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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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忽遠外,上與浮雲齊。”
在完全看不見陸府後,陸識微輕輕拽了一下周景弈的袖子,示意他將自己放下來。
陸識微的眼眶還有點泛紅,周景弈看他的時候他下意識躲開了周景弈的目光。
明明來下三界的路迅速無比,可此刻回上三界的路卻漫長極了。
也許是大哭過一場,陸識微此刻異常平靜。
到兩界結界的時候,他還是沒忍住回頭深深地望了一眼,目光沒有焦點,只是虛虛落在喧囂的鬧市之上。
周景弈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他。
他是驚才艷艷的天之驕子,遇見最大的苦惱也不過是如何探尋自己的道。
他在陸識微的身上再次感受到了那種深刻的無力感。
他該怎麼辦?
他要做什麼才能讓陸識微高興一點?
周景弈不知道。
他只能笨拙地轉移話題道:“後日問道要邀請其他峰上的仙尊么?”
「問道」就是指成年的修者得到來自長輩賜的道號。
“當然!”陸識微立馬回答。
且不說其他與他相熟的仙尊,雲谷仙尊那邊他是早早就答應好了的。
缺席誰都不能缺席他雲穀子!
“不僅仙尊要邀請,師兄師姐也要邀請,唔,傅富這樣的熟人要來,幾個同屆的師弟師妹也說過想來……”
“全邀請吧。”
反正凌華峰最不缺的就是位置了。
兩個人可是佔着一整個山頭,就算請再多人也安排得下。
“謝謝師父!”
周景弈摸了摸他的頭。
……
問道那天凌華峰難得全山燃起了明亮的燈火。
因為問道一般是傍晚舉行,滿山的火光將緩緩暗下來的凌華峰照耀得燈火通明恍如白晝。
目之所及之處都是人,各個峰上的仙尊,師兄師姐師弟師妹,還有管理門派事宜的長老們,就連最孤僻的靈守長老都裝作漫不經心地遊盪過來。
陸識微給他寫邀請函的時候本就沒抱希望,沒想到結果靈守長老還真來了。
不僅來了,還彆扭地給他遞上生辰禮物。
送就送吧,靈守偏偏還要多嘴一句:“只有你們這些小崽子才過生辰。”
陸識微無奈地看着他。
修者向來不屑生辰之類的儀式,畢竟當壽命拉長到以百年為單位時,生辰都變得若有若無了。
如果非要說的話,也就二十這年的問道生辰比較重要。
“你上次反饋的問題可以了。”
“我?反饋的問題?”陸識微滿臉疑惑。
靈守立馬吹鬍子瞪眼睛,張了張口做了個「報酬」的口勢。
“噢。”陸識微反應過來了。
當初要求加錢本就屬於開玩笑,他自己都忘記了,結果靈守長老卻真的去爭取到了更高的報酬。
“長老你真好!”陸識微有被感動到。
靈守咳嗽兩聲,「哼」地一下就走開了。
陸識微今日生辰,穿的是師姐特意給他準備的紅衣。
陸識微極少穿紅,他的五官本就張揚,淡雅一點的顏色能很好地壓住他外貌帶來的攻擊性。
而今日他難得穿了一件明艷的紅衣,胭紅的衣擺與他眼角淡淡的紅相呼應,整個人顯得明亮又肆意,十足的少年意氣風發。
他這樣難得一見的裝扮讓不少人都忍不住露出驚艷的目光。
他們知道陸識微好看,畢竟他僅僅靠着一張臉就已經揚名修仙界了,可是他們沒想到陸識微居然能好看到這個地步。
明艷的紅衣沒有削弱他的氣質,反而爆發出蓬勃的朝氣。
這誰還能扛得住啊。
幾乎在場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陸識微的身上,只是明目張胆與故作無意的區別罷了。
幸好陸識微本來就是這場集會的主人公,也不存在搶了誰的風頭這樣的矛盾。
庄惜抱着一大束花,穩穩噹噹地交到陸識微的手上。
她上下打量着陸識微,欣賞道:“嗨呀,好俊一男的。我就說你穿紅色好看吧,小師弟?”
“師姐——”陸識微的視線被大束鮮花擋住,只能聽見庄惜歡快的調笑。
“腰身這塊好像做得有點大……下次得改小點。”
庄惜嘀咕着,然後接過花又走開了。徒留陸識微站在原地哭笑不得。
儀式即將開始。
陸識微站在周景弈站的台階之下,他們本就有的身高差被進一步拉大。
周景弈今日依舊是一席月白色的長袍,精緻複雜的花紋冷漠中夾雜着一絲溫柔。
雖然「問道」儀式聽起來不明覺厲,但其實也只是普通的說明性流程。
給「問道」人取字的人會先說明自己為「問道」人取的道號,然後再解釋道號的含義。
一般道號的含義都是取字人對問道人的祝福以及美好的願景。
結束上面的環節后就是在場修者的表決環節,是否有人反對這個道號?
如果有,則由提出人說明理由,如果這個理由被天道承認,問道的現場就會有天雷劈下阻止問道的繼續。
當然,一般問道現場邀請的都是問到人的親朋好友,並不會出現這種結仇的場面。
修真界漫長的歷史中,真的在問道現場引出天雷的寥寥無幾,其真實性也不可考據。
周景弈伸手輕輕放在陸識微的頭頂。
“清河忽遠外,上與浮雲齊。”【1】
他的聲音並不打,卻能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清楚地聽見。
“識微,吾為你取道清河。”
你的生身父母為你取名識微,希望你見識細微處。
可他卻希望他能遠行凌於青雲之上。
他該是一片不受任何束縛的雲,浩蕩渺茫的天地之間都是他棲息的屬地。
他是自由的,是肆意張揚的,是清河之下浮雲之上最暢快的存在。
“你可願接受?”
陸識微,陸清河……
清、河。
陸識微在舌尖反覆細味着這個風光霽月的道號。
陸識微仰頭看著錶情鄭重的周景弈,堅定地回答道:“識微願意接受,謝師父取道!”
周景弈露出溫和的笑,將手從他的發上放下。
“諸位可有歧見?”
周景弈望着四周,在場之人皆是帶着笑搖頭。
“從今往後,你的道號就為——”
“清河。”
……
賓客散去已經是月上梢頭的深夜。
等周景弈送走最後一位仙尊后,陸識微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見。
周景弈不發一言默默找起了陸識微。
但是並他沒有用靈識搜尋陸識微所處的地方,而是像個沒有靈力的普通人一樣,緩慢且耗時地一個地方一個地方尋找着。
好在陸識微並沒有刻意躲着他,周景弈很快就在樹下找到了抱着酒壺的陸識微。
紅衣黑髮的青年閉着眼睛,長且濃密的眼睫微微顫抖着,像是隨時都會展翅高飛的蝶。一個又一個酒壺翻倒在他的身邊,懷中還抱着一桶剛開的酒。
他的衣襟不知何時被清酒沾濕,深一塊淺一塊暈開別樣的心緒。
陸識微醉得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艱難地分辨着來人。
“頭疼么?”
第一次喝酒的人大多不適應醉后的昏沉,昏沉之後卻越喝越多。
陸識微沒理他。
周景弈試圖拿走他手上的酒,可陸識微卻掙紮起來死死抱着酒。
周景弈無奈,只好讓他抱着酒壺。
看這滿地的空酒壺,估計也不差這一小桶了。
陸識微狠狠地灌了幾口酒,雖然五口中有三口餵給了地面。
酒壺很快就空了,陸識微半睜着眼摸索着旁邊的堆着的酒。
結果他摸了個空。
怎麼會有酒呢,酒早就被他喝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