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裏應外合

()庫塞拉姆候爵的艦隊逃到了球型人工行星格爾米斯要塞上時，幾乎已是漬不成軍。兩千艘戰艦當中，能隨着司令官逃到格爾米斯上的還不到三百艘，而約有五百艘的艦艇自脫離戰場后，就毫無目的地不知逃竄到什麼地方去了，完全遭到破壞的有九百艘，其餘的則被俘擄或自願投降，顧着自己一人逃走而不惜攻擊自己人的庫塞拉姆侯爵的醜行無疑大大地削減了將官士兵們的作戰意願。

就在米達亞包圍了格爾米斯要塞，並進而準備進攻的同時，有一名俘虜求見。那是一名二十多歲的青年軍官，衣服的右方袖子因尚未裝上義肢而空蕩蕩的掛着。這人就是林查上尉。

“我想我或許能幫助閣下您作戰。”

上尉一開口便如此說道。

“怎麼幫呢？”

“庫塞拉姆侯爵為了自己一人的逃亡而殺害了很多的忠心的部下，我就是他這種行為的活證據。”

“原來如此，當時你是在輸送艦隊當中。”

“我這隻手臂就是遭到我方的炮擊而喪失的，請讓我將這項事實傳達給在要塞中的夥伴們知道吧！“

“那是否意味着你對庫塞拉姆侯爵的忠誠心已經不存在了呢？”

“忠誠心？”

林查上尉慘笑着，聲音當中充滿了諷刺的味道。

“多麼美麗的字眼啊！這個詞在為求方便的時候被濫用了，這一次的內戰，給了大家一個重新評估忠誠心的價值究竟是什麼的機會，事實證明有些人根本就沒有資格要求部下的忠誠，庫塞拉姆侯爵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已經有幾萬人親眼目睹了。”

米達亞點點頭，認同了上尉這一番話，確實在這世上，忠誠並不是沒有條件就能夠隨便給予的。接受他人效忠的人當然也必須要有相等的資格才是。

“那麼就拜託你了。就利用光廣播對格爾米斯上的將兵們招降吧！”

“事實上……”上尉的眼中浮現着內心複雜思緒的影像。

“可能不必費這番功夫，如果要塞當中有五個以上與我有相同心情的人，那麼此刻庫塞拉姆可能早已身異處了。”

格爾米斯要塞籠罩在一股令人窒息的氣氛當中，庫塞拉姆不僅被自己本身的恐懼與失敗感所打倒，再加上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產生的羞恥心，以及無顏以對科瓦迪加公爵等複雜心理因素，終致消靡逃避於醉酒之中。

在庫塞拉姆侯爵抵達格爾米斯大約過了半天之後，一艘自米達亞軍的進擊中脫逃的戰艦，好不容易終於逃到要塞當中，艦中一名軍官要求面見侯爵。

這名軍官頭上包紮着被血浸濕的繃帶，右肩上扛着一具屍體，不，正確來說應該是半具屍體，自腰部以下全部被切除了。

在一片異樣的沉默中，這名身材高大的軍官沉着地走到衛兵的面前站住了。

“維傑爾狙擊兵大隊勞弟茲中校，要求親見庫塞拉姆侯爵。”

衛兵長不自然地咽了咽口水。

“如果您有什麼事的話，我會替您轉達給侯爵知道，可是這渾身血污骯髒的屍體是不是可以請您……”“骯髒？”

中校的眼中露出了兩道危險的凶光，在深吸一口氣后，他的聲音中充滿了憤怒。

“什麼叫骯髒！這可是一個為侯爵肝腦塗地的忠臣遺體啊，他為了侯爵賠上xìng命與敵人作戰，卻因司令官逃亡而喪失了寶貴的xìng命！“

中校大步地往前踏進，衛兵們立即閃躲到左右兩邊，中校臉上的表情與右肩上所扛的屍體令人寒悚不已。

當門打開時，可見到坐在桌子對面的庫塞拉姆侯爵的身影。

“你來做什麼，無禮的傢伙……”只見桌上散置着酒瓶與酒杯，候爵的肌膚已失去了往rì的彈xìng與光澤，呈現出灰黑的顏sè，兩眼充滿了血絲，連斥責怒罵的聲音也欠缺生氣。

“帕爾斯一等兵……這個人就是你拚死效忠的庫塞拉姆侯爵。去跟侯爵大人要個感謝的親吻以作為忠誠的獎勵吧！”

中校嘶聲減着，隨即用力將他右肩上扛着的士兵屍體拋向他的司令官。

庫塞拉姆候爵走避不及，反shè動作似地張開兩臂，接住了向自己飛來只剩下上半身的士兵屍體，宛如互相擁抱一般地。

“……！”

