺得他唱的真的很好的,我也想聽呢,我就給你點《纏綿》,呵?”

袁偉也注意到了女孩對他的崇拜,哈哈一笑,頭一偏:“隨便!”

自信,這就是自信,隨便二字的分量,要比某個網頁上的人經常叫囂的“犯我強漢天威者,雖遠必誅”這句話所體現出的自信來的強大的多。

姑娘安靜的一笑,就像一個懂事的媳婦一樣,走了進去。地兒滿頭大汗,但是他不認輸,他要再博一把。

“這個女的就是長的太丑了,絕對喜歡我,哎。將就還是可以的。”姑娘一走,袁偉就說道,他終其一生,對於女人都有一個堅定不移的基本原則。

喝稀飯比餓肚子強。

所以,女孩不漂亮他也許會抱怨感嘆幾句,但是他一定不會放過。無數事實證明,這是鐵律。

地兒一聽大驚失sè,對於袁偉的了解,讓他感到了極大的威脅。

“你啊,就是這麼黑眼睛看不得白銀子,沒點城府。這麼丑的女孩,你都有癮,你天天跟着三哥,多的是美女,這個有什麼搞頭啊!”

“再看看吧,反正天天也沒有事,好搞的話,搞了也沒有關係。”

兩個人爾虞我詐的討論着。歌開始了。

也許是他的嗓音實在不適合唱任賢齊的口水歌,《對面的女孩看過來》這樣的歡快情歌,他一樣唱出了蒼涼古樸的感覺,聽者肝腸yù斷。

而袁偉在一段愛的越深越濃越纏綿之後,再次獲得全場掌聲,邊上幾個少婦和初中的小妹妹也貌似被他粗獷的外表,隨意的舉止和美妙的歌聲所打動,頻頻送來秋波,如果各自身邊沒有男人,估計也會像點唱姑娘一樣過來了。而地兒在這個悲慘的夜晚卻變成了一個無人注意的透明人,這是有着強烈古典主義浪漫情懷的游吟詩人所不能接受的,但是他做不出任何有力道的反擊。

袁偉端着酒走到了吧枱前,開始和姑娘熱火朝天的說道了起來,從窗口望去,可以看見姑娘胸前的兩顆豪rǔ在袁偉的引誘下,笑的澎湃洶湧。地兒咽下了一口口水,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豈可讓他袁某人一人專美。於是,他也端着一塑料杯的咖啡走了過去。

“小姐,打擾了。你這裏有藍山咖啡嗎?”地兒紳士的一手摟住了袁偉的肩膀,打斷了他們狼情妾意的談話。

“我們這裏只有鵲巢咖啡,藍山的牌子沒有?很好喝嗎?”姑娘定定的望着地兒。

這一瞬間,西方耶穌,東方菩薩,總之,九天十地,諸位神佛都對地兒今晚不幸的遭遇起了同情心,給了他一個順利的突破口。他抓住了這個機會。

利用平時在雜誌上看來的各種各樣對於咖啡的知識,和自己獨特的理解想像,地兒給姑娘上了完美的關於咖啡的一課。甚至品紅酒要看掛杯度,要醒酒之類的知識都被他引用到了這堂課里(事後有次,袁偉喝咖啡拿着個杯子不停的搖,我問他為什麼。他說跟地兒學的,看掛杯度,我戰慄。)。

既然連袁偉都被他忽悠暈了,何況剛從鄉下出來的小姑娘。小姑娘頓時被地兒震住了,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地兒,一閃一閃的亮着晶晶:“看不出來,你懂得真多。”

地兒滿足的一笑,滿是志得意滿。他知道,開始唱歌所失掉的分數在這短短的幾十分鐘補了回來。他明白yù則不達這個道理,於是,他拉着袁偉:“走吧,胡欽他們要下課了。等着呢。”

“明天你們還來嗎?”

“來,還是你值班不?”

“是的。不是我,你們就不來啊。”很是羞澀的yín盪着。

“來啊,一樣來,明天見啊!”一雙黑的亮的皮鞋和一雙狼牌運動鞋瀟洒的走出了圓夢kTV。

據袁偉說。那個夜晚,地兒在給姑娘上課的時候,至少喝下了五塑料杯咖啡,於是,這個夜晚,地兒再次無眠,上吐下瀉。

他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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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拚――六兄弟的血色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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