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逝
等人不見了便關上了窗戶。
趙思鳴按照不怎麼熟悉的路線往特訓營的營地跑去,好在這幾天來特訓營這邊看過,不然現在怕是找不到地方。
離目的地越來越近。
趙思鳴跑到這條街的盡頭忽然停下了腳步,這條街的對面就是特訓營的營地,他喘着氣望着特訓營緊閉的大門。
在月色下。
特訓營營地門口守着兩個士兵。
很快。
陳明潔氣喘吁吁地追了上來。
他彎下腰用雙手撐着膝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阿……思鳴……你……”
停頓片刻。
他緩緩抬頭看了眼對面的特訓營,“你跑到特訓營這邊來幹什麼?”
“明潔,”趙思鳴穩住紊亂的呼吸轉頭看向身邊的陳明潔說,“我去跟士兵說幾句話,你在這裏等我一會兒。”
“你要跟士兵說什麼?”陳明潔拉住趙思鳴的手,“你不會要去找士兵麻煩吧?思鳴,真的不是你想的……”
“我不是要找士兵的麻煩,”趙思鳴神色淡然地回答,“我只是想跟他們說幾句話,我說完就立馬回來找你。”
“那你可千萬別衝動啊,”陳明潔只好答應了,“你去吧,我在這裏等你。”
趙思鳴:“嗯。”
陳明潔:“記住千萬別衝動啊。”
趙思鳴點了下頭換上一副看上去十分輕鬆愉悅的表情,等自己的情緒徹底平復下來,便邁開步伐朝士兵走去。
微風刮過。
趙思鳴走到站在門口的兩個士兵面前說:“你們這麼晚了還在站崗嗎?”
說完又立馬補了一句:“好辛苦。”
左邊的士兵盯着趙思鳴。
“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也沒什麼事,”趙思鳴擺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我就是來這裏看看,順便問一問你們特訓營的肉夠吃嗎?”
士兵:“你問我們的肉夠吃嗎?”
趙思鳴:“對,夠吃嗎?”
“你問這個做什麼?”士兵狐疑地看着趙思鳴問,“你家的肉不夠吃了?”
“我今天去補給站領了物資補給,”趙思鳴笑得一臉人畜無害,“我看你們出城斬殺畜鬼很辛苦,而且城外那麼危險,所以就想把今天領到的肉送給你們。”
“不用不用,我們特訓營不僅肉夠也不缺食物,”士兵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你不用把你領到的肉送給我們。”
趙思鳴:“可是……”
“沒有什麼好可是的,你的心意我們心領了,”右邊的士兵開口說,“小子,你不用操心我們特訓營,我們特訓營從來都不缺食物,而且物資補給是特地發給居民的,你留着自己吃就好。”
“哎呀,我這不是心疼你們總是冒着生命危險出城斬殺畜鬼嗎?”趙思鳴皺起眉頭不開心地說,“你們要是不收我的肉,那我可就要去找指揮官了。”
“你可別說找指揮官了,指揮官更不會收你的肉,”左邊的士兵抬頭看了眼月色,“天色已經很晚了,小子你早點回去吧,還有你領的肉你自己留着吃,我們特訓營真的不用你操心。”
“你怎麼知道指揮官不會收肉?”趙思鳴輕哼一聲一臉不相信,“指揮官說不定會收我的肉,或許還會誇我呢。”
“你千萬別這麼自信,指揮官不批評你就算幸運了,”士兵簡直不敢想那個場面,“指揮官不可能收你的肉。”
趙思鳴:“你確定宋長官不會?”
“宋指揮雖然看上去很冷漠,但是我敢保證他不會收肉,”士兵信心滿滿地說,“你就別在這裏糾纏我們了。”
趙思鳴:“特訓營真的不缺肉?”
“我們真的不缺肉,”右邊的士兵耐心地說,“就算缺也不會要你的肉。”
趙思鳴見兩位士兵一臉認真的模樣不像在撒謊,正想着要不要說出今晚的事,轉念一想發現自己並沒有證據。
即便有王紅霞和陳明潔兩個人證。
也不好證明士兵拿了肉。
何況他一點都不了解特訓營和補給站士兵內部的情況,貿然說出來應該不是個好選擇,說不定還會讓自己處境艱難。
在這個世界,還是小心謹慎為好。
“小子,這麼晚了趕緊回家,”士兵的聲音拉回趙思鳴的思緒,“免得讓你的家人擔心你,還有以後別再想着給我們送肉,我們是絕對不會收的。”
“那我去給補給士兵送肉,”趙思鳴話鋒一轉得意地說,“你們特訓營不肯收我的肉,補給士兵說不定會收我的肉。”
“我說你這個小子怎麼就這麼死心眼不聽勸呢?”左邊的士兵皺起眉叉着腰說,他快要被眼前的小子氣死了,“不管是特訓營還是補給站士兵,我們都不缺糧食,物資補給就是發給你們這些民眾的,你就行行好留着自己吃吧。”
趙思鳴:“我可以相信你嗎?”