庫塞拉姆侯爵出了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慘叫聲，連同那豪華的座椅一起滾落在地氈上，但即使跌落在地，都始終還抱着士兵的屍體．庫塞拉姆侯爵像突然察覺了什麼，又出了怪異的叫聲，使勁推開那士兵的屍體，中校放聲大笑。

“殺死他！殺死這個無禮放肆的傢伙。”

庫塞拉姆侯爵大聲喝斥着。

中校卻沒有試圖逃走，只是靜靜地佇立着，那佈滿血漬與油污的臉上竟泛起一種怪異的笑容。好幾把的光束槍就在此時向他集中shè過來……。

這時在米達亞的旗艦－巴伐利亞的艦橋上，所有的成員都同時將視線集中到艦上的主屏幕上。在那畫面的zhongyang，只見到格爾米斯要塞好像銀灰sè的球體一般地浮着，但外壁上的一部分卻在出了白sè的閃光之後碎了、散了，接着又見到紅與黃交錯的氣體緩緩卻又極具壓迫感地升起飄蕩在空中。

cao作員將所生的事實正確地報告出來，但在已看到屏幕影像的的情況下，令人感覺像是慢半拍了。

“好像是在要塞司令官室的附近生猛烈的爆炸。“

林查上尉不知所以然地低聲解說著。

“是嗎？好！”

米達亞沒有讓這個天賜的良機跑掉，隨即號令全艦隊立即緊縮包圍網，在密集炮火的掩護下，派出登6艦將裝甲兵送上要塞。

雖然也遭遇到了輕微抵抗，但大部份鬥志已盡失的士兵們，無視於軍官的喝罵，紛紛棄械投降。一些軍官也終於放棄了毫無益處的反抗，舉起了雙手。

米達亞順利佔領了要塞。正確地說，應該是佔領了要塞在大爆炸后倖免下來的其餘四分之三的部分。庫塞拉姆候爵的屍體沒有被找到，據推測可能是在傑服粒子導火或人為的爆炸事故當中被炸得粉身碎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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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族聯合軍至此失去了一位副盟主與三成的兵力。

“貴族聯合軍的戰鬥意志過高，但戰略思考過少。”

米達亞曾經作過這樣的評論。

其它甚至還有像「血氣旺盛而低能」這種極為辛辣刻薄的批評，但到目前為止的各場戰役似乎都像在一一證實米達亞評論的正確xìng，頻頻為他和同僚們帶來許多戰功。

但是，當他勢如破竹地進逼到香陶星域與敵方大軍遭遇時，米達亞看到了與以前截然不同的景象，使得他不得不修改過去的一貫的看法。

雖然還是一樣地血氣旺盛，但他察覺到敵軍的組織非常地有效率而且進退有據，控制得非常巧妙，雖然敵方接連三波的攻勢均被米達亞擊退，但敵軍在攻擊時所表現出來的粘着xìng與整齊劃一的行動着實讓他大吃一驚，而所受到的損失也比預料中大得多，米達亞應要好好地省思一番了。

敵軍的行動之所以變得如此有效的原因，米達亞立刻已明白，因為敵軍的指揮官換人了。此時站在前線指揮作戰的八成是梅卡茲一級上將。除了他以外，貴族聯合軍內沒有一個人能如此地調兵遣將。

這樣一來，就兵力的差距上對米達亞而言是不利的，他畢竟不是一個自我陶醉的幻想家，而是有理智兼且有能力地對敵方的實力作出適當的評估。

“放棄香陶星域就此撤退嗎？”

在應當撤退的時侯有當機立斷馬上撒退的能力，亦是之所以能成為名將的資質之一。

即使放棄香陶星域，對整個的戰略並沒有什麼影響，而且香陶星域並不是作戰計劃中不可或缺的部份。只是隨着勢力範圍的擴大而順理成章地要拿下的一個地方而已，在這個時候，即使把這個地方讓給敵人也無關緊要，米達亞唯一猶豫的是這麼一來可能會給敵人帶來的心理上的效果。

保住了香陶星域，對開戰以來節節戰敗後退的貴族聯合軍而言是一個度勝利的象徵，無疑是給敵人打了一支強心針，敵方的士氣可能因而大振，並且乘勝前進。在歷史上以乘勝追擊的氣勢去壓倒敵方緻密的作戰而得到最終勝利的例子也是不勝枚舉的。

