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歐若拉

陳耳東沒有理會狗子的叫喚，持槍一步步向後退去。當他快要走出巷口的時候，洞口裏閃現出一雙綠色眼睛，是金毛。他沒有第一時間扣動扳機，而是看看它到底想怎麼樣。狗子慢慢地從洞口裏探出腦袋，見陳耳東拿槍口對着自己，它也不害怕，也沒什麼反應，而是把嘴裏的東西吐了出來放到地上。金毛點了點頭，“嗚嗚”的叫了起來，好像示意他過來看看。見陳耳東毫不為其所動，金毛只好向洞口裏退了回去。

見綠光消失，陳耳東緩步上前來到洞口邊。他盯着洞口看了好幾分鐘，見裏面真沒了動靜，才緩緩蹲下拿起地上的東西。是一個相框，上面佈滿了口水，咦~

雖然四肢是機械手臂，但陳耳東腦子裏還有一些潛意識的東西。拿着相框，他又緩緩退回巷口。相框上覆著一層灰濛濛的沙土，他在衣服上簡單蹭了蹭，終於看清了相框裏的東西。照片上一個小女孩抱着大金毛開心的笑着，看起來像個小天使。一頭捲曲的棕色頭髮散落在臉頰兩側，美麗的大眼睛裏鑲嵌着一雙棕色的寶石。她的鼻子高挺鼻頭嬌小，五官十分立體，要不是皮膚是那種小麥色的，那就真真是粉雕玉琢的洋娃娃了。那大大的眼睛、長長的睫毛真是我見猶憐。當了十多年的貴公子，陳耳東也從未見過有如此容顏的女孩。照片里看上去像四五歲的年紀，整個人抱着狗子，姿勢看上去有些不那麼自然。這如果是十年前的照片的話，小女孩現在應該有十四五了吧。

照片里的狗子應該就是那隻金毛，這麼說的話小女孩在垃圾堆底下？又或者這依然是個陷阱？

大災變之後，很多動物也受到核輻射的感染，大部分都死了，但活下來的或多或少都有些變異。過去的十年間，大大小小的異獸陳耳東見了很多，其中就不乏一些智慧超群的動物。顯然，這狗子的變異方嚮應該有大腦這一塊，這不得不讓他提高了警惕。

正當陳耳東思考的時候，那金毛又從洞口爬了出來。這一次，它把嘴裏叼着的東西扔下，就直接退了回去。嘖，真成精了！陳耳東順着剛才的路線，又把東西取了回來，原來是個對講機。他把對講機上的口水擦掉，按了一下按鍵，裏面傳來撕拉撕拉的聲音。

“陌生人，你還在嗎？”對講機里傳出小女孩的聲音，聽着感覺年齡不大。她講着西比亞語，看來真是西比亞混血兒。只不過聲音很微弱，透露着一股虛弱感。

沉默一陣后，陳耳東決定試着溝通一下，畢竟大災變后，地球上的人類已經所剩無幾了。除了暴徒所佔據的各個據點，散落在外的普通人真沒多少了。除了陳耳東這種獨行客，這寂靜的世界早已是動物的王國。人類只能蝸居在小小的一處碉堡里，苟延殘喘！

“在，你是誰？”

當初為了泡妞，他專門學過一段時間西比亞語，簡單的對話他還是能做得到的。

“叔叔，救救我！求你了！”一聽有人回應，對講機的那頭傳來了崩潰的哭聲。

“你能告訴我那隻狗是不是變異了？”沒有理會小姑娘的請求，陳耳東直接問了一個他最想知道的問題。

聽到對面的問話，對講機那頭的哭聲漸漸小了下來。

“叔叔，求求你別殺歐若拉，她是條好狗！她不咬人，真的！”小女孩哀求道，聲音里盡顯疲憊。

陳耳東大腦急速運轉，想從混亂的信息中理出一條最真實的線索。到目前為止，他還沒發現有變異動物能夠開口說話的。雖然華夏上古神話里那些成了精的妖怪都能口吐人言，但真遇到那種怪物他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你需要什麼幫助？”沉默許久后，陳耳東繼續問道。

“我現在渾身發燙，好像感冒了。爸爸留下來的東西都吃光了，這裏只有我一個人，我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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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爸呢？”

