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如雪
入冬不久,雪卻已經覆蓋了大片高山,放眼望去就好像是白了頭髮的老人家顫顫巍巍地站着,滿是遲暮落寞之感。
一座山頭之上,一個單薄的身影,一桿映着晨光的銀槍,近乎要與雪景融為一體了,誰又能想到在這初冬的早晨會有人在這裏練槍呢。
少年手持長槍在雪地里來回揮舞,捲起陣陣雪花像是在同少年嬉戲一番,環繞在他周圍,風不大卻早已染紅了少年的臉頰與雙手,可他沒有絲毫的在意,依舊一絲不苟地練習,哪怕是額頭的汗珠快要掛不住了也沒有抬手擦去。
“小師弟,該做早飯了。”一個慵懶的聲音夾雜着哈欠傳了過來。
聲音的主人大概二十齣頭,同樣也穿着少年一般的服飾,不過卻沒有少年的那種單薄感,他緊了緊衣服又回到住處,好像他的出現就是專門通知少年該做早飯了。
少年回了一句“知道了”,便一套招式收回長槍,抬手擦了擦額頭轉身往住處走去,那樹上的雪好像是不高興了一般,竟在少年收槍離去之後一簇簇落了下來。
少年放下長槍,拿起木盆淘洗小米,倒入鍋中后又從樑上切下一些臘肉放進去便燒起了柴火,火光映在他的臉上顯現難得的煙火氣息,與方才獨立雪中有着不一樣的感覺。
約莫過了半個多小時,少年便先後盛了三碗粥端去飯桌,準備好一切后喊道,“大師姐,二師兄粥好了,吃早飯了。”
二師兄倒是很快竄了出來,少年口中的大師姐卻沒有出現,少年還想等待一番,二師兄卻催促道,“不用等大師姐了,她忙着呢,我們先吃。”話都未說完便自個端起碗吸溜起來了。
少年望了望書房之後也端起了碗,一碗過後,二師兄又滿意地去盛了一碗,還不忘稱讚,“小師弟你的廚藝可真是越來越好了呀!”
少年呵呵一笑。
他名叫風戈,是天雲門的一個普普通通的弟子,沒有驚人的天賦也沒有顯赫的身世,他只是師傅風行空遊歷時撿來的孤兒,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應該在師門中平淡的度過餘生。
可是人生沒有如果,假設也不一定成真,所有的事情都是無法確定的,就像是他的師傅杳無聲息地消失一般,沒有任何的預兆。
宗門裏大部分人都認為他的師傅已經死了,可他卻始終相信師傅會有回來的那一天,無論多久他都會等下去的。
你怎麼認為是沒用的,事實就是你們的師傅不見了,在實力為尊的宗門,一個沒有主事人的半月峰就成了眾矢之的。
一時間所有想入主半月峰的人都向山主請示,山主不得不前來半月峰問詢眾人,卻也遭到了大師姐的極力抵制,最終的結果是給了半月峰五年時間,如果風行空未能回來又或是峰內沒有實力與峰主匹配的弟子出現,半月峰將會易主。
俗世的五年似乎挺久的,但修行者的五年不過就是一個較長的閉關時間而已,也就可以這樣認為,如果風行空無法在五年之內回來,半月峰就一定會易主,因為眾弟子中不可能有人能在五年之內突破到峰主實力。
五年是短暫的,可等待是漫長的,何況在這等待中還要面對別人的針鋒相對,了無希望的日子早已磨平了許多弟子的堅持,越來越多的人改投他峰,如今也僅剩他們三人了。
時間已經過半,風行空還是杳無音信,守住半月峰的重擔就完完全全落在了大師姐徐白薇身上,風戈越來越能感受到大師姐的壓力,可他卻並不能替師姐分擔什麼,他只是一個資質普通的弟子,能做的就是安分守己不給大師姐添麻煩。
桌上的那碗粥已經冷了,風戈又把它倒入了鍋中,拾起柴火在旁邊愣愣出神,“要是我的修行速度能夠快些就好了,大師姐也不會這麼累了......”