士兵:“當然可以。”
趙思鳴:“我可以相信指揮官嗎?”
兩個士兵互相對視了一下。
“小子,我可以非常負責任的告訴你,你可以永遠相信特訓營,不管是前任指揮官,還是現任指揮官宋應澤,你可以永遠相信我們的指揮官,”左邊的士兵神情嚴肅地說,“我們特訓營的士兵的信仰和使命就是為人類而戰,為人類效力,不惜一切代價拯救世界重建家園。”
他頓了頓失落地說:“如果你不相信我們,未免也太讓我們傷心了吧?”
“我當然相信你們士兵了,我剛才是看你不收我的肉,所以就跟你開個玩笑嘛,”趙思鳴眉眼輕彎笑得一臉開心,“既然你們特訓營和補給士兵都不缺食物,那我就放心了,如果缺食物一定要說出來啊,到時候我會送過來的。”
“你不用操心我們了,”士兵真的快要氣死了,“聽話,你自己留着吃。”
趙思鳴:“好,我知道啦。”
士兵:“快回去吧。”
“辛苦你們站崗了,”趙思鳴一邊笑着揮手一邊往後退,“那我就先走了。”
士兵:“注意安全,早點回家。”
趙思鳴:“知道啦。”
說完就轉了身。
只是轉身那一刻臉上笑容蕩然無存。
昏黃的月光下。
有個女生站在前方街角。
趙思鳴望着陳明潔單薄削瘦的身影心裏難受到了極點,他邁開步伐朝陳明潔走去,士兵的話證明了他的猜測。
補給站的士兵的確在撒謊。
他也終於明白那兩個士兵為什麼會以特訓營缺肉為理由進行欺騙,他們掐准了士兵斬殺畜鬼,以及民眾在城內這一點,所以才會拉出士兵擋槍。
明日都市的環境導致城內居民無條件信任特訓營,補給站的兩個士兵正是利用民眾對特訓營的信任,人性和善良,還有對士兵的敬重與惋惜進行欺騙。
只要提起士兵。
民眾就會不問緣由毫不猶豫妥協。
甚至連陳明潔卧病在床的奶奶……
難怪王紅霞看到士兵的那一刻就起身去櫥櫃拿肉,這種情況應該已經很久了吧,真是沒想到特訓營的士兵冒着生命危險在城外斬殺畜鬼,而補給站的士兵卻在……
信任沒錯。
是被民眾信任的人不值得信任。
每個人領到的肉雖然不多,但是士兵如果拿了不少人的肉,積少成多就有很多,獲得無條件的信任並不容易。
可是有些人,卻在踐踏。
將他們醜惡嘴臉袒露得徹徹底底。
如果陳明潔和王紅霞知道他們無條件信任和支持的士兵,一直在利用他們的信任欺騙他們,他們該有多難受?
趙思鳴走到陳明潔面前低聲喚。
“明潔。”
陳明潔看着趙思鳴,“嗯?”
趙思鳴:“對不起。”
陳明潔愣了一下。
“之前我的情緒有些激動,”趙思鳴直視陳明潔的眼睛說,“我向你道歉。”
“沒……沒事啊……”陳明潔見趙思鳴這麼誠懇地道歉忽然不好意思起來,便笑着拍了下趙思鳴肩膀,“哎呀,我不怪你,我只是不知道你為什麼那麼生氣,還要那麼說士兵和士兵……”
趙思鳴動了動唇想說什麼。
卻還是沒開口。
“你剛才跟士兵說什麼了?”陳明潔見趙思鳴有點不對勁便問,“你問他們肉的事了嗎?還是……說了別的?”
趙思鳴不知道陳明潔能不能接受被士兵欺騙了的事實,這件事不能他說是假的就是假的,他需要士兵幫他證明,前提是得找到證據先向士兵證明。
不然可能會被反咬一口。
寸頭士兵當時能叫出他的名字。
其中肯定有貓膩。
估計得等到下次領物資補給的時候才能找機會弄清楚,他暗自嘆了口氣悄悄轉移話題,“明潔,士兵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去你家拿肉的?他們每次去你家除了拿肉,還有沒有說過別的什麼?”
