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破壞與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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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光明轉的一刻，一輪瞬現的真紅閃耀着突破了黑暗。
隨之眩目的色彩里，那道傾划的光束盡數穿破了凝聚阻擋的黑塵，在遠離的雪街上震起了無數粉碎的塵石。
就這樣，閃身躲避的埃拉滑至一旁，向著極光交映的明暗天空，她緊握着手中的黑鐮看向了黯靈百足身軀的頭部。
與猜想相同，在那之上的數點紅芒已經暗淡了下去。
（果然，它的能力……）
此時的間隙，數條由黑塵形成的長帶在半空迅速繞轉着，各自卷向了黯靈的頭部和關節，然而在對方曲身移動的沉重態勢下，黑色的長帶與霧氣沒有造成任何阻礙就瞬間崩解化為了微塵。
眼前震動接近的同時，斜向起步的埃拉沖行在雪骸間，將視線對準了黯靈頸部的重甲縫隙。
身邊的衣擺敞動蕩開，升聚在四周的陰暗塵粒不斷在紊亂的風浪中起伏，隨着雙方的距離急速迫近，相錯於黯靈斜身撞下的軌跡，沉聚起目光的埃拉猛然後退從地面跳起，在手中旋轉后握緊的巨鐮中灌注了力道。
與先前不同的街道被黯靈巨大的身軀再度裂解，無數迸飛的雪塵與殘骸之上，由埃拉擺回的黑鐮最終揮動而下。
很快，一道攜帶巨大動能的刃風精準地掃過了黯靈的頸間，也在兩側相鄰的地面震切出了一道深碎的橫痕。
浮飛的余骸在餘波中墜散着，稍後感知着下落的速度，收握起黑鐮的埃拉沉默地看向了低處仍在伏動着身軀的黯靈，
無法觀察到任何損傷存在的痕迹，只有四周的空氣開始一點點在紅芒中扭曲。
（……！）
與埃拉的察覺一同，抬動身軀的黯靈高高揚起頭部，將紅芒間耀眼的光束掃向了半空。
趕在那道致命的軌跡抵達之前，及時反應的埃拉通過身邊浮聚的黑塵踏離了原處，幾乎是錯離的一瞬，真紅的光束毫無延遲地同時貫穿了路徑上所有由黑塵組成的屏障。
（可惡……）
勉強翻身從劇烈擴散的高溫中躲避了攻擊，壓起目光的埃拉調整着重心，借踏着幾層黑塵在後續作為落點的地面沉身滑出了一段距離。
灰白的雪塵在短靴邊輕起，此時在埃拉的眼前，將光束抬至最高點的黯靈似乎有了短暫的停滯，隨後從中發覺了什麼，她連忙又動身閃向了偏離軌跡的更遠處。
沒有可以用來緩息的時間，這樣跟尋着埃拉所在的方向，依靠慣性俯墜下身軀的黯靈將一併掃落的光束傾斜劃過了雪街殘缺的地面。
不詳的真紅閃耀奪目，大塊的地面破碎，相連被激起的雪色與塵霧如同浪潮般騰推着灰暗的陰霾遮蔽了遍佈極光的天空，也徹底吞沒了埃拉試圖躲避的身影。
嘈雜的震音與零落的窸窣聲共同響動着泛開，這樣幾乎丟失一切視野的昏暗中，四周開始緩和下來的雜音漸漸降至了寂靜。
像是想要確認什麼，平穩姿態的黯靈抬起散發紅芒的身軀，緩緩轉動着視線看向了佈滿雪霧的殘破街道。
模糊的光芒一點點划動，又逐漸從低至高，只是還未等它尋找到少女消失的身影，一道毫無徵兆的刃風橫掃劃過，途經切開了半空瀰漫的塵霧。
本應緊密的浮塵在瞬間的斬擊下被盡數分割了開來，這樣由余波推散而出的間隙中，黯靈熒亮的身軀清晰了許多，除此之外，已經揮下黑鐮的埃拉也在半空的氣卷中顯出了身形。
“……？”
