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迷途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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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莉雅，你看見了嗎。”
坐在天坑樓層所坍塌的斷崖邊，轉頭看過身邊少女的卡蘿抬起手，憤憤不平地指向了遠處仍在封鎖中的範圍。
“這麼長時間了，還在裝模作樣地忙，難道是以為這樣把那邊圍起來不讓人進，然後就有用了嗎。”
就在兩人能夠看到的方向，最初所見的那架殘破的暗色機骸依然蔓覆著一層薄霧，無聲地沉沒在蒼白的雪地中，還有一些不時會彼此交流的戰鬥員攜帶着工具或武器，正在散發著微光的警戒圍欄邊停留走動。
和神情低沉的卡蘿不同，此時坐在她身邊的迪莉雅並沒有顯得在意，也沒有開口回答，只是在微微晃動着垂放在半空的雙腿。
“一點事情都不說，只知道說等等，昨天就讓我一個人等着，現在又說找不到，誰會信他們的話啊……尤其是剛剛還有臉和我們提什麼任務，是不是真的把我們當作免費苦力了。”
充滿攻擊性的話語繼續，距離兩人不遠的一旁，或許是察覺到了卡蘿的情緒，兩位隨行的戰鬥員少女早已躲避似地抱着雙腿共同靠坐在了一塊低矮的石骸邊。
“我來灰燼是為了和姐姐一起，又不是為了幫他們打工，要不是姐姐在這裏，我看都不想看到他們。”
“那個……”
話音落下的間隙，像是有些謹慎，一直等到崖邊近坐的兩人沒有了對話的意思，其中一位戰鬥員少女才小心地叫過了不遠處背對着她的卡蘿。
“隊長，報告的時間快到了……真的不用管任務嗎……”
“不用，我說不用就不用，也不用去管他們，就一直坐在這裏他們還能拿我們怎麼樣。”
聽到這裏的卡蘿挪過身，她原本稍有放鬆的瞳孔再次緊凝了起來，而在因為氣憤一併咧起的嘴邊，微合的齒間正襯托着那顆讓人難以忽略的虎牙，使她此刻的表情顯出了更多的兇狠。
可能是正處在氣頭的原因，稍後轉回目光的時候，她並沒有注意到身後欲言又止的兩人又緊靠了一些。
“果然，之前肯定是他們不想讓我見到姐姐，所以才會一直給姐姐加工作，不給姐姐回來的機會……明明都辛苦這麼久了，我也等了這麼久，現在姐姐都因為他們……”
一點一點，隨着話語與思緒的延續，呼吸開始變得沉重的卡蘿憤恨地咬緊了齒間。
連氣氛都彷彿凝固的片刻之後，她猛然站起身，放任身邊驟冷的霜霧散下，在腳邊的地面凝為了低矮流光的冰錐。
“他們居然還這樣處理！啊啊，氣死我了！他們簡直就是在欺負人，以為所有人都是用完就丟的嗎！等着，我現在就要去送他們去和我姐姐道歉！”
從掃視中愈加感受到怒意的卡蘿抬起短靴重重踩碎了腳下的冰錐，隨後在人群間經過了幾次尋找，她低下視線，想要動身直接從斷層邊跳下，但就在她準備俯下重心的前一刻，身旁始終一言不發的迪莉雅伸手握上了她的腿邊。
“你幹嘛！”
“你打不過他們。”
“還沒打你怎麼知道打不過。”
“剛剛我們看到的那個人，他很強。”
淡藍的光粒從碎解的冰面中浮蕩散去，兩人相視的目光里，迪莉雅的語氣就如同她的眼瞳一般平淡，並沒有傳達出任何應有的擔憂與警告。
“那又怎麼樣，打不過也要打，大不了就是死掉，不過我要讓他們知道，我就是死了也絕對不允許他們這樣對我姐姐。”
“等一下。”
這一次的迪莉雅又在握扶的手邊用上了力道。
在確認眼前卡蘿完全停下動作后，她帶着一種認真而期待的神情看向了對方的眼睛。
“如果你死了，可以讓我把你做成娃娃嗎，等到回去之後，我會給你穿更漂亮的衣服，每天都認真陪着你的。”
“迪莉雅?傑斯特，你說什麼？”
兩人的目光再次相對，沒有過去多久，卡蘿的神情漸漸從充滿冷意的困惑轉為了極端的憤怒，就這樣，她猛地擊開迪莉雅的手臂，然後俯身扯上了對方的領邊。
這樣稍重的動作帶開了少女斗篷外套的扣飾，使得少女原本遮起部分的臉頰完全顯露了在了她的眼前。
“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和我說這些，你以為我在開玩笑嗎？你以為我在和誰開玩笑嗎！”
“……我不知道，但我是認真的。”
感受着頸邊施加的力度，眼神並未變化的迪莉雅笑了。
藍灰色的瞳孔凝固着，陷入專註的少女將早已被忽略痛感的手臂垂在身邊，不知為何，她此時的笑容莫名有着一種痴迷，連同那張年幼卻輕美精緻的臉頰，給人了一種難以移回目光的感覺。
“每次看到你這樣的表情，我都非常喜歡，我想看到你變成娃娃可愛起來的時候會是什麼樣……也會是我爸爸和媽媽的樣子嗎，他們很聽話，很愛我，我真的好喜歡他們，還有家裏的大家……可是有人把我們分開了，我再也找不到他們了。”
透出喜悅的聲音縹緲地緩下，說到這裏，迪莉雅的笑容減淡了些許，但並未消失。
“所以我想抱着你睡覺，這樣你也不會不開心了，我會讓你一直笑着的。”
