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犯沖
徐家村村口是一個分叉路口,往左走是去往鎮上去方向,往右走是途經九渠村的方向。褚老二兜里揣着昧下的半兩銀子,乾脆地往左走。
他到鎮上那間經常光顧的酒樓,叫來小二,要了一盤牛肉,二兩小酒。
這兩樣是家裏沒有的,死肥婆也不可能拿銀子給他買。但是擋不住他手裏只要藏下點銀子,就會一個人偷摸到鎮上來過過酒癮。
沒一會兒,褚老二舉杯暢飲,哼起小曲。
「好酒!」
一盞連着一盞,幾乎酒壺快倒個精光,褚老二兩隻眼皮下垂、老態盡顯的眼,變得渙散不清。
褚家沒分家前,當家人是褚老二他爹,他爹是個古板守舊的漢子,一輩子勤勤懇懇地做個莊稼漢。褚家長子恪守勤懇,便是像了他老人家。兩人到了可以下地干農活的年紀,他大哥聽順父母的話,任勞任怨承擔著家裏的農活。
村裡不是沒出過混子,是那些心思活絡,不甘於平庸的人視線停留的方向。褚老二心思多、油滑,不願意老實本分的龜縮在鄉下小地方。他好高騖遠,暢想的是金子銀子從天而降,砸在他身上。久而久之,褚老二越發懶惰,覺的下地配不上他的身份。
開始偷家裏的錢,溜到鎮上大肆揮霍。褚母發現后也沒法子,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總不能看着小兒子被丈夫打死,替他瞞下許多事……
想的遠了,大概是過久了被牛春花那死肥婆掌控、壓制的日子,褚老二醉意朦朧的時候,倏忽很想念過世的娘……
最後一盞小酒下肚,褚老二固執地抖着壺,灑了一兩滴殘留的酒水滴落在桌上。
酒喝得乾淨,半兩銀子所剩無幾。
褚老二認命地回了。
……
牛春花時地伸着脖子往外面看去,來來去去地繞着屋子走了好幾個圈,就等着褚老二回來。
眼看着日頭都偏離了方向,不用去想,也知道褚老二肯定是上哪裏去快活了。
想到褚老二上門討要賠償順利,徐家那邊給的銀子都在他兜里揣着,牛春花懊惱的覺得自己讓褚老二一個人去,失算了。
那死酒鬼,手裏有點銀子都換成酒下肚了,銀子能不能到她手裏還不一定。
把牛春花氣的,中飯都比平常少幹了兩碗,褚杏端碗去從她身邊走過的時候,牛春花發泄地踹了她一腳。
一個龐然大物,一個跟棵小樹苗似的,可見褚杏摔得不輕,她感覺膝蓋骨痛得快碎了。
牛春花一肚子火氣對着她罵道:「騷蹄子,都是你惹的好事!要不是你老娘會一肚子火嗎?滾滾滾,滾去刷碗。」
褚老二是響午過半才走得一搖一晃地回來,他喝得爛醉如泥,一張臉漲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沒少喝。
牛春花就等着他了,當他跨進屋子,二話不說拽着他的衣領拎起。
她黑着一張臉,陰測測地怒道。
「讓你去辦的事辦的怎麼樣了?你知不知道老娘等了你大半日,好你個褚海!又去喝酒!你背着老娘花了多少銀子……」
嗝———
褚老二打了一個酒嗝,濃重的酒氣直撲牛春花的門面。
熏得牛春花立馬撇開頭,乾嘔了兩下。作勢要繼續發威,褚老二卻呵呵地笑了。
呵呵呵———呵呵———
「媳…媳婦…我照你的吩咐去徐家啦……徐家那當家的…真…真不是…一般的摳門兒……他還……他還威脅我呢…要是拿出去說…是咱們吃虧…還…還撈不着好處…」
嗝———
褚老二費了一大口氣說得結結巴巴,他又打了一口酒嗝,繼續說道。
「他說…他說給半兩銀子當補償…其他沒有…咱們愛要不要…我想着不要…白不要嘛…這不拿着銀子回來哄你高興…呵呵呵呵呵……」
褚老二回來的動靜不小,褚杏一早知道他爹娘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她心神不寧地等候多時,趴在門邊偷聽到褚老二的一席話,褚杏咬着嘴,眼淚直流。
她心裏安慰着自己,肯定是徐家人的絕對,不關…不關徐崢的…她是信他的。
牛春花聽的心思游轉,沒想到徐家人這麼難纏,出手這麼小氣,雖然失望只有這麼點銀子,總比兩手空空的好。
她打量褚老二的時候,心中有數,這個死鬼,肯定私吞了!等他醒了,看她不好好找他算賬!
至於這事肯定不能就這麼算了,她牛春花根本不是肯吃虧的主。來日方長,讓徐家人先好過兩日,她在琢磨怎麼訛他們。
牛春花手掌往褚老二胸口一掏,把銀子揣進袖子裏。
「拿來吧你!」
隨後一鬆手,褚老二立刻軟成一灘爛泥,歪歪扭扭地癱倒在地。
……
褚家這邊。
褚淵他們回來吃中飯,白氏連着幾日給大夥燒飯,明顯體力不支,臉色越發的蒼白。
飯後,褚淵趕着白氏回西屋休息,他來收拾碗筷。
七口人的碗筷往水井邊一放,也能堆成一座小山。
頂着烈日當頭,褚淵高大的身軀蹲在一邊,兩隻手掌僵硬地洗刷着。
以前拿過的手術刀比這些碗筷的次數多的多了,也沒見得他不自然地手僵。褚淵覺得他大概是和刷碗這事犯沖,要不然每回都讓他渾身緊繃。
啪噠———
好好的一塊碗又在褚淵的手裏摔得粉身碎骨,褚淵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試圖擋住,不讓其他人的看見。
殊不知,他的背後不知何時早就出現了一位不速之客。
徐琬原本好心想要來搭一把手,總不能日日吃白飯,不幹活的。
喲呵,她倒是說得好聽。
分明是陳氏看不過去她閨女幹啥啥不行,刷碗這會還扔給女婿一大男人干。板著臉推她出來的。
可能是沒想過出來就是撞見這一幕,徐琬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翼,不敢吭聲。
褚淵以為他隱藏的良好,當頭頂上一束倒影蓋下來,身子僵了一瞬。
他僵硬地回過頭,就見徐琬站在他的身後,可以將他一覽無餘……
「咳————」
徐琬逐漸傻樂,「呵呵…呵呵呵…」
褚淵裝作若無其事地問她:「怎麼出來了?」
蔥白的手指指了指中屋的方向,她緩緩地說:「我娘讓我來搭把手———」
一對靈動的眸子靈活地轉動地飛快,徐琬又走近一步,用僅能兩人聽到的聲音說:「這碗值不值錢?阿娘知道了揍不揍你啊?」
褚淵不知道白氏揍不揍他,但他知道此刻他很像揍面前這個雀躍的徐琬。
別以為他看不出來,那笑都快要笑到眼眶都裝不下了。
他掌心痒痒,暗暗摩挲。
問出的話不自覺提高的尾音:「嗯?要不然你幫我背鍋?」
徐琬連連搖頭,當她是傻子么?挨揍還有上趕着送人頭的……
別說她怕疼,就是不怕疼,也沒這樣成英雄的。況且褚淵這黑不溜秋的,根本不是能讓她豁出去的美人啊。
褚淵不知道他正被人嫌棄黑呢,否則他肯定要傲嬌地回一句,「我白着呢」。
這話題到底沒有掰扯出個所以然來,因為後面中屋裏的徐家人都陸續走出來,他們該下地繼續說幹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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