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白霧
1
沒有了帶來寒意的風，街坑之下的氣氛顯得有些平靜。
一架並不引人注意的運輸機旁，等到一陣咀嚼的脆音響動淡去，悠閑坐在長箱上的布倫達繼續用羽袖邊露出的手指從一旁夾起了一片餅乾。
在她的對面，也有部分簡單堆起的鐵質箱子，同在隊中的納爾森正坐在那邊低頭察看着視窗。
吱—吱嘎—
一陣漸近的腳步取代了素白間的平靜，位於聲音所在的方向，正從一旁雪路上獨自走來的佩克顯露了身影。
“怎麼樣，現在有什麼進展了嗎？”
開口的途中遠遠望了一眼停留在警戒區外的小隊，他邁動着步伐停在了納爾森的身旁。
“沒有。”
“不會吧，我們這兩天已經把能調查的地方都看過了，今天還有三方小隊同時在這裏搜索，這樣也找不到嗎。”
喀咯——
輕咀的脆響來自不遠處。
“現在來看，時間已經過得太久了。”
“我也懂那個意思，但既然已經都過去這麼久了，那起碼應該會有點有用的痕迹吧。”
“其實現在的很多人都是這麼想的，但理論上搜索的最佳期是前天和昨天。”
關閉視窗的納爾森瞥了一眼遠處，接着露出了稍顯沉悶的表情。
“你也知道我們一直都沒有發現有實際指向的線索，所以就算是最後這樣覆蓋搜索的方式，有收穫的可能也不大。”
“……簡單說就是白做對吧，真不知道他們的任務是怎麼安排的，人也找不到，調查效率還這麼低……算了，一會再接着忙吧。”
喀咯喀咯——
“先別吃了，布倫達。”
“嗯？怎麼了嗎。”
聽到了對面不遠處的聲音，輕聲咀嚼着的少女轉過目光，抬手將另一片還未送入口中的餅乾遞向了身前的半空。
“佩克你也要吃嗎。”
“我們剛吃完午飯好像還沒多久吧……”
一時無言的佩克沉默了一會，隨後移步上前，伸手接過了對方手中的餅乾。
“這是第幾包了？”
“第二包啊。”
動作細微地舔了一下嘴邊，布倫達又將一片餅乾送入了口中。
“第二包？”
“對啊。”
“……沒事，慢慢吃吧。”
移開視線的佩克隨口咬下了餅乾的一半。
灑落的碎屑在齒邊融化，除了本身軟脆的口感，其中還有一股自然的牛奶香味。
不管怎麼說，要比他想像中的可口很多。
“對了納爾森，之前那個鬧事的人怎麼處理了。”
在很快空出的口中填入了剩下的餅乾，吃完一整塊的佩克返回從堆起的鐵箱邊拿過了水壺。
“是說之前那個想要破壞警戒現場的嗎。”
“對，就是那個。”
“她暫時被上級安排到外圍了，應該是[隱城]那邊的一個突襲小隊隊長，名字叫卡蘿·弗莉達。”
“隊長？我記得她好像才十三四歲的樣子吧，整個灰燼都沒幾個那麼小的人，她知道怎麼和黯靈戰鬥嗎。”
從納爾森的話語中感受到了更多的疑惑，輕皺眉頭的佩克將水壺放回鐵箱的原處，之後動身坐到了對方的身旁
“這一點肯定不用懷疑，她也是a級的逆能者，而且她們隊伍里另外一人的能力比較特殊。”
“哪個？是一直跟在她後面不說話的那個嗎。”
“對，就是她，她們的年齡差不多。”
一邊說著，納爾森在重新展開的視窗中劃過了幾頁資料。
“迪莉雅·傑斯特，能力是[虛假生命]，和布倫達一樣稀有的能力，在已知範圍內只發現過一次，也就是她自己。”
“虛假生命嗎，那是什麼。”
“我們這邊能找到的公開資料太少了，應該……最多就只能知道名稱的情況了。”
