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憶實習之南京(三)
在我十七歲讀高一那年曾產生過一個很沒出息的想法——我想輟學跟二流到工廠打工。
那一年,我患上了久治不愈的頑固性頭痛病,學習成績一落千丈(這跟我沒理科天賦也有關係)。在病痛折磨和學業壓力的雙重壓力下,我有了強烈的輟學念頭。
在二流從他鄉“榮歸故里”的那一天,我特意找到他並對他講了我想輟學的念頭。
去找二流之前,我特意為自己編了兩個輟學的荒唐理由,一個理由是,二流在工廠混了幾年後混了個小領導,他讓我看到了我的同齡人正在超我,他年少有為、做了領導,而我碌碌無為、還在教室里學習,我很自卑。
另一個理由是,二流在工廠談了不少女朋友,而我一個也沒有,我很寂寞,沒有女人的青春是可悲的。
我把以上兩個理由告訴了二流,他聽了第一個后滿臉自豪,拍拍我的肩膀,對我說,你小子也算是個明白人,學歷重要嗎?我沒學歷怎麼了,還不是照樣小小年紀當領導?我將來當了老闆就讓一群大學生跟在我屁股後頭為我打工,你好好努力考大學,我先提前跟你打個招呼。
當我把第二個理由告訴了二流之後,他立馬轉笑為怒,劈頭蓋臉地把我罵了一通,指着我的鼻子說,你個傻比,沒一點兒追求,豈能因兒女情長而斷送大好前程?你能跟我比嗎,我長得的帥,不是我追求女的,是女的追求我,這個問題我要講清楚,我的魅力大!我在電子廠闖蕩幾年免費玩了不少妙齡姑娘也算是青春無悔,如果是你,你肯定達不到我的高度和境界。
二流的話也不無道理,我豈能因為兒女情長而斷送學業?他說他比我有魅力,這話我很不服,他皮膚黑如鍋底,長着一張蘋果般大小的臉蛋,五官小而緊湊,笑一下就看不到眼了。他的眼睛實在太小,芝麻綠豆般大小,距離他五十公分之遙完全看不到他睜眼,只能看到一條細縫,很容易讓人誤以為他是瞎子,所以我們給他取個外號尊稱他為大眼。
我想了一會兒對二流說,你小學沒畢業都出去了,難道就有追求了?
二流嘆了一口氣,支支吾吾地說,其實,我輟學後悔了,在化工廠幹活兒太累了,上班不用風吹日晒倒是舒服,可是夜班太熬人了。總體來說,在外面還是瀟洒自在,花花世界比在學校有意思多了,你看我買的新手機多漂亮!
二流把手機遞到我手裏,我摸到手機的一瞬間更羨慕他了,羨慕到心臟狂跳。
我說,我跟你打工去吧,上學太磨人了。
二流抽着香煙,嘴裏噴雲吐霧,搖了搖頭,說阿凡,你已經老了,你17歲了,當初老子13歲就出去混了,你現在出去太晚了,好好考你的大學吧。
從那之後,我便不再有輟學的念頭,我知道,在廠里打工不是長久之計,打工是青春飯,打個幾年後還是要結婚生子在農村過一輩子的,我想通過考大學找好的工作、走出農村……
最後,我決定拖着病泱泱的身子繼續在學業上苟延殘喘,那時候我已經心力交瘁了,每天靠閱讀文學書籍和寫作支撐繼續在學校混下去。
大四那年,我第一次離校踏入社會實習,我對外面的花花世界很好奇,它們正等待着我去深入探索。
左叔早在高中的時候就輟學一段時間去杭州打工,在大學那會兒,他常給我講,杭州的某些小巷子有小姐,只要你從那裏經過她們就跟你打招呼,她們滿臉微笑地說“帥哥,
需要操一下嗎,100塊……”
左叔每次講到這事兒就會情不自禁地口出白沫,他從那兒經過了不下十幾次,每次身上的錢都不超過100塊,那時候他太窮了,要不然他早“失了身”了……他說賺了錢請我去杭州享受下那兒的小姐,我對性無比渴望,但真的怕染上病,只好委婉謝絕左叔的一番美意。
第二天早晨,我們準時到宿舍樓前集合,孔慶給大家開了一個簡單的小會,為我們辦理了工廠和宿舍的通用出入證,我們正式上班的時間是明天。
會議結束后,我們又回到宿舍休息。
我們的宿舍是十人間,室友是來自全國各地、長得奇形怪狀、看起來勉強像人的一群傢伙,有一個傢伙造型很奇特,染着一頭黃毛,滿身紋身,一張大嘴佔據了臉的一半,他叼着煙,齜牙咧嘴地看着每一個人,一副弔兒郎當的架勢。我想,這貨大概就是傳說中的社會流氓青年吧?
室友中有三個人是一起從駐馬店老家出來打工的,左叔一看是他老鄉,趕緊跟人家客套起來,大家三言兩語聊了起來。其中有個三十多歲、已結婚生子、面目可憎的駐馬店的傢伙叫馬大高,他一邊抽着煙,一邊手舞足蹈地跟我們吹噓說他闖蕩多家電子廠的傳奇,他玩過不少單純的小姑娘,很多都是帶血的,還說要將他的“獵妞”絕技傳給我和左叔,大學生有資格當他的徒弟,女大學生更好騙又有氣質……
看着馬大高得意洋洋的樣子,我想上去踹他一腳,他噴起來吐沫橫飛,噴的唾沫星子亂飛,宿舍里瀰漫著他那濃濃的口臭味兒。他的話着實噁心到我了,我雖思想開放、行為保守,但還未成碰過女人,對性充滿好奇,我認為性本無罪,但是一旦亂了性就危險了,欺騙女人感情的男人更是該死!我瞧不起馬大高這類渣子……
馬大高那無從考證的傳奇經歷讓左叔羨慕的不行,左叔恭恭敬敬地給他遞上一根煙,請教他泡姑娘的技巧,他很懷疑他說的話,認為他在吹牛。
馬大高緩緩地接過煙,又緩緩地點上,最後又速度極快地踹了左叔一腳,氣的把喝了一口的牛欄山都扔了,沖左叔大吼起來,說這問題請教的侮辱我的智商,工廠里那麼多小姑娘,難道老子我不能泡上幾個嗎?你難道不知道,工廠每到周六日,成群結隊的男女去賓館共度良宵......哈哈。”
左叔稀里糊塗地挨了一腳,大家都嚇了一跳,馬大高笑着注視着他,眼裏殺氣很沖,這廝不是像個善茬兒,連老鄉都揍。
我本想替左叔打抱不平,但看到他那副慫樣兒,我決定沒必要替他出頭,被老鄉揍了,他好像挺開心的。
左叔笑呵呵地拍打着身上的腳印,尷尬地笑着說,這年頭的男女太亂了,太亂了,廠里的男女都有需求而已,正常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