“不知道，上一次他帶着歐若拉一起出去，結果只有她跑回來了，爸爸一直沒回來。”

聽到小女孩的故事，陳耳東有些遲疑了。一個小女孩如何在這裏生存這麼久的？

“你能從裏面出來嗎？”他試探性的問道。

“叔叔，我的腿癱瘓了，沒法動。”女孩的聲音里有些低落。

就是這一絲低落的情緒，讓他想起了七歲那年，自己的無助與絕望。那種無法自由行動的痛苦，他太理解了。

“你先別動，叔叔這就下來！”

陳耳東說完，把手槍收了起來。他看了看機械臂上的能量顯示，大概還有三成多的能量儲存。嘖！看來計劃要有所變動了。他抓着牆壁，快速爬到樓頂。看着剛過中線的太陽，感覺時間還來的及。他又向四周巡視了一圈，確定目前方圓五里範圍內暫時是安全的。

落地后，他拿着對講機繼續說道，“孩子，你別害怕！叔叔馬上進來！”

說完，他繞道樓前，找到入口走了進去。這是一家餐廳，桌子歪七扭八地躺了一地。地面上被泥土覆蓋著，是雨水長期浸泡后的樣子。地板不知道什麼材質的，陳耳東沒心思研究。靠近西側的一處牆壁已經塌方了，建築垃圾向外散了出去。裡外已印證，應該就是那裏。他在屋內繼續環視一圈，最終確認地下室的入口被那堆垃圾堵住了。

他走到垃圾堆旁，大概判斷了一下位置。從垃圾堆旁往右兩米處，他伸出雙手作手刀狀，手心向下直直的插進磚縫裏。隨後雙手向兩側用力滑去，在牆上劃出一條一米長的細縫。如法炮製，他又在縫隙的兩側扣除兩條縫隙，最終形成個框子，就像一個門字。還好，這面牆體不算厚，要是遇到那種做銀行保險庫的地方，厚達半米的也是有的。最後，陳耳東抬腳一踹，牆壁順着細縫處倒了下去，激起一堆灰塵。

他用披風捂着口鼻，揮了揮手臂，讓塵埃散的更快些。終於，一間小房子出現在他的眼前。說房子可能不太準確，這裏應該是大堂通向地下室的一個小隔間。打開手臂上的燈，光柱里的小灰塵像飛蟲一般四處飄動着。

“叔叔，發生什麼了？怎麼這麼大的響動？”小女孩驚訝的聲音從對講機里傳來，微微透露着一些恐懼。

“沒事，叔叔開了個門，馬上就能見到你了。”

陳耳東說完，拿手電照了照小房間。這是一個兩平米的空間，寬不到一米，通長兩米多。在右側盡頭靠里牆的一側，有一扇門。門下有一個一尺見方的洞，是人為割出來的。應該是後來住在裏面的人弄得，洞的邊緣參差不齊，手藝真是不行。

陳耳東掏出手槍，緩步向門口靠去。到目前為止，他還沒看到那條叫歐若拉的狗出現在門洞裏。遠遠地，他拿着手電朝門洞裏照去，裏面是一個向下的樓梯，有地毯鋪在上面，黑的黃的滿是污穢。這裏應該是通向地下室的通道。

“你在裏面嗎？”

陳耳東朝着洞口喊了一聲，不一會兒對講機里響起女孩的聲音。

“叔叔，我在裏面，我聲音太小，傳不出去。”

陳耳東戴上夜視儀，然後一腳踹開房門，順着樓梯一步步向下走去。樓梯的左右兩側是石頭制的牆壁，上面是些泛黃的壁紙，還有一股淡淡的霉味兒。越往下走，黑暗就越發沉重。前方彷彿有頭吞噬一切的怪獸，在不斷地吞噬着陽光。即使有着夜視儀，他的眼前依然是灰白一片，沒有任何活物的存在。奇怪，這裏的老鼠都跑哪裏去了？老鼠瘦小的體型，雖沒有產生進化的可能，但也不至於徹底消失在人類視線里。他停下腳步，深吸一口氣，一股潮濕的氣息撲面而來。期間還混雜着一股紅酒的酒香味，難道地下是一個酒窖？陳耳東抬起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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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燈朝前方照了照，兩米外的地方還是一片模糊。這地下室可真夠深的，難怪能藏這麼久。