“吳信浩、風戈你們兩個進來一下,我有話要對你們說。”一聲冷冽帶着疲憊的聲音從書房傳了出來。
風戈驚醒回過神來,立馬往書房小跑過去,二師兄吳信浩倒是不慌不忙,撇了撇嘴慢悠悠地走過去。
大師姐徐白薇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向剛進來的兩人,那張精緻而英氣的臉有着難以掩藏的疲倦。看向兩人,她略帶無奈說道,“今年的宗門演武也快到了,我們的情況也不需要多說什麼,參不參加就看你們自己了。”
“要我說啊,要不我們就別參加了吧,反正演武也挺無聊的。”吳信浩未經思考回答地很快。
徐白薇眼中閃過一絲異樣,但也沒說什麼,眼神向風戈看去。
宗門演武是天雲門考校弟子實力修為的演練,同時在演武中取得好的成績可以讓師門得到更多的資源分配,也能提高在宗門中的地位。
風行空不在的這兩年多,半月峰的地位一落千丈,資源被其他峰瓜分乾淨,兩次的宗門演武更是慘不忍睹,如今只剩三人更是不知如何參賽。
風戈看着大師姐,吞吞吐吐的說出,“大師姐,可是可是我想參加。”風戈如釋重負身體不再那麼緊繃,他好像覺得如果他不說出這句話,以後他一定會後悔的。
徐白薇眼睛光亮了一下,其實她是不願意放棄宗門演武,如果真的連宗門演武都不參加了的話,跟放棄半月峰沒什麼區別了,所以在聽到風戈的回答之後,她泛起了一絲讚賞。
對於半月峰而言,演武的結果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半月峰對演武的反應與態度,所有的人都在等着看半月峰撐不下去,而徐白薇確實咽不下這口氣的,她希望有人能站出來,風戈顯然是撞了上去。
徐白薇轉頭看向吳信浩冷冷說道,“吳師弟,要不你再好好考慮一下?”
“啊,我覺得吧小師弟的想法也是很不錯的,年輕人嗎得多多參加活動,反正閑着也挺無聊的。”吳信浩在徐白薇注視下有些不知所措道。
風戈奇怪的看了看二師兄,心想你的變臉也太快了吧。
“行,那就照常參加,滿足你們年輕人的想法。”徐白薇直了直身體,嘴角有那麼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
吳信浩有些苦逼了,怎麼就你們年輕人了,話說不是小師弟年輕人嗎。
“那就沒什麼事了,你們自己忙去吧。”
風戈與吳信浩兩人慾轉身離開,未等他們出去徐白薇又補充道:“誒對了,小師弟可以幫我盛碗粥進來嗎?”
風戈聽后立馬跑去盛了一碗滿滿的粥給端進去,此刻他似乎覺得大師姐好像比以往更高興一些,卻又不知道高興在哪裏。
不過高興總歸是好的。
......
出了書房,風戈又拿起了他的長槍,準備繼續去練他的槍,為那即將到來的演武做些準備了,風戈他可不是認命的人,既然資質比不上他們,那就比他們更加努力用功。
當初他的師傅就是看中他不認命服輸的氣勢,才收他為徒帶回半月峰的,十二歲的風戈沒有屈服於當時的饑寒交迫,現在的他也不會在修鍊一途屈服於所謂的資質。
他很早就明白了一個道理,自己不變強就永遠活在泥潭裏,所以哪怕很難,他也會不由余力的去闖。
拜入半月峰已經五年了,其實風戈的修鍊生活非常的簡單,真的可以說是除了生活就是修鍊了,別人在修鍊的時候他一定在修鍊,別人在休息的時候他可能在修鍊,他在修鍊的時候別人不一定在修鍊,但他在休息的時候別人一定在休息。
可是修鍊之路終歸是資質至上的,任憑他怎樣地努力終究是落後於那些悠閑的‘天才們’,就好比你付出了九十九分的汗水卻依舊無法打敗那僅僅一分的資質一般。
修鍊可以看做是取水的過程,不過這個水是天地靈氣而已,把天地靈氣吸取入體內,滋養自身化為己用,就是修鍊的目的。資質好的人的筋脈就如同導管一般,只要運作法決就可以快速吸收天地靈氣,而大部分人是沒有資質又或者是資質很低,他們取水就好比滴水又或是好些用瓢勺水一般。
風行空能夠打通風戈的筋脈,但是也無法將他的筋脈擴寬,作為後天藉助外力踏入修行的人,他的資質確實落後於許多人,破境的速度也慢於別人。
但是風戈的悟性是非常好的,所有的修行法決、招式技巧他都能很快領悟,雖說境界提升是慢了點,但是他一直在打磨每一境的基礎,以及招式與技巧。
入山修行五年,從啟源境到納靈境再到如今的歸元境,全都是他一點一滴辛苦修來的,也算有點小成了。
徐白薇推開窗戶,一股清冷的風迎面而來,帶着片片雪花,拂動髮絲。她看着那個在雪地中舞動的身影,眼睛裏充滿了讚許隨後滿是可惜,最終還是無奈地關上了窗戶。
風戈並不知道師姐的觀看,也不知道她的心理變化,他始終在揮舞着自己的長槍,彷彿化作了雪中天地的一部分,如雪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