想到這裏，陷入思考中的米達亞，那黑與藍的眼珠里不覺地泛起了邪惡的微笑。

“好，就此撤退，既然缺少有必要作出絕大犧牲來死守的價值，那麼是否該奪回此地之事就交由天蒼冷候爵來親自決斷吧。”

有道是如果上司使部屬所佔領之地方失陷的話，那麼上司將臉目無光，無立足之地。但如果是上司將部屬所失掉的地方奪回，那麼結果將顯示這位上司確實具有較部屬更為卓越的能力，一時的失敗可能會令上司感到不悅，但如果對上司表示說“以屬下的能力，無法負此大任，遂請明示用兵的真諦”，那麼就長遠的眼光看來，不僅滿足了上司的自尊心，而且也可以改善部屬給上司的印象。

米達亞如此地盤算着。既然無法獲得壓倒xìng的勝利，倒不如換另外一個更為委婉聰明的方法，而這已經絕不是一個剛強單純的武人所能想出來的了。

一旦作了決定，米達亞立即開始着手準備全面撤退，但對方是梅卡茲這麼一個非同小可的指揮官，要在他面前全身而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表現用兵家才能的緊要關頭就在這個時刻了。

七月九rì，米達亞在全戰線動攻勢，他將兵力全部集中投注在幾個重點上，所到之處，均給敵人迎頭痛擊。但貴族聯合軍並沒有因此而像以住一樣陷入混亂，反而整齊而從容地迎戰，而且不久之後，還抓住米達亞軍力伸展至戰線邊界時的時間差予以反擊。單憑這一份反應已能看出，梅卡茲確實是位優秀且卓越的指揮官。

但米達亞對敵人的反擊並未作勢再度進攻，而是將zhongyang部隊整個撤離戰場，另一方面，左右兩翼的部隊則是巧妙地變換角度向兩邊伸展開來。

在這些動作連續進行的同時，還不斷地蓄意向敵人挑釁。在這個時侯，如果自上空往下俯瞰的話，可以見到米達亞的艦隊，全軍構成一個凹字形，似乎試圖將敵人誘進，然後自三個方向予以合擊。

梅卡茲的參謀們確實也都是這麼認為，故紛紛向司令官進言，要求將己方進攻的度減低下來，勿中敵方戰術的圈套。

梅卡茲在旗艦的艦橋上交抱着兩臂。他心中尚存疑慮，在他的眼中看來，米達亞艦隊的動作極為不自然。屈指可數的用兵專家米達亞是不是在玩什麼把戲呢？譬如表面看來是作勢攻擊但實則卻是伺機逃跑……不過，梅卡茲最後還是採納了參謀們的意見。已方軍隊的血氣過盛一直是梅卡茲最憂心的地方，因此在用兵的時候，得隨時以慎重為第一優先考慮因素，如果米達亞的目的是逃走的話，那麼不用付出太大的代價便可輕易地取得香陶星域了。如果這回的對手是天蒼冷本人，則另當別論，既然不是天蒼冷，那麼這種危險的賭博遊戲最好還是可免則免。

貴族聯合軍追擊的度放慢了。米達亞在確認之後，並未立即採取行動，而是深思熟慮地持續使凹字形的陣形柔軟地動作緩緩後退。不久到達香陶星域的外緣與敵軍的距離拉開之後，立即將全軍編成球形陣，用最決的度撤離。

香陶星域就這麼落入貴族聯合軍的手裏。

“米達亞這傢伙竟然出了這麼一個難題來考我。”

天蒼冷在獲悉報告之後，苦笑地說著。他並沒有感到不悅，實際上米達亞未死守香陶星域的心理對他來說，就像完全掌握於手中般地容易了解。

但比起其他只能靠戰術層次來掌握事態的單純武夫，天蒼冷仍備受像米達亞這般思考與視野範圍廣闊的男子推崇。但對這樣的男子是無法要求其具有不求回報的忠誠心的，作為其上司者，得時時展現出足以作為其上司的才能與器量，天蒼冷並不憎惡這種上下之間隨時的緊張感，相反地，也唯有他有這種器量，像席幕僚這種不受歡迎的人，才能在他底下做事。席幕僚就說了以下這樣的話：“梅卡茲一級上將在元帥您還沒誕生以前，就是一個名聲響亮的軍人，如果這時能讓他隨心所yù地zìyou揮，那麼對我們而言會非常不利。”

“zìyou揮？這就是問題的所在了。我不認為科瓦迪加公爵能有讓梅卡茲盡情揮的器量。”

“誠如您所言，與其要將梅卡茲當成對手，不如將目標轉向那些可能在他背後加以阻撓或使之困擾的無用之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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