在眼前的界面上又來回查看了幾次，直到確認了沒有更多詳細的信息，若有所思的納爾森放下了手臂。
“說起來也少見，不管算不算另外兩名戰鬥員，她們小隊的平均年齡都是整個灰燼里最低的。”
“看得出來，你說的戰鬥員應該是那兩個勸架的吧，一看就知道是偵察兵或者通訊兵，完全不參與戰鬥的類型，那種年齡倒也正常。”
沉怠着神色咧了咧嘴角，只在話語中保留了少許笑意的佩克將手搭在了一旁。
“讓一個還沒長大的小孩子做隊長，估計也就只有同齡人能接受得住指揮，但那種年齡的人又做不了對黯靈的戰鬥員，後勤還差不多，也就只能這樣妥協了。”
“我想得和你差不多。”
“不過這種隊伍安排好像不太合理，用逆能者和輔助兵組成突襲小隊，不說瞬時壓制力不夠，等到遭遇戰的時候，她們難道要一邊對敵一邊保護非戰鬥成員嗎，突襲小隊可不是聯合作戰的類型。”
話音之外的視線繼續轉過，聽到這裏，一旁的納爾森察看着收起了資料視窗。
“她們的小隊已經不是新成立的小隊了，而且是上級小隊，你說的那些問題現在看起來已經沒什麼影響在裏面了，多半還是因為她們能力的原因。”
“……也是，推測也不如實際啊。”
“對了，她們的隊名叫[夜冰魂]。”
“這個隊名……”
很快沉默下來的佩克無言着，晚了一些才抬回頭，挪動起了先前低落至路面的視線，就這樣，他的目光對上了另一邊正在靜聽兩人對話的布倫達。
沒有被注意到的時候，她手邊的餅乾盒已經空了。
“這個隊名很帥氣啊，就像我們的小隊一樣。”
“這兩個根本不是一個概念吧……”
有些無奈於對方的回復，欲言又止的佩克還想說些什麼，不過當他看出了少女神情中的認真與疑問，他放棄了這個想法。
“反正我是欣賞不起來。”
“難道佩克不喜歡我們小隊的名字嗎。”
“你還餓嗎，還餓再吃點餅乾。”
盡量不動聲色的佩克偏動着視線，將後續觀望的目光落向了遠處的警戒區。
人群之間，素白間的光芒一如既往。
這樣注視着圍欄后依舊靜默的機骸，隨之微轉的思緒使得某個名字帶來的印象清晰了些。
“等下，你說她叫弗莉達？”
隱約在空隙中想起了某個線索，稍作停頓的佩克看向了身旁坐着的納爾森。
“對，卡蘿·弗莉達，她是伽希婭·弗莉達的妹妹。”
“這樣啊……怪不得。”
連同偏落的視線，他的語氣低沉了下來。
“嗯？你們在說什麼。”
“這個你就不用知道了。”
又一次聽到了對面布倫達的聲音，想要敷衍的佩克應付了一句。
“怎麼不吃了？”
“吃飽了。”
回答的布倫達舔了舔手指，用舌尖划入了最後一點殘留在指邊的餅乾粉末。
似乎平淡的過程里，坐在原地的佩克神情有些複雜，在那之後緩出了一口氣，他將手臂撐在了堆放的鐵箱邊。
“行吧，那我們出發了，去幫忙。”
“等一下。”
納爾森的聲音打斷了他。
“你們看一下上面。”
“……怎麼了？”
遲疑地跟隨着對方的話語，不解的兩人先後抬起頭，望向了遠離街坑的高處。
不知何時，在無覺中彙集的虛白浮聚着，遮蔽了原本的雲空，現在唯一留下的只有一片朦朧。
“好白……”
“好像不是這邊的霧氣，外面也起霧了嗎？”
與對面的布倫達一同緩緩起身的佩克仔細觀察着頂邊的周圍，由於能見度的影響，位於高處的斷層空間已經有些虛幻。
“應該是這樣。”
“真是麻煩……還是老辦法，先確保通訊吧。”
2
嗡嗒嗒——
半塌的牆邊，幾架束起貨物的小型旋翼機掠過卡米拉的身邊，平穩地飛向了建築的陰影外。
