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下樓
中午的休息時間，國貿大廈內。
......
趙開明伏在電腦桌上，睜着眼睛對着靜止的工位發獃，整個人看起來都不太精神。
他已經發了一上午的呆了。
周圍屑屑索索的交流聲不絕於耳，不時的還有人在部門內部進進出出。
過於頻繁的動靜這才讓丟了魂的趙開明將注意力從腦海里拉回到了現實當中。
趙開明也注意到四周情況似乎有些和往常不太一樣，他忍不住站起了身子，卻發現整個部門裏剩下的人寥寥無幾。
按理說這個時間點，大家應該都在自己的桌位附近休息才對？
“誒，小李，發生什麼事了？”
在他的不遠處，同事李達正在通電話，他一邊回著電話，一邊扭着他的粗眉毛，示意趙開明看看樓下。
趙開明順着他的意思，走到他身後的落地窗前，往國貿大廈的樓底下看去。
.......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所在的寫字樓商業區已經被警車、軍車以及消防車等等不同的官方車輛圍的水泄不通。
長長的黃色警戒線從街口就開始拉起來了，大批大批的消防人員正在警察的積極配合下，已經焊接了大片大片的鐵絲網打算封鎖這片區域，而一圈又一圈的人群在警察組成的人牆後面對着趙開明所在的國貿大廈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不僅如此，還有不少只能在電影裏才能看到的頭戴防毒面具的防化兵種此刻正整齊有序的站在大廈前的空地上，對着大廈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
這都發生了什麼？他分明記得今天早上明明和平常不無一二啊？
趙開明回過頭，正準備開口詢問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但還沒有等他開口，他就看到李達在嘴邊做出噤聲的手勢，然後對着另外一個亮着的手機比劃，那動作示意着他打開公司的群聊。
看明白意思的趙開明打開了手機，卻發現公司的群聊已經沒有辦法看了，員工們全在裏面瘋狂的刷屏，根本不明白髮生了什麼情況的趙開明隨手劃開一張瞬間被消息淹沒的圖片。
這是一張內景看起來相當豪華奢侈的室內圖片。
儘管房間裏那種難以言喻的奢靡程度讓人很難與自己的普普通通的工作崗位聯繫起來，但是根據落地窗背後的海景以及高度基本上能判斷這是一張來自於大廈內部的圖片。
但還遠遠不止於此，仔細的趙開明還能夠發現圖中沙發周圍不少被隨意丟棄的情趣內衣以及衣褲，似乎自己的公司並不普通。
“玩的這麼花？但也不至於引來這麼大的後果吧？”趙開明小聲嘀咕道。
但當他順着圖片翻到下一張的時候，整個人都被驚到了：
一排屍體整整齊齊的被斬首掛在了落地窗上，詭異的是明明是沒有任何的東西支撐他們，但是他們的雙腳依然離地懸空，斬首這種事情聽起來還好，真看到是蠻噁心的。
儘管沒有血跡，但趙開明還是打了一個寒顫，匆忙的劃了下去，他的手指還有意地避開了照片上的那幾位。
劃過去后，更詭異的照片出現了，這是上張照片的延續：
上張照片那排就像是臘腸一樣被掛在落地窗前的人群，其實並沒有斬首，他們的頭就在玻璃外，詭異的後仰，全部的脖子都被折斷了，以平角的角度在窗外與他們窗內的身體平行掛着，整排的頭顱因為長時間的缺血已經變成了黑紫色，
更讓人毛骨悚然的是，他們的舌頭連着肌腱都無一例外的被拉了出來，五臟六腑因為玻璃縫隙太小而卡在了脖子裏看起來鼓鼓脹脹的...
