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好歹過了頭七
韓長山愕然的看着痴傻侄子,“你……胡說些什麼?”
顏卿卿撲哧一聲就樂了,她又開始胡謅,“阿東,你告訴他們,我的魂魄還在屋內遊盪,不過頭七絕不會走,誰敢埋我,我就跟着誰。”
韓東將話如實轉述,嚇得韓長山和婆娘韓趙氏滿臉驚懼之色,他們四處看了看,突然一陣涼風吹過,掀起垂下的床單,把兩人嚇了一跳。
韓長山只能先帶着婆娘韓趙氏離開,回家再商量對策。
天色已經黑了下來,韓東和韓香木獃獃的跪坐在木床前,誰也沒個主心骨。
顏卿卿嘆了口氣,對着這兩個孩子,她不禁充滿了憐惜,於是幽幽的說道:“阿東阿香,你們不用在這守着,趕緊去煮飯填飽肚子。”
韓東扭頭看了看妹子韓香,“長姐說讓咱們煮飯吃。”
韓香知道自己的哥哥一向木訥寡言,可剛才說起話來居然振振有詞,頗有長姐的風範,或許他真能聽見長姐的魂魄在說話。
韓香擦了擦眼淚,“哥哥,你問問長姐她想吃什麼?”
顏卿卿氣得直翻白眼,她現在這副鬼樣子,何談吃飯?但她只能強行按捺住性子,“你倆只管吃自己的飯,不用管我。”
韓東哦了一聲,“長姐說咱倆吃飯就成,不用管她。”
韓香點點頭,她一向做事很麻利,“哥哥先等一會,我這就去煮飯。”說完便起身離開去了灶房。
獨留在堂屋內的韓東愣了愣,他歪着頭想了一會,“長姐,那你要不要吃香,我給你點一根?”
顏卿卿,“……”
她現在嚴重懷疑韓老爹的積勞成疾,有相當一部分與韓東有關。
趁着這個空閑,顏卿卿開始發問,“阿東,今天遇見的褚夫子是誰?”
韓東老老實實的回道:“長姐,你竟然連他也不記得了,他是幾個月前外聘過來的夫子褚鈺訣,來的時候咱們還去看了呢,拖着兩個孩子還有個老僕。”
顏卿卿半點印象也無,她想起那股莫名的神清氣爽,暗想莫非是個世外高人,於是接着問道:“阿東,這褚夫子為人如何?”
韓東想了想,“瘦弱如雞,慘白如鬼,還瘸了條腿,甚是不好!”
如此形容倒不像是世外高人,顏卿卿不免有些失望,但她對任何一絲希望也不肯放過,遂軟聲相求,“阿東,麻煩你去尋褚夫子,讓他過來看我一眼。”
韓東很是納悶不解,“長姐以前白白凈凈很漂亮,現在……有什麼好看的?”
顏卿卿幽幽的嘆了口氣,“阿東,你就說我靈魂不安,想請褚夫子過來念念往生經,他若是問起為何找他,你就說這村子裏識字的人不多,想着他是個夫子所以才去相求。”
這一通話說下來,韓東只管愣愣的聽着,也不知道記住了沒有。但他一向很聽長姐玉娘的話,站起身來就往外面走去。
顏卿卿喚住了他,“阿東,吃了飯再去。”
夜色更深了,村子裏漸漸的安靜下來,偶然有燈光亮着,卻也只有暈黃的一小團。
韓東雖然有些痴傻,可膽子並不小,他來到褚夫子家的小院外,用力拍了拍門,高喊數聲,“夫子,夫子。”
褚鈺訣正在屋內溫書,聽到叫喊聲之後,他拖着不甚方便的腿來到院門前,微微一笑,“阿東,這麼晚了,你有何事?”
韓東暗自懊惱若是剛才不吃那碗飯就好了,長姐吩咐的話居然忘了大半。他支支吾吾半天,“我長姐想見你!”
褚鈺訣愕然,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下午見到的那具人形焦炭應該就是不幸被雷劈了的玉娘,她又如何會想見自己?
韓東漲紅了臉,又憋出來兩個字,“念經!”
褚鈺訣略一思索,“阿東,你是不是想讓我去給玉娘念往生經?”
韓東暗嘆夫子就是夫子,一猜就能猜到,於是瘋狂點頭。
褚鈺訣爽快的答應下來,“阿東,你先等一下,我回屋裏帶上經書再隨你一同前往。”
韓東乖乖的站在院門外等候,眼巴巴的瞅着褚鈺訣回屋安排事情,之後果然帶着一卷藍色封皮的經書走了出來。
兩人一前一後在黝黑的街道上走着,聽見陣陣狗吠聲。
堂屋內,瀰漫著一股難聞的焦臭味,褚鈺訣只是微微皺了皺眉頭,他看着那具人形焦炭,不禁滿面悲傷。
韓香懂事的遞過來一個蒲團,耷拉着腦袋不敢抬眼看人。
褚鈺訣優雅的撩起長袍,他盤腿坐在蒲團上,不緊不慢的念起了往生經。
顏卿卿真的賭對了,自打褚鈺訣坐在她跟前,她又感覺到自己正在源源不斷的滋生力量,意識神明也越來越清楚。
伴隨着溫和動聽的誦經聲,顏卿卿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直到次日一大早,被外面高亢嘹亮的嗩吶聲吵醒。
韓東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他聽見長姐的詢問,“阿東,外面怎麼了?”
韓香跌跌撞撞撲進來,低聲訴說外面的情形。
原來是里正和宗族長輩聽說了玉娘的事情,感念她雖然不是韓家人,但好歹也是韓老三撿回來的,家中只有兩個弟妹怪可憐,於是從公賬上撥了點錢糧前來殮葬。
韓長山和婆娘韓趙氏這次得了意,里正和宗族長輩都出面了,看看韓東和韓香那兩個小兔崽子還敢不敢攔住?等到葬了玉娘,這倆孩子一個痴傻一個怯弱,還不是任由揉搓?
韓趙氏自告奮勇去拍門,粗壯的巴掌只把破舊的木門拍得震天響。
顏卿卿略一沉吟,她冷靜的吩咐了幾句,囑咐韓東凡事先別答應,進來問問她的意思再做應對。
韓東拎着竹掃把前去開門,他如今有長姐玉娘撐腰,做事有了主心骨,氣勢上自然不輸。
韓香唯唯諾諾的跟在哥哥身後,半探出腦袋瞧着外面。
韓東打開門,將竹掃把對着眾人,“你們想幹什麼?”
里正和顏悅色的走上來,“阿東,我們是來幫你的。玉娘這樣停放着不行,天氣炎熱容易身體折損,得趕緊擦洗身子殮入棺內。”
韓東放下竹掃把,他鼓足勇氣顫抖着聲音說道:“里正大人,我長姐還活着,她還能說話,不能殮葬。”
圍觀的村民們頓時滿是同情,“嘖嘖,孩子還真是可憐,遭遇這麼大的打擊,說話都錯亂了。”
里正見韓東態度堅決的堵在門口,他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玉娘總不能一直這樣停放着,你可有主意?”
“七天!”韓東彎起手指,“長姐說等過了頭七她才會走,里正大人,求求您讓我們再等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