經過了長久的步行，從更遠處灑落的光芒已經近在咫尺了。
“這樣就算是完成了。”
位於卡米拉身側的半空，面板微光中半虛的線圖解鎖開來，取代了一處地圖上的未知區域。
“剩下的一點也交給無人機就可以了。”
“除了這裏，還會有其他的任務嗎？”
“目前是沒有，不過這邊的探索和回收我們已經都完成得差不多了，按照地圖上的進度，如果一會還是沒有新指令，這段時間應該就不會有了。”
從卡米拉的話語中看到遠處暗淡的陽光開始明晰了起來，跟隨在一旁的瑟維斯放鬆了許多。
參照實時共享的小隊探索進度，他們已經知道了大部分黯能量的分佈地點，包括上層結構在內，不過預想中的黯靈並沒有留下任何的蹤跡，幾乎全部的黯能量都是由先前發現的大型蛛網留下的。
“隊長，一會應該可以吃飯了吧。”
隨着那片黑暗中醒目的藍芒逐漸被室外的光線中和，跟在卡米拉身後走出的艾麗卡解除了面甲的武裝。
“嗯，差不多了。”
視野舒適了許多，確認身後的其他人安全后，她將[夏蓮娜]收回了背後。
同樣收疊面甲的卡米拉理了理短髮，在她視線不遠處的位置，還有幾架小型旋翼機在交接。
不知是否是錯覺，整體的進程似乎顯得有些匆忙。
“都沒餓壞吧，要是知道會因為地形用掉這麼多時間，我應該提前多確認一下的。”
“沒事，隊長，我還不算餓。”
對着略帶關切的卡米拉平常地笑了笑，緩下神情的艾麗卡轉頭看向了身側的瑟維斯。
“……我也不怎麼餓。”
“好啦，都別逞強了，先快點回運輸機那邊吧。”
看過兩人反應的卡米拉也緩和地笑着，另外用餘光看了一眼身後選擇沉默的加登。
四周蒼白的視野已經完全開闊，正當行走在雪地間的幾人準備稍微加快返程的步伐時，像是注意到了什麼，一旁遠望的艾麗卡突然停在原地，與他們拉開了一小段距離。
被卡米拉注意到的時候，她正抬頭望着遙遠的高處。
“怎麼了？艾麗卡。”
“隊長，上面的霧好像變重了。”
微微凝起瞳孔的艾麗卡放低着聲音。
就像她說的一樣，聚集的霧氣只停留在街坑的上方，並沒有擴散到較低的底層部分，所以附近的能見度還算清晰。
“確實比一開始變重了很多……”
“這邊經常起霧嗎？”
仰望的瑟維斯放下了擋在額前的手，轉而看向了卡米拉。
“不太清楚，我以前沒有實際到這邊來過，也沒聽說過這邊會有起霧的事情發生。”
“可能只是今天的天氣問題吧。”
“也許是吧。”
幾人的話語漸漸被運輸機的輕響掩蓋，跟隨着卡米拉轉過的視線，已經有一會沒有言語的艾麗卡也將目光落向了加登。
稍後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了否定與思考，其中的卡米拉看着身邊的瑟維斯搖了搖頭。
“那這樣會耽誤什麼嗎。”
“這個不太好說。”
喀喀——
兩人的話音未落，一列簡略的視框浮顯在了卡米拉的身旁。
由於界面大小的限制，只有幾條短句顯示在上面。
“怎麼了？隊長。”
“嗯……”
稍晚捕捉到了文字間重要的信息，將眉頭皺起的卡米拉在幾人的注視下回過了頭。
“上面是提前撤退的指令。”
“現在嗎？為什麼這麼快就……”
艾麗卡的話語裏，沒有立刻回復的卡米拉抬高了視線。
或許是錯覺，那片始終遙遠的虛白中隱約透出了一種壓迫。
“那片霧氣，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