那難以言喻的感覺，和小學生物課本上那一頁蟲子的卡通描繪給趙開明帶來的衝擊是一模一樣。
越看下去就越讓趙開明想起一些不好的回憶，他趕看接下來的圖片。
但是更噁心了，水池裏，大床上，地毯上，書桌上...到處都是被拉出舌頭的屍體。
大廈里進了一個殺人魔嗎？手段這麼變態噁心？
趙開明都要吐了，閉着眼睛想着圖片里被勾出來的五臟六腑，再張開眼，他感覺自己的胸腔前面的皮膚脆弱的就像一層毛邊紙，一劃也能看見自己熱騰騰的器官了。
他關掉手機微信，想起了電視上的那串巨額數字，捂着胸口忍着那股想吐的感覺往部門外走去，他的目標就是趕緊去一層的大廳，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那張紙提到過國貿大廈這個趙開明工作的地方，本着如此目的的他才繼續來的公司，現在卻出了這檔子事，早知道就不來了。
他陰着臉，一臉糟心的出了門準備搭着電梯去一樓大廳，看看能不能趕緊找個機會回家，但電梯那兒早就擠滿了人，各式各樣的的方言聽嘈雜在一起，人聲鼎沸的。
33個電梯，經過他們樓的電梯有8部，但是架不住人實在是太多了。
滿員！還是滿員！
每個人都是打算去1樓的，64層的大樓，工作人員，加上遊客足足過萬的數量，都聚集在各自樓層的電梯過道里，聚焦在電梯上，這一小片區域，能供人呼吸的空氣似乎都不是能那麼快的補充過來，整個空間人擠人，摩肩接踵的，不暈過去就謝天謝地了。
趙開明扭頭就往樓梯去了，他的部門是在44層，下去恐怕要走上20分鐘，但別無他法，電梯下去沒有個把小時，估計是輪不到自己的，他只想越快越好的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
不知道為什麼，自從那一晚之後，他就睡不着，因為短時間的大量缺覺，腦葉像是得了炎症一樣，熱的發痛，頭疼欲裂，也許是看到恐怖照片真的被噁心到了的原因，心口也開始沒來由的來了心悸。
越缺覺就越想睡，越想睡就越難以入睡，想得又得不到的感覺讓趙開明變得易怒和煩躁。
國貿大廈因為修建的很早，設計有點差的，樓梯是不設窗以及空調的，只有燈光，但是現在整棟大樓都在使用樓梯，導致整個樓梯現在全是人，到處都是鞋子摩擦和聊天的聲音，倒也沒有什麼幽閉恐懼的那種緊張感。
踏入樓梯的一瞬間，趙開明就被熱到了，那夏天的酷熱加上樓梯間封閉的悶熱，那種窒息的感覺可真不是蓋的。
趙開明苦笑了一下，沒想到自己成為億萬富翁了之後還是得爬樓梯。
想當初他來面試的時候還因為找不到電梯，又不想去拉下臉去問別人，土包子一樣的爬了10多層樓，這次要辭職了，帶點諷刺的是竟然還是走的這條路，這麼多年來，大廈一點也沒有變，也難怪，不光光是自己的公司，連帶着整個集團日漸愈下，越來越糟糕。
不進步，就會被淘汰。
帶着有點回憶的神色，趙開明慢慢的往樓下走，樓上也陸陸續續有人從上面下來，聊的似乎也很火熱，但趙開明根本不想在意他們的聊天內容，只想趕緊回家睡覺。
而且似乎是因為每個樓層里的門都打開了，樓梯間也開始冷起來了。
打着哈氣的趙開明，帶着有些婆娑的雙眼走到第19層的時候碰到了一行熟人，正是昨天的那三個後輩。
“誒！趙前輩！”王升看到趙開明后，眼睛一亮，有些開朗地揮了揮手。
趙開明疲倦的不想說話，只是又打着哈氣，朝着他們點了點頭就並沒有再說話，跟着三人一起下了樓，似乎並不想過多搭理三人。
三位萌新看着趙開明濃厚的黑眼圈和有些陰沉且蒼白的臉色也是識趣的沒有多說話。
“誒，趙前輩，你們那一層只有你和你的這位同事嗎？那這位前輩又怎麼稱呼呢？”
來自於三人當中的女生徐蕙看着趙開明後面空蕩蕩的樓層以及趙開明旁邊低着頭穿着很是英挺的男子還是好奇的發出了自己的疑問。
？
趙開明疑惑地回頭看了一看，不知道什麼時候，之前在聊天的那批人已經不見了，只剩下一個穿着貼身考究的英偉男子在隨着他一同下樓，而樓上只有零星的幾個腳步聲，距離還挺遠的。
他什麼時候來我身邊的？也可能是我走的太快了吧...