“你……”
“如果你能願意和我一起，和大家一起，我會給你找很多很多朋友，絕對不會有其他人欺負你的。”
幾縷偶然拂過的微風中，兩人的動作逐漸僵滯了下來。
持續的注視之外，另一邊的卡蘿沉默了一會，一直等到先前躁動的呼吸完全緩和了下來，她默默動身，賭氣般地鬆手重新坐回了最近的崖邊。
“生氣的表情什麼的，哪有人會喜歡……你是不是神經病啊，每天就知道玩偶，還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為什麼會不喜歡，生氣不是因為在意嗎。”
“我不想和你說那些，我就只問你一句話，你現在直接告訴我就好了。”
打斷了迪莉雅的話語，神情仍然陰沉的卡蘿轉頭看向了一旁的對方。
“你一直都很期待我死掉嗎。”
“我沒有期待別人死掉，我只是想讓喜歡的東西都能變成我的娃娃，和我還有大家一起每天開心地生活。”
“不也是一樣，平時一直都有機會的吧，你怎麼不直接動手，反正我也不知道。”
“有人不讓我這樣做。”
平常說著的迪莉雅收起了笑意，後續的視線里，她的神情間略微泛出了少見的猶豫。
“我記得，他們告訴我，這樣做是不對的，因為這樣做了之後，那些和我一起的玩偶對我笑並不是真的開心，而是我想像出來的，可我覺得不是，明明大家都在笑，怎麼會不開心呢。”
“神經病，你就是神經病。”
看着眼前疑惑的迪莉雅，卡蘿蔑視地沉下了語氣。
“哪有笑就是開心的。”
“笑起來不就是開心嗎。”
“你就只會看外表嗎，心裏的開心才是真的開心。”
“大家心裏當然是和我一樣開心的，因為我們每天都在一起玩，所以大家肯定都會和我一樣開心。”
沒有任何猶豫的迪莉雅輕揚着嘴角，不過她得到是一份同樣不屑一顧的眼神。
“神經病，那他們是不是也能天天告訴你他們很開心啊。”
“不會和我說話也沒關係的，我和大家的心都連在一起，我都知道的。”
“低級……你說那些連我都會，我小時候玩布偶也是和你一樣的感覺，就是總覺得那些陪我一起玩的布偶肯定是每天開心的。”
對話之外，卡蘿依然保留着輕蔑的目光。
大概是察覺到了兩人氣氛的緩和，先前已經躲到石骸后不敢發出聲音的兩位戰鬥員少女稍微露出了頭。
“說你是小鬼真的是一點都沒說錯，靠着一點人人都會的東西就知道自以為是，如果你真的認為自己有能讓別人開心的能力，那就去和真真正正的人交朋友，等到哪天聽到有本來不開心的人親口告訴你，你讓他很開心，到時候再說這些沒用的吧。”
“那我有讓你開心嗎。”
又稍微遲疑了一會，似乎不解的迪莉雅看向了已經回身望向下方的卡蘿。
“沒有，不過倒也沒那麼生氣了……我都忘了剛剛是為什麼會和你扯那些沒用的……算了，等就等吧，反正姐姐已經不會回來了，等到之後再和他們算賬也少不了什麼。”
喃喃的卡蘿在下方的警戒區來回挪動着目光，稍晚的時候，她將視線落向了坐在身邊的少女。
“對了，迪莉雅，你之前不是還想在這邊找一些娃娃嗎，怎麼不去找了。”
“它們已經不在這邊了。”
“什麼不在這邊，你是說這裏沒有黯靈了嗎。”
“它們好像不歡迎我們來這裏，所以就都走了。”
將手臂抬在胸前的迪莉雅說著，繼續將外套的領邊扣回原處，擋起了自己的臉頰。
“什麼啊，誰看得上它們的歡迎，難道是以為我們怕它們嗎，管它們到哪裏，見幾次我就打幾次，打到它們永遠不會再出現為止。”
停頓着話語，偏動瞳孔的卡蘿想要將目光落回遠處的警戒區，但就在有所發覺的那一刻，她強迫自己移開了注意。
“越看越無聊，還是讓他們繼續找他們的，我們自己去附近看看吧。”
說到最後的卡蘿漫不經心地又一次站起了身，這樣向著後方看過了幾眼，她隨意地挪出幾步，找尋着示意了在石骸旁遲疑的兩位隊員。
“你去嗎，迪莉雅，不想去的話你留在這裏也可以，反正這邊到處都有人陪你。”
“現在不能回家，也沒有黯靈和我們玩，一起走吧。”
“那就跟緊點，等下要是迷路了我可是不會回去找你的。”
敷衍的話音落下，就在集合的幾人即將從斷口邊走離的時候，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止步的卡蘿看向了已經跟近的迪莉雅。
“剛才忘記說了，如果哪天你想把我做成玩偶，記得要等我和他們算完賬，到時候隨便你，反正姐姐以後也不會回來了，我怎麼樣都無所謂。”
“……？”
“聽到沒有，之前不是還一直問我同不同意嗎。”
看到對方一直沒有回應，凝起目光的卡蘿又將神情沉低了少許，不過眼前的迪莉雅並沒有顯得在意。
“我感覺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所以我想試試按照你說的方法做會怎麼樣。”
“……隨便你，你要是想複雜一些也可以，就是對我也沒什麼用就是了。”
沒有再去理會身後的迪莉雅，轉身的卡蘿自顧自地邁起了步伐。
“反正我是不會再開心了，以後永遠都不會了。”
所有話語的結束，她向著不遠處樓層的陰影投下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