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民心
.平白為趙偃做嫁?”楊楓淺淺一笑眼裏閃過一抹狡輕輕一擺手即刻又回復了冷峭果決的神情道“斗蘇記着秋毫無犯指的可是平民住家。豪富官吏不在此律所限!兵煲戰禍之間亂兵飽掠富戶豪奢不亦常理?凡我部所下各城盡其官署庫房倉縻四成留作軍用三成充餉犒賞有功將士二成分散與當地貧民百姓余者為我駐軍日常需用。簿籍圖書切記盡行取歸;若與他軍併入便設法先毀了衙署傅籍。李齊你監察司隸下繼大軍之後全力滲透入太原郡所屬各城邑。‘代郡’!我要這兩個字在未來三兩年裏成為太原郡治下最具召喚力、最深入人心的名字。”
抿了抿唇他深深吸了口氣帶着自信的聲音放沉了些“民心青史。青史將由民心寫就。民為貴誰做得到?我楊楓做得到!”
原本楊楓還考慮了許多但他沒有宣之於口有些話他不能說也不肯說得太透。出兵伐秦這是一個重要的關頭舉足輕重的關鍵時刻也是代郡的一個絕佳機會。他的身上緊繃著一種興奮的期待一種躊躇滿志、觸摸得到未來的期待。
一瞬間大梁城裏面對出塵的陳子竟自己意氣昂若的聲音在他的心頭掠過:“楓求入世非希名非圖利非求功業於萬世乃為生民立命。何時天下村舍稼農夫三秋忙苦時節。雖是手足卻也心中快活得以實現最基本的懷中抱子腳頭登妻地素樸願望楊楓也算實現了今生的價值不負了天地父母所與的這副身軀!”
三年來他無數次精細周詳地思忖過代郡的出路走向在殘酷的現實中一點點修正了昔時少年輕狂偏於純軍事的激烈魯莽規劃。事實上。他然一身地穿越到戰國時代。既非世卿大夫。又無宗族昆弟甚至連可倚恃的鄉黨部曲也沒有一介鳳凰山“野人”毫無根基可言。以邊郡守之身在朝堂間角力更無計把握大局走勢主宰朝廷的話語主導權。得不了上層貴胄公卿地認同基本便斷了自上而下奪權念想。縱是欲師陳無宇故智。交好施惠公室大量出小量入厚施於民因了時移世變戰亂紛繁而此等侵滲蠶食地慢功夫非數世之功不得見效是以亦無法施行。那麼意欲舒張門戶時下見效最快、惟一可行地就是自下而上。激最底層升斗小民的熱情。掘並引導着他們強大的、可滌盪一切的破壞力建立起自己的勢力根基。
所謂“民貴君輕”所謂“民為邦本。本固邦寧”歷來不過是上位者宣揚仁政的一個冠冕堂皇的幌子罷了。對於當下身處於列國兵爭、災荒不斷亂世中地小民百姓而言時時掙扎在飢餓困餒、家破人亡威脅下的他們急遽迫切地是思定思安求個溫飽太平;是在勤苦耐勞地苦掙苦做后希冀能掙扎着熬過去。然而自無義戰的春秋始連綿的戰禍已成為一場無止歇的大瘟疫了。在逢人便殺遇地則攻斬報級動以數萬乃至數十萬計的連踵大戰里人丁凋敝城邑鄉村死氣沉沉。
懷中抱子腳頭登妻。這是每一個農夫簡單的心所能觸及的最大幸福。可亂世間那麼點點微不足道地貪戀卻只能在刀劍地冷光中成為遙不可及的夢囈。
渺小的小人物被各國君王如養六畜般豢養着地被如用草木般役使着的村氓們畢竟不是木石牛馬
也有他們朴真的情感他們的生活同樣也是實質的。開啟民智用不着什麼重賜厚賞正在為生存而掙扎的他們聽不懂也不需要聖人說教的言辭為他們做的不需要多隻要是以切實的努力、看得見的事實給予他們最基本的好處就會深入人心贏得真真切切的感恩信服。相同的情感是相通的思想的力量以行動的方式表達出來才是最有效的。
朱英暗吸了口涼氣極快地又瞥了楊楓一眼想說什麼忍住了緘默地點點頭。
稍傾范增揚揚濃眉豁然大笑着引了墨子一句話“誠如墨翟之言‘之所道曰無言而不仇無德而不報。投我以桃報之以李。即此言愛人者必見愛也而惡人者必見惡也。’”
神色很專註的斗蘇真正鬆了口氣眼神閃亮抹着頜下剛硬的短頻頻點頭。
楊楓又吩咐了幾句一眾人(電腦閱讀w.)等起身告退。
朱英、范增并行下堂才現空闊寂寥的天宇下升騰起了朦朧的暮竟已是夕陽西垂的黃昏時分了。
“帥爺呵!”初春漸漸軟融的柔風習習拂過看着黯淡天光下院落中一片已抽出了嫩芽的搖曳樹影朱英輕輕地道。一言甫出他忽而驚覺自己心境的微妙變化不經意變了對楊楓稱謂的腔調里竟也流露出一份不尋常的意味兒。
身畔的范增瞟了他一眼停住腳步站的挺直同樣輕聲道:“帥爺啊!”平靜的聲音里卻有着掩飾不住的勃勃生氣。
對視一眼兩個人一起大笑只不過笑里的含義不盡相同。
范增一拱手步履輕快地一徑去了。
朱英獨自慢慢踱着默默思忖着。隱隱的他突然有了種被震懾地感覺為了大堂內那個年輕人的深邃和胸次。一霎那他的眼前恍惚又浮現出黃歇的形貌——威嚴明睿、英挺勃的中年黃歇的形貌那個坐府決政北伐滅魯氣宇軒昂屹立在楚國朝堂上的擎天柱。而這彷彿是個更為非凡的人。準確地審時度勢盈縮之間不可捉摸銳利地把握住目前危局中的機會非同小可啊!
大戰之下雲擾盪析簿籍既失脫籍亡命從而成為易事潛援引民眾移殖充實代郡成功轉大有可觀。秋毫無犯倉縻之一空貧民亦得其利打造“仁義”聲名民心乃得。至朝堂遣守令就任倉匱庫空輸賦稅徭役征行伍非重斂苛求不可相較彰彰在人耳目遑論監察司作用其間是得地而代郡收民心——“愛人者必見愛也而惡人者必見惡也!”誠是理也。
“這該也是自己所盼望的吧。”腳步凝重踱着的朱英悠悠地嘆了口氣怔忡於興奮冒出的念頭。
北上代郡的抉擇於他而言更多的是出自對楊楓拳拳盛意知己之情的感佩酬答也是一種逃避。經歷了壽春的失意他的心境按捺得異常的沉悶。夜深人靜每每憶起黃歇的剛愎自負自己的有心無力黃家諸子的張狂鄙陋上官翼等人沉重無奈的背影......於是一顆心越的低沉苦澀只用日常的謀划理事消磨衰頹的心緒而大局的爛、楊楓的重情猶疑尤其加深了他的抑鬱。可此刻他茫然所失的黯淡心境卻開始振拔彷彿有了幾年來未有的輕快跳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