“去年下半年就開始拿肉了,”陳明潔想了想說,“去年我奶奶還沒生病,所以都是到了年底再去領的物資補給。”
原來是從去年下半年開始。
趙思鳴若有所思。
“他們說特訓營缺肉,需要我們領的肉填補空缺,”陳明潔回憶這些日子發生的事,“他們說士兵很感激我們,還要我每次領完物資補給后就在家裏等着,如果特訓營缺肉,他們會來拿,如果拿完物資補給后的那天晚上他們沒有來拿肉,那就說明特訓營不缺肉,我們就可以把領的肉吃了。”
趙思鳴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如此看來。
城內被騙的居民肯定不少。
“明潔,我送你回家吧,”趙思鳴抬起腳往前方走去,“現在已經很晚了。
“你剛才跟士兵說了什麼呀?”陳明潔跟上去好奇地問,“可以告訴我嗎?”
趙思鳴:“給我一點時間。
陳明潔:“什麼意思?”
“今天是我誤會了士兵,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趙思鳴抬眸望向遠方的月亮,“我需要想辦法證明一件事,等我做到了,我再告訴你,怎麼樣?”
陳明潔:“思鳴,你要證明什麼呀?”
趙思鳴:“以後你就知道了。”
陳明潔:“那好吧……”
趙思鳴:“走吧,送你回家。”
陳明潔:“嗯。
時間過得很快。
轉眼間趙思鳴穿來明日都市已經一個月了,這段日子除了在木廠幹活賺錢,就是熟悉這裏的每個地方,空閑的時候有跑去附近的區域,不過也只是在森林裏逛逛而已。
這邊的地區與森林比他想像中大。
特別是去往四方外城的森林裏面有山有水有瀑布,遼闊無垠的草原甚至一眼望不到盡頭,沒個幾天幾夜應該走不到目的地,還能看見不少放羊放牛的牧民。
平凡簡單的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
有一天傍晚時分。
趙思鳴如往常一樣在木廠幹完活后回到家就燒水洗去了一身疲憊,王紅霞今天回來得比較晚,剛到家的時候趙思鳴剛好洗完澡,母女倆在家門口撞個正着。
“媽媽,你回來了,”趙思鳴看着王紅霞說,“你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晚?”
“我今天去城西那邊買了點菜和玉米面花了點時間,”王紅霞輕輕晃了晃手裏的竹籃,“今晚做窩窩頭和玉米發糕吃。”
趙思鳴興奮地點頭,“好。”
他特別喜歡吃王紅霞做的窩窩頭和玉米發糕,他接過王紅霞手裏的竹籃拿出裏面的一袋玉米面,“媽媽,我去洗菜。”
說完把玉米面交給了王紅霞。
王紅霞:“嗯。”
趙思鳴拿着竹籃走到院子裏的水井旁邊準備打水洗菜,竹籃里裝着幾個青辣椒和茄子,還有幾個土豆和西紅柿。
不多,但都是他喜歡吃的食物。
只要有得吃就知足了。
正在這時後方突然傳來一陣喊聲。
“思鳴!思鳴!”
是陳明潔。
趙思鳴聽到聲音回頭望去。
只見陳明潔一路狂奔進院子裏面,聲音帶着傷心欲絕的哭腔:“思鳴!”
趙思鳴愣了一下有些詫異地看着哭得不成樣子的陳明潔,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便問:“明潔……你……你這是怎麼了?”
“我奶奶……奶奶沒了……”陳明潔緊緊抓住趙思鳴的手哭着說,“思鳴,你幫幫我好不好?求求你幫幫我……”
趙思鳴對此並沒有很意外。
李寧靜前兩天病情突然惡化到吃不下什麼東西了,她能堅持到現在真的很不容易,今天人突然沒了也算是在意料之中。
“你需要什麼就儘管跟我說,”趙思鳴柔聲細語地安撫陳明潔,“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儘力去做,別太難過了明潔。”
“駐守士兵通過項圈的激光生命體征監測得知了我奶奶去世的消息,”陳明潔一邊擦着眼淚一邊哭着說,“他們來我家要我付四十銅幣,不然就不抬我奶奶去殯儀館火化,可是我只有十五塊銅幣……”
趙思鳴驚了,“要付四十塊銅幣?”