位於埃拉的注視下，處在斬擊軌跡下的黯靈挪過了視線。
飄蔓的黑塵漫天升聚，緊接為了躲避黯靈折轉撞來的身軀，她踏動着凝聚在黑塵中的屏障遠離了處在範圍的半空。
然而意料之外的，錯離撞落至地面的黯靈瞬間從塵骸間急轉曲回身軀，繼續以彎斜的姿態迫近了她的面前。
流轉的黑塵逐一被真紅消噬，來不及做出更多的思考，踏上最後塵壁的埃拉偏過身，稍有失衡地躲離了對方的軌跡。
騰撞的黯靈震顫地穿入了作為終點的建築，飛濺的碎石下，跌落至雪街地面的埃拉努力翻過身，在緩護的黑塵中支起了身體。
脫手的黑鐮早已化為余霧，仍未消散的塵埃充斥着眼前的街道，她只能通過光芒的方向來判斷黯靈的位置。
沉重回盪的餘響中，數點熟悉的眩光點亮在了塵霧中。
稍晚發覺了這一點，起身的埃拉迅速退離了幾步，但那片凝視的紅芒卻同樣轉動了起來，毫無聲息地跟上了她的動作。
（沒有立刻攻擊？……）
無形傳遞而來的壓迫感愈加濃重，而遠處真紅的光芒還在明亮着。
正當緊凝目光的埃拉想要移撤到更遠的建築時，一襲拖曳着紫芒的殘影從半空砸墜而下，突破數輪波紋擊中了黯靈的背部。
連同地面的浮雪，猛烈擴散開來的衝擊推散了所有瀰漫的塵霧，完全清晰的視線與足夠破碎外殼的重壓下，從綻裂的地面中陷落的黯靈集聚着光芒，無法抵抗地抬起了頭部。
即使相比原本的軌跡偏離了少許，處在範圍內的埃拉也十分勉強才躲避了那道急掃而上的真紅光痕。
塵骸濺落，不再受到維持的光束化為了閃爍的餘輝。
途中斜滑着平穩了身體，睜回瞳孔的埃拉抬起頭，出現在黯靈背部的是一位身着騎士鎧裝的漆黑身影。
暗紫的殘光微明，這樣保持着壓制的姿態，對方雙手緊握着手中的騎士槍，其中銳利的槍首已經穿破震毀了對方的背甲。
（……）
某一刻存在的記憶重疊，看着眼前似曾相識的光景，始終沉默的埃拉有了一瞬的出神。
不過很快，她發覺了真實的存在，於是再次沉低了目光，她引聚着殘存的黑塵在手中凝為了深邃的巨鐮。
“冒牌貨……”
“……落點好像偏了一些啊！”
一架短暫解除光學迷彩的巨大運輸機拖綴着藍芒從高空掠過，與此同時，一位迅速落下半空的青年斜踏至地面，在起伏斷裂的雪路間沉身滑出了一段距離。
離散的雪浪飄解浮落，直到從些許暗紫的光跡中減停了慣性，他遠望着拔離騎士槍的特納，默默向低處甩了甩右手。
“不對，看樣子是相當完美，這樣你就能輕鬆幹掉它了吧！特納！”
“……？”
“你還好吧，埃拉，我們稍微來晚了一點。”
簡單的喊問過後，降回聲音的青年回過了頭，對於此時沉默不語的埃拉來說，對方的身份已經再熟悉不過了。
兩人的餘光之外，動身壓阻了黯靈想要反擊的動作，從彎動的甲背間踏過的特納猛然穿動騎士槍擊碎了黯靈頭部的重甲。
暗色的槍甲隨即展組，伴隨着爆發的沉重顫音，一片瞬間閃耀的暗藍熱流在電弧間完全貫穿了黯靈的頭部，又繼續攜帶着破碎的餘波迸發開來，在相鄰的雪街推起了大片的雪塵。
隆隆——
“當心破片……這邊還有其他人在呢。”
砸沉的重音傳遞漸響，看到傾身從閃躍着電弧的朦朧半空倒下的黯靈徹底失去了光芒，無奈的艾登抬手扇了扇迸濺的余塵，然後又移步看向了一旁的埃拉，在更早的時候，她已經消去了手中的黑鐮。
“真沒想到你居然只想着和它硬碰硬，我記得你也不是沒看過它的能力，怎麼就不想着隨便拖延一下就逃跑呢。”
“和你沒有關係。”
“好吧，好吧，不說就算了。”
察覺了對方神情中的淡漠，沒有再說什麼的艾登笑了笑，接着又將目光轉向了從黯靈灰骸上跳下的特納。