繼續往下行去，他感覺聲音越來越安靜，即使是一點微弱的腳步聲，也會在心底蕩漾。太安靜了也不好，在這裏待久了人會發瘋的，希望小女孩那邊跟這裏不一樣。終於，陳耳東走下了樓梯，踏上地板。這裏的地面上都是水，直接漫過他的雙腳。如果是普通的機械四肢，此刻他應該已經癱坐在地上了，陳耳東想了想。眼前的紅酒桶印證了他的猜測，果然是一間藏酒室。保持乾淨清爽是儲藏的基本要求，現在地上這麼多的積水，可能是某一處水管已經斷裂。又或許，這個隱蔽的空間已經有了縫隙，地表的積水會順着縫隙淤積在這裏。

“孩子，我已經下來了，你讓歐若拉叫一聲！”話音剛落，前方東北角的方向傳來了狗吠聲。

順着聲音，陳耳東一步步向前蹚去。這裏的紅酒桶都還挺完整，整個空間他大致看了下，應該沒有什麼坍塌的跡象。像這種規模的儲藏室，木桶不可能輕易損壞。看來，是有人故意為之的，畢竟異獸的鼻子異常靈敏，此處是個死地，一旦被發現了就徹底完蛋了。在拐了一個彎之後，他終於發現了隱藏在黑暗中的兩點綠光，再仔細看，狗子的輪廓出現在視野里。這麼昏暗的環境，不知道小女孩是怎麼生存下來的。

“我快到了，你在那裏嗎？”他停下腳步，試探性的向前方問道。

“我在這裏，叔叔！”小女孩微弱的聲音從前方傳來，看來方向是沒錯的。

陳耳東握緊手裏的槍，晃了晃腦袋，繼續向前走去。空氣中傳來一股騷臭味道，給他一種不好的預感。他沒有停頓繼續向前，終於在牆角處，發現一人一狗的蹤跡。這裏是一個一米高的木台，上面擺着一張大床。床上躺着一個小女孩，要不是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跟照片上的一模一樣，他很難確定她倆是同一個人。那是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臉上髒兮兮的，頭髮亂糟糟的，說是乞丐稍微有些過分。但如果說是難民的話，也相去不遠。

燈光閃過，小女孩扭頭躲開了光線的直射。雖然是微弱的光，但對長期處在黑暗中的人來說還是太刺眼了。陳耳東見狀，趕緊關閉了燈光。他仔細觀察着四周的景象，牆角的一切盡收眼底。此時，床上的女孩看向他這邊，棕色的大眼睛好像在黑暗中能看穿一切。金毛蜷縮在床邊，見他靠近，支起身子護在女孩床前。

“你一個人在這裏多久了？”陳耳東沒有再向前走去。

“好像有十天，哦，不，二十天……我也不知道多久了，爸爸不帶我到上面，我也不知道有多久了。”

聽女孩這麼一說，陳耳東感覺到十分詫異。這個小女孩看上去像八九歲的樣子，難道是大災變之後出生的？

“你要跟我走嗎？你爸爸可能永遠也回不來了。”

知道女孩沒有自理能力，陳耳東開口問道。木台上到處都是散落的垃圾，最多的是馬口鐵罐頭盒，還有一些方便麵袋子，花花綠綠的散落了一地。床邊的貨架上，再也找不到完整的食物包裝。再在這裏待下去，小女孩絕對活不過一個星期。雖然十年裏見過無數慘劇，陳耳東依然保持着一顆良善之心。能搭把手就搭把手吧，大不了把她送到附近的那處人類據點，也算是一件功德了。

“不回來了？”彷彿是第一天才明白這個消息，小女孩眼眶裏的淚水一下子涌了出來，“我早該猜到的，是啊，爸爸再也回不來了！”

到了這一步，陳耳東的戒心已經放下七成。他沒有說話，就這麼靜靜看着眼前的小女孩細細地啜泣着，她好像要把這麼多天來的所有負面情緒都發泄出去。等小姑娘徹底停下哭聲，他才又開口問道，

“所以，你會跟我走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