這比在木廠干兩個月的活都多。
“奶奶這一生太不容易了,臨終前還被病痛折磨得痛苦不堪,”陳明潔淚眼婆娑地看着趙思鳴,“思鳴,我想讓我奶奶走得安心一些,你能不能先借我二十五塊銅幣?等我幹活賺了錢就還給你。”
“沒問題,你在這裏等我一下,”趙思鳴這一個月沒賺到多少錢,只能向王紅霞求助了,“我去問下媽媽有沒有銅幣。”
陳明潔哭着點了點頭,“好……”
趙思鳴拿着手中的竹籃走進屋子。
王紅霞正坐在灶台前生火,他見趙思鳴走了進來便問:“思鳴,明潔是不是來我們家了?聽這聲音怎麼好像還在哭呢?”
“媽媽,明潔的奶奶去世了,”趙思鳴走過去把竹籃放在灶台上,然後低頭看着王紅霞說,“她現在急需四十塊銅幣火化奶奶的遺體,你能先借我二十五塊銅幣嗎?”
“你這孩子跟媽媽說什麼借不借的,我的不就是你的嗎?你在這裏等媽媽一下,”王紅霞起身朝屋子裏面走去,“媽媽這就去拿銅幣給你。”
好在這些年存了一些銅幣在家。
不然現在拿不出來。
很快。
王紅霞從屋裏緩緩走了出來,手裏拿着一團用布包起來的東西,他走到趙思鳴面前說:“思鳴,這裏面是二十五塊銅幣,你快拿給明潔幫幫人家吧。”
“謝謝媽媽,”趙思鳴感激不盡地從王紅霞手裏接過用布包起來的銅幣,“媽媽,明潔奶奶去世了心情不好,我今晚得陪陪明潔可能很晚才回家,你待會兒弄好了晚飯就先吃吧,千萬不要特意等我回來。”
“嗯,”王紅霞點頭,“你去吧。”
趙思鳴便拿着銅幣出了屋子。
陳明潔站在院子裏。
趙思鳴跑到陳明潔面前,二話不說直接拉着陳明潔就走,“走吧,去你家。”
陳明潔擦着眼淚跟在後面,“好。”
-
天色漸晚。
趙思鳴拉着陳明潔的手一路急色匆匆地狂奔到陳明潔家樓下,只見馬路邊上停着一輛馬車,馬車上面坐着一個駐守士兵。
兩人剛上樓就看見了四個駐守士兵。
他們似乎在等着陳明潔。
除此之外,客廳里還放着一個擔架。
擔架上面鋪着一層白布。
“你回來了,”其中一個駐守士兵見陳明潔來了便問,“四十塊銅幣準備好了?”
“四十塊銅幣都在這裏了,”陳明潔上前交出用布包着的銅幣,“現在是不是可以把我媽媽抬去殯儀館火化了?”
駐守士兵接過陳明潔遞來的東西把布打開清點了一下,不多不少剛好是四十塊銅幣,便把銅幣收入囊中交還了布。
“好了,開始幹活。”
四個駐守士兵一起抬起放在地上的擔架走進了卧室,陳明潔跟在他們後面走進去,趙思鳴則決定留在客廳里等着。
不一會兒。
駐守士兵們抬着擔架走了出來。
上面放着李寧靜的遺體,李寧靜的遺體被白布完全蓋住,陳明潔一邊哭着一邊跟着走出來。駐守士兵們抬着擔架往樓道走去,趙思鳴跟着陳明潔下了樓。
等出了樓。
駐守士兵們便把擔架台上馬車,趙思鳴跟着陳明潔一起上了馬車,馬車緩緩前行去往殯儀館,這一路都沒人說話。
只聽得見陳明潔的哭聲。
沒過多久就到達了城內的殯儀館,殯儀館的位置比較偏僻,這邊的街上幾乎沒什麼人,而且居民樓也不是很多。
馬車停下。
駐守士兵們小心翼翼地把擔架抬下馬車朝殯儀館大門走去,只見殯儀館大廳中央有一個石台,他們把李寧靜的遺體放在石台上,然後往裏走離開了大廳。
大廳只剩趙思鳴和陳明潔兩個人。
氣氛莫名有些詭異。
片刻后。
有兩個駐守士兵從裏面走了出來,其中一個駐守士兵拿着一個工具箱,他走到石台旁邊放下工具箱,然後掀開白布露出李寧靜的脖頸,貌似是要取下項圈。
果不其然拿出了工具開始取項圈。
陳明潔守在旁邊掩面哭泣。
兩個駐守士兵用工具小心翼翼地取着李寧靜脖頸的項圈,趙思鳴看着這一幕心裏五味雜陳,無法形容現在的心情。
果然啊。
女人戴在手上的項圈只有在死去以後才會被取下來,這個取下來的項圈,以後又會戴在哪個女人手上呢?