或許是四周灰白街道的映襯，那些先後凋零落下的餘燼給人了一種飄雪的錯覺。
“不考慮無法防禦的問題，這傢伙的破壞力應該也算是黯靈的前排了吧，這邊附近的街區都快被它解決了。”
艾登平緩的話語裏，身穿暗色鎧裝的男人收回騎槍，在並不漫長的雪路間踏下了雪痕。
相隔的距離一點點拉近，就在他視線的終點，不知何時抬手將大衣壓起的埃拉正在緩復着微亂的氣息。
“有受傷嗎，埃拉。”
“不需要你關心，冒牌貨。”
輕響的話音平靜而微冷，這樣低沉着面鎧間的暗光，靜默的特納又在少女沾灰的身邊簡單掃視了幾次，之後便不再停留地轉過身，起步錯開了雪街上相鄰的兩人。
“我一會會去高塔那邊，剛剛的黯靈在更遠的地方應該還有一隻，不要和它戰鬥。”
“你要去解決那條龍了吧。”
兩人轉過的目光中，很快，聽到青年話語的特納站住了身。
“對。”
“你確定那個辦法真的行得通嗎，只靠你一個人。”
“沒有更好的方法了，不管怎樣，想要全身而退都不可能。”
沒有回身的特納慢慢抬過視線，位於遙遠聳立的高塔上，由蟲潮圍襯的巨龍頭部仍然閃耀着四點真紅的眩光。
雖然它沒有俯望這裏，但不知為何，從它威嚴的身軀間傳達而來的是一種彷彿知曉一切的至高感。
“我會用我自己的方法，小心一點，還有艾登。”
“我知道，我會的。”
回應着對方偏過的視線，輕點下頭的艾登揚起了嘴角。
“真沒想到好不容易相聚一次，結果會分開的這麼快……說不定，下次再一起見面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低緩的喃喃淡沒在了零落漸散的餘燼中，沒有理會身後的青年，不再回頭的特納獨自邁起了步伐。
“也是，總是要有任務和使命的啊，人生也是一樣，就算不願意也要被迫去做各種各樣的事，成為各種各樣的人，放棄各種各樣的夢……”
延續的話音只帶來了沉默。
或許從雪路上踏步躍向高處的對方聽到了他的聲音，也或許那只是屬於他一個人的自說自話。
“其實不用活得那麼累的。”
早已掠過了覆雪的街道與數座殘舊的建築，靜默的背影向著昏暗的高塔遠去了。
一直等到從隨風揚動的飄帶間回過了注意，一言不發的埃拉移下了目光。
“你受傷了吧。”
再次響起的依然是艾登的聲音，像是沒有想到對方會在這個時候開口，微皺起眉頭的埃拉轉過頭，剛好對上了青年的雙眼。
不過兩人的相視只保持了剎那，對方的視線繼續落下，最終停在了她大衣的扣邊。
對此有所發覺的埃拉很快抬起了手臂，可以看到，就在她腰側的一處位置，繃帶邊的皮膚已經滲沾了許多深暗的血漬。
“還好只是一點小傷口，先用這個應付吧。”
氣氛停頓的片刻，移回目光的艾登說著，抬手向著遲疑的埃拉拋過了一卷從外套中拿出的繃帶。
“……你怎麼會有這個。”
“不知道啊，可能是之前哪天想着能派上用處，就隨手買了吧，反正不會浪費就好。”
被接下的繃帶之外，兩人的視線沒有再匯。
這樣在天空永不停息的極光下走出了幾步，停站下身的艾登抬起頭，重新望向了遙遠的高塔。
盤踞其上的巨龍始終靜默着，只是相比先前的場景，沉寂下來的街道間已經看不到特納的身影了。
“走吧，再後面就不是我們的事情了。”
“……要去哪裏。”
“去到[未來]。”
不再去看一旁的埃拉，滿帶笑意的艾登轉身向著高處招了招手。
吹刮的寒風若有若無，隱約開始在天邊縈繞的機鳴里，緊握着手中繃帶的埃拉靜默地站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