趙開明也沒有多想，算上今天，長達兩天半的失眠讓他幾乎失去了所有判斷和思考能力。
趙開明倒是多看了兩眼右邊的穿着正式的、留着漂亮整齊鬍渣的老哥，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麼無聲無息的到自己的身邊來的，但趙開明也懶的問，只是覺得自己身邊的老哥有些眼熟，自己一時還想不起來。
而那位一直低着頭走路的男子似乎也是第一次被反問，也不說話，遲疑的沉默了一會，然後僵硬地說了三個字：
“馬一銘。”
厚厚的聲音彷彿壓在了嗓子眼，聽起來既費力又怪。
“原來如此，馬前輩好喔。”徐蕙這個小姑娘嘴甜甜的，處處揀着好聽的話說，因為聲音好聽，倒也不是那麼的讓人反感。
難怪這麼眼熟啊，原來是高層的馬經理，前天的那個伍德就是他來自於他的科室並由他來管理的。
趙開明心裏大概有了個明白。
這人不聲不響的在我身邊跟了這麼久，也不搭話，想必也是不想和我聊天，那自己也沒有必要自討沒趣，反正回家過了這個周末就辭職，誰也慣不着誰。
趙開明打着哈氣，意興闌珊的想到。
......
“你們是去往一樓嗎？”
走的路途中，這位在集團里位高權重的馬經理冷不防從嘴巴里蹦出了這麼一句話。
聽到有人遞話，本就還是剛出社會的三人自然是耐不住性子。
“是。”
“那當然。”
“並不是喔。”
三人當中竟有人持不同的意見，眾人有些詫異的將目光投向最後一個聲音來源的身上——徐蕙
小姑娘竟然微笑着說：
“才來公司不久，其實我更想去其他的部門多多看看，熟悉學習一下。”
說罷，徐蕙將頭轉向王升旁邊的另外一個新人項因旁，一邊下樓一邊用着大眼睛認真的看着他，彷彿她真是個積極向上的新人一般，餘光還若有若無的掃了掃馬一鳴。
在她身後的趙開明將一切都看在眼底，對於這樣的抖機靈，他不好說。
但馬經理根本沒有抬頭，他聽到回答后又沉默了好一會，又開口了。
“你們之前認識我？”
“不認識”
這次的回答倒是統一了。
這次馬經理聽到回答后，整個人突然在原地僵硬地卡了一下，然後才接着往下走，一旁的趙開明注意到了這不對勁的動作，他好奇的轉過頭，將注意力放到了這個行為舉止有些詭異的馬經理身上。
看着那張低着頭面無表情的側臉，他感覺有點不對勁，但也說不出來是哪裏不對勁。這感覺好熟悉，熟悉的就像那天...
但沒等他多想，長期失眠帶來的難受疼痛感再一次的出現在他的腦子裏，趙開明只能轉過頭，捂着前額，不再做多想，繼續下樓。
誒？那個徐蕙呢？
回過頭準備接着下樓的趙開明發現眼前同行的一行人只剩下了兩個，而之前讓趙開明觀感糟糕的新人徐蕙已經不見了。
“你們...有看到徐蕙嗎？”趙開明雖然有些頭疼，但還是好奇的問了前面的兩個新人。
王升和項因看向一旁，這時才發現一直在樓梯外側的徐蕙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消失了。
“不知道，明明剛才還在一起聊天的，也許上廁所了也不一定，剛才剛好路過8樓了，她也許剛好出去了。”王升一臉疑惑道。
項因並沒有說話，或許是因為之前徐蕙在樓梯上的表現，他反倒是嗤笑了一下。
三人便有些默契的誰也沒再提這件事，其實大家都是人精。
“你們是要回家嗎？”
馬經理有些機械的詢問聲音再次在他們三人的背後響起，這次的聲音較之之前更低沉了，只不過這次前面的新人沒有回答，顯然是話題沒有太多的營養，他們也不熟，自然也是懶得搭理這位馬經理。
而趙開明則是一直沒有說話。
只是他們沒在意的是，之前沒有過多表情的馬經理此刻低下的臉是猙獰的，他極度充血的左眼球中，竟有兩隻瞳仁，其中的一隻來回的收縮，顯得異常的興奮且詭異。
整個樓梯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