像“貨物”一樣被分配的女人。
這樣的犧牲真的有意義么?
這麼久了。
趙思鳴始終無法釋懷女人會一直被分配到直至死去那一刻,才得以解脫的規定,女人的一生怎會如此呢?
唉……
“你還有沒有要跟你奶奶說的?”駐守士兵取下項圈后對陳明潔說,“給你十分鐘的告別時間,然後就進行火化。”
陳明潔哭着點頭,“好……”
兩個駐守士兵拿起工具箱離開了。
正處於崩潰邊緣的陳明潔再也忍不住一直憋在心裏的情緒,相依為命的祖孫倆終有離別之時,他走上前抱住永遠沉睡的李寧靜,埋下頭放聲痛哭起來。
整個客廳蕩漾着陳明潔的哭聲。
趙思鳴聽着這般歇斯底里悲痛欲絕的哭泣不由揪心起來,慢慢被陳明潔的悲傷感染,眼眶不自覺漫上一層水霧。
現在,他真的好想家人。
來明日都市這麼久也不知道現實世界裏的家人怎樣了,如果現實世界裏的他出了意外,那他的父母該怎麼啊……
鼻尖驟然發酸。
趙思鳴轉過身用衣袖悄悄擦掉從眼角滑落的淚水,即便已經習慣明日都市的生活,他也依舊想回到現實世界去。
說不定他的父母在等着他回家。
-
十分鐘很快過去。
之前那兩個駐守士兵從裏面走出來。
陳明潔在趙思鳴的攙扶下依依不捨地放開了李寧靜的手,兩個駐守士兵走上前將遺體抬走,一步步消失在大廳里。
直至不見。
陳明潔抱着趙思鳴哭得不能自已。
趙思鳴拍着陳明潔的背安慰。
“乖,不哭了。”
不知過了多久。
駐守士兵抱着一個已經密封好的骨灰盒走到陳明潔面前說:“這裏面就是你奶奶的骨灰了,我現在把它交給你。”
陳明潔盯着駐守士兵懷裏的骨灰盒愣了好久才緩過來,他一想到李寧靜那麼大一個人,現在卻化成灰裝在盒子裏。
就哭得更厲害了。
她接過骨灰盒抱在懷裏哭着點頭。
“謝謝。”
駐守士兵點了下頭轉身走了。
“奶奶……”陳明潔抱着骨灰盒低下頭聲淚俱下,“我好想你啊奶奶……”
“明潔,只要你心裏有你奶奶,你奶奶就永遠在你身邊陪着你,”趙思鳴拍着陳明潔肩膀安慰,“奶奶一定在天上陪着你,永遠不會離開你。”
陳明潔一邊哭着一邊點頭。
趙思鳴:“我們走吧。”
陳明潔:“嗯。”
天色早已暗了下來,周圍皆亮起了暖橘燈光,晚風頻頻吹動散落的髮絲。
趙思鳴和陳明潔慢悠悠走在街上。
誰都沒有說話。
“思鳴……奶奶不在了……”陳明潔擦了擦臉上的淚水,“以後家裏就只有我一個人了,我以後可以去你家嗎?”
趙思鳴:“你要來我家?”
“我一個人待在家害怕,”陳明潔紅着眼看向趙思鳴,“如果有你和王媽媽在我身邊,我就什麼都不怕了。等我幹活賺了錢就都交給王媽媽,可以嗎?”
說完又補了一句:“你回去了問一問王媽媽的意見,她同意了我就去。”
趙思鳴:“好。”
陳明潔:“謝謝你思鳴。”
趙思鳴:“不客氣。”
“奶奶現在不在了,我也要努力活下去才對,”陳明潔低頭看着懷裏的骨灰盒,“明天我們一起去溪邊抓魚吧?”
趙思鳴長這麼大從來沒有釣過魚,也沒有去溪邊抓過魚,抓魚聽上去還挺新鮮挺有趣,於是同意了,“好。”
陳明潔:“那我明天去你家